“徐茶月，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有一点事情。”
前几天被袭击的经历让何辜有些警惕，她小心地在暗处隐去身形，手中的长剑闪过流光，紧绷着小脸，朝着阴气聚集之地靠近。
小吃街的热闹掩盖了很多声音。
奶茶摔在地上的声音。
被横冲直撞的电瓶车吓到的惊呼声。
锅里热油“滋滋滋”的声音。
懵懂迷糊的小姑娘不小心撞到墙上的痛呼声。
她绕到后面，收起长剑，轻轻地倚在墙边，眼神上下扫视了一下眼前这只新鬼。
穿着小黑裙的女孩正缩在墙边，用竹筐盖住脑袋，掩耳盗铃式地躲着。
顾头不顾腚。
何辜忽然被逗笑了，轻嗤一声，别过了头。
她在紧张什么？
不过是一只刚刚形成的小鬼。
看这模样，死亡时间不会超出两个小时。
听见何辜的声音，女生蓦地僵住了，似乎很快又反应过来，一缩一缩地想竹筐里面钻。
“别钻了，等一会儿会有鬼差来接你的，乖乖在这里等着吧。”
“鬼差？”
“是黑白无常吗？”
许是察觉到她没有恶意，女孩腾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又试探性地朝着她靠近了一点。
“你是道士吗？你怎么能看见我啊？”
“你真好看！你是哪里的人啊？”
“地府是什么样的啊，我以前还不信，原来真的有鬼啊！”
还没等何辜说话，女孩就已经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活像一只亲人的狗狗，哪怕是见到陌生人，也会开心地摇着尾巴。
何辜伸出手，长指抵住她的额头：“你别过来了，乖乖在这里不要乱跑，别给鬼差增加负担。”
虽然何辜只是轻轻抵住，但是女孩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一点都靠近不了她。
果然是道士！
“道士姐姐！你别走啊！我还要好多想知道的呢！”
眼看着何辜头也不回地离开，女孩顾不得她的嘱咐，提起裙摆就朝着她的方向追去。
她的跟踪手段实在是低劣，何辜都不需要用灵力探查，就知道她跟到了哪里。
算了，跟着就跟着吧。
总比到处乱撞吓到人好一些。
等辛晤禹来了就交给他。
回到餐馆，两人刚刚排的队已经轮到了。
远远地看见何辜走过来，徐茶月兴奋地站起来朝她挥手。
“盒子，这里！”
听着她取的绰号，何辜也有些伤脑筋。
左右不过是一个绰号，百年之后，她们再经历轮回，就会全部忘记。
身后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女孩得寸进尺，竟然直接跟了进来。
店铺里莫名吹起了一股寒风，比空调降冷还迅速。
甚至光着上半身的大叔都抖了抖，从一旁摸出衬衫，穿上了。
想了想，又叫来服务员：“空调太冷了！调高一点！”
服务员看着28度的空调：······
已经28度了，还要再调吗？
行吧。
顾客就是上帝。
“滴滴”几声，空调关上了。
何辜目睹了一切，没有说什么，在徐茶月对面坐下。
“月月！”
聒噪的女孩又来了。
她惊喜地瞪大了双眼，眼睛圆溜溜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月月！我好久都没见到你了！”
女孩刚想要靠近徐茶月，被何辜一个眼神吓退。
【别靠近，你会伤到她。】
她身上阴气重，贸然靠近生人，会影响她的阳寿。
徐茶月却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声音都抖了起来：“盒子，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我旁边啊~”
“呃。”
何辜默了默，摇头。
“没有的。”
徐茶月又要哭出来了，眼圈忽然就红了起来：“你别骗我啊，我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可怜巴巴地缩在角落里，发丝有些凌乱，看起来还有几分惹人怜爱。
“好你个徐茶月！说好了化成灰都要记得我呢！你居然怕我！”
可怜的狗狗也委屈地哭了起来。
她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成了游魂，连为什么死亡都没有弄清楚，好不容易遇见一个道士姐姐，带她找到了生前好友，可是徐茶月她居然害怕她！
袁粒安此刻哭得比狗还惨，声音一波接着一波，饭馆里忽然阴风大作，明明街道外还是艳阳天，餐馆里却像是冰窖一般，甚至火锅都渐渐冷了下来。
何辜手腕一翻，一道浅淡的灵力从她的指尖流出，径直朝着袁粒安的嘴而去，直接将她所有外溢的阴气封印了起来。
嗯，清净了。
店里的温度逐渐回升。
刚刚大哥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又喊来服务员：“你们这店怎么回事啊？刚刚冷得要死，现在又热得要死！快把空调打开！这么热的天，不开空调想热死我啊！”
服务员看着刚刚打开热风的空调：······
妈呀，见鬼了！
妈妈我要回家！
这边徐茶月也感觉到气温回升了许多，她这才抖了抖身子，坐直了。
“是不是她走了啊？我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何辜挑了挑眉，这才仔细地看了徐茶月一眼。
她的体质应该是有些敏感的，所以能感受到一些鬼魂的阴气，只是还没有到阴阳眼的地步。
“嗯，她说你认识她。”
何辜也没打算藏着掖着。
毕竟那小姑娘可怜兮兮地蹲在她的脚边，嘴被她封住了，现在都说不了话。
脏兮兮的小狗。
真可爱。
“我认识？”
徐茶月举着手指，指着自己，一副惊讶至极的样子。
何辜淡定自如地烫了一片毛肚，眼神随意地扫了扫小姑娘：“嗯，中长发，眼睛大大的，耳朵上有一颗痣。”
听着她的描述，徐茶月来不及惊恐，心底忽然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她原本止住的眼泪忽然又控制不住地顺着脸颊滑落：“岳莘？没有想到，我不过离开了几天，我们居然已经天人两隔了吗？”
徐茶月作西子捧心状，一副伤感至极的模样。
蹲在何辜脚边的女孩忽然剧烈地挣扎了起来，眼睛瞪得圆圆的，咬牙切齿地似乎想要撕碎徐茶月。
何辜看好戏地给她解开了束缚。
女孩利索地站了起来，叉着腰指着徐茶月骂道：“狗屁！岳莘那个小妖精哪有我长得好看！徐茶月你是不是眼瞎了！”
此刻她倒是没有刚进火锅店时的那般粘糊了。
徐茶月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啪”的一声将筷子扔开，自己缩到了何辜身边：“盒子~她是不是又来了！”
袁粒安叽里呱啦骂了一堆，其他人倒是没听见，何辜却是长了不少见识。
原来还可以这样骂人。
小狗原来是条野狗。
“道士姐姐！快！你告诉她！老娘是袁粒安！”
何辜点了点头，复述道：“她说她叫袁粒安。”
徐茶月脸上的神情忽然愣住了，没有夸张的苦恼，也没有故作浮夸的表演，却忽然拼了命想要止住自己的泪水，她猛地睁大自己的眼睛，似乎这样就不会落下眼泪。
她松开了挽着何辜的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谁？”她的声音突然有些嘶哑，一团酸软哽在喉中，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
“袁粒安。”何辜冷静地再次复述。
“袁粒安，我叫袁粒安，徐茶月你傻啦！”袁粒安双手叉腰，想要靠近她却，却又想起何辜的警告，规规矩矩地离她远了些。
袁粒安的声音似乎穿过了天人相隔的云层，精准的传到了徐茶月的耳朵里。
“袁粒安，我叫袁粒安！徐茶月，以后我袁粒安一定会保护你的！”
“徐茶月！你怎么总是躲着不见人！快出来陪我玩！”
“徐茶月，你多笑笑嘛，笑笑才好看！”
“徐茶月，你就像一只小猫猫一样，好胆小哦！”
愣了许久，久到何辜放在锅里的毛肚都老了，土豆也彻底煮融在汤底之中。
“她，她死了吗？”
徐茶月缓慢地站了起来，她什么都看不见，在她的眼中，这里只是空旷的大堂。
越靠近袁粒安，她身体就越难受，汗毛逐渐竖立起来。
徐茶月没有停住脚步，她的身体让她远离，可是情感催促着她最后一次靠近。
袁粒安还记得何辜的警告，她果断地退后了几步。
徐茶月感受到一阵风吹过，她好像更远了。
“圆圆？”她疑惑地开口。
“嗯，我在。”袁粒安一边保持着距离，一边回应她，哪怕她知道，徐茶月根本听不见。
在见到徐茶月的那一刻，她是惊喜的。
可如果她的存在，会伤害她。
那么袁粒安宁愿就此魂飞魄散。
何辜随手抄起挂在一旁的小包，上前几步，直接揽住徐茶月：“出去说，在这里太影响别人生意了，因果对袁粒安不好。”
两人走在前面，袁粒安远远地跟在后面。
脑袋中忽然清明了许多。
她是顺着徐茶月的气息来到这里的。
袁粒安飘了两个小时，顺着自己最后的思念，来到这烟火气的小巷。
她想要再见她一面。
来看看她的猫猫过得还好吗？
是不是有人能够包容她的脾气。
有没有见义勇为的狗狗时时刻刻都护住她？
徐茶月，我真的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