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柔和的晨光被蓬屋窗户过滤,漏到素衫男子身上变成了淡淡的圆圆的轻轻摇曳地光晕。

    “李莲花…”带着点点鼻音的女声在蓬屋响起。

    雷无桀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凑了上去。

    不知是不是天气好的缘故,李莲花苍白的脸有了些许气色,如此一来便有了小憩的意味。

    她记得李莲花是从不睡懒觉的,但旧疾在身疲累多睡会也能理解。只是当务之急应该和方多病两人汇合,他们被抓走,那两人指不定怎么担心呢。

    “李莲花,起床啦!”雷无桀在人耳边喊了两声。

    可草垛上的李莲花一动不动,无所回应,神色如安眠般乖巧。

    不对劲。

    昨日梦中那悲凉的断影掠过心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小姑娘眼底泛起了一丝惊慌失措。

    她按上人双肩摇晃起来:“李莲花,别睡了,醒醒…”

    小姑娘边摇晃边环顾四周,除了他俩没有任何人。

    “李莲花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在极力掩饰自己的不安情绪。

    掌下的身躯分明是温热的,可雷无桀脑海里突然涌上一个可怕的念头。

    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手心湿漉漉的,被捏的苍白无血色的指尖不受控制得探向人鼻息。

    “!?”

    冰凉的指尖忽然被温热包裹住,雷无桀视线上移,就见李莲花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他的眼波闪了闪,凝眸望来,眼睛里泛着淡淡的水色。

    “还没死呢…我只是困了睡了会。”

    “你…”

    雷无桀先是乍喜而后震怒,手捏成拳就向着李莲花胸膛砸去,“你吓死我了!”

    “哎哟…咳”小姑娘的手还被自己撰着,那被掌心包裹的拳头砸到身前时已没有多少力道,他却还是故作哀嚎。

    果然雷无桀上了当,连声道歉。

    屋外忽传来惊天动地的轰然震响。两人跑出蓬屋,石窟外枯枝石屑乱飞,烟尘弥漫。

    雷无桀在鼻尖挥手,驱散开灰土尘屑就看见不远处站着的方多病和阿飞。

    阿飞不知为何神志不清,被方多病搀扶着。

    眼见远处三座铁甲大炮即将逼近,雷无桀将人往后一推:“李莲花你带着他们先走,这咸日辇我来解决。”

    雷无桀既能说出这大炮的名字,那这杀伤力极强的武器必是与雷家堡有关。

    李莲花与方多病带着昏迷的阿飞跑进了林子。

    说起这咸日辇,雷无桀只在残缺图纸上看到过。早在十年前咸日辇的制法就已失传,就是雷家堡也无留存,可今日竟然出现在了金鸳盟手里。

    咸日辇形似圆形堡垒,周身以精铁打造刀枪不入,隐在精铁下的弹孔不时改变方位。

    巧的是,这方位变化看似无周章实则是有规律的。

    雷无桀一边躲避雷火弹的轰炸,一边找时机拉满了弹弓。

    等雷无桀赶到林子,方多病早已和血婆雷公缠斗在了一起。

    从上空飞身而下一个红衣妩媚的女子,是在乔肖喜宴上有一面之缘的角丽樵。

    她媚笑着伸手探向靠在树下的笛飞声,却被赶来的雷无桀一剑挑开。

    角丽樵未料到雷无桀上前就是直直的刺身一剑,如此冒险且胆大的一招让她措手不及。

    她旋身退了一丈远,见阻扰自己的是个女子,嘴角的笑都凝结了。

    “是你一直待在尊上身边…凭什么!”羽睫底下满是讥诮,嗓音里含了几分森冷的寒意。

    雷无桀还未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就直直迎上了角丽谯。

    小姑娘扬剑就挡,只是还年少,功力确实不如其深厚,抵挡得有些吃力。

    可她也不慌,脚下使了个假招晃了角丽谯一下,手中剑头一转后反握住剑柄,借势横剑一挥。

    角丽谯顺势下腰,而后掌风紧随其后,近身拍在了小姑娘肩胛。

    雷无桀被这凌厉的掌风一击即中,身子不住后退了四五步,以剑抵地才止住了颓势。

    喉中涌上血腥气,被她生生咽下。只是撑剑的手隐隐颤抖,似乎在和某种痛苦相抗衡。

    “敢染指尊上,我今天就杀了你!”

    雷无桀忽觉丹田提不起劲,脚步虚浮,怕是方才角丽谯于无形中使了手段。

    寒意顺着脊骨攀上,她握住剑柄的手用力到发白。

    角丽谯踢起地上一把钢刀就直奔过去。刀尖直对心口,雷无桀若躲不掉,至少落个重伤。

    恰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剑争鸣,雷无桀眼前的日光忽的被一大片青衫遮住,风在衣角空隙中穿梭起舞,舞动出飘逸的姿态。

    李莲花揽在小姑娘腰间,将人往身侧带,另一只手不知从哪变出的一把剑,迎上了这一刀,战意凛然,两刃相击,金铁当啷。

    剑风割裂发丝衣衫,角丽谯被震退,刀在地上划出一道长痕。

    每个人的瞳孔在看到这个身形之后都不自觉微微放大,心中惊骇难以言语。

    唯有角丽谯擦掉嘴角血迹,竟是大笑了起来:“游龙踏雪、相夷太剑……我果然没看错 ,你就是李相夷!”

    李相夷三字如雷炸响在方多病耳畔,此刻他只觉耳内嗡鸣不断,刺得他头疼。

    少师破万钧,刎颈化柔骨。

    原来李莲花青色衣裳里有剑,有一柄削铁如泥的软剑,叫做刎颈。

    “李门主,别来无恙啊。十年未见,你还是这般英俊。”

    李莲花状若无意的端详着剑刃,毫不客气: “角大美女,还真是客气了。十年未见,我看你这个样倒是见老了。”

    角丽谯眼尾抽搐咬牙切齿, “你嘴可真是贱,比十年前还让人讨厌!碧茶之毒竟让你武功不输。”

    “区区一个碧茶之毒,怎能困得住我的相夷太剑。”

    “是啊,我这十年苦练功夫,就是为了破你这相夷太剑……但今日我先不与你斗,救尊上要紧,来日我再与你算账!”

    苦练十年今时一招就毫无招架之力,角丽谯对曾经的天下第一还是多番忌惮,于是撂下狠话把笛飞声带走了。

    飞扬的尘土渐渐落下后,此地只剩下三人的身影。

    李莲花整个人当场就脱力跪了下去。

    “李莲花!!”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在林中响起。

    _

    见李莲花咳了一声幽幽转醒,雷无桀这才收了火灼之术。

    反观方多病,自李莲花重伤昏迷后就神情恍惚、头脑浑沌。

    方多病双唇紧抿,神色讥讽:“你醒了李莲花……不对,应该叫你,李相夷了,对吧。”

    鲜血染红唇色,李莲花斜靠在树下,目光却不敢直视身前的方多病。

    他终是抬了眼,神色凝重诚恳:“是。”

    方多病想起此前种种:李莲花会扬州慢,和笛飞声一直有瓜葛,还对单孤刀的事如此了解。

    他想起曾对自己两次出手相助的白衣大侠。

    方多病嘴角弯起弧度,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你居然瞒了我这么久,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还在担心你的安危。”

    “方小宝,有些事…我并非刻意隐瞒。”李莲花语气平缓,却平添了几分盛怒下的方多病不易察觉的酸涩与痛楚。

    “并非刻意?那一直藏在你身边的刎颈剑你又当怎么解释呢!当年我爹托铁甲门施家以天外云铁打造的武器,除了一件铁甲,还有一柄软剑。你可知,云铁坚硬柔韧,唯一能刺穿护心甲的便只有同为云铁打造的软剑,就是你手中这把刎颈!”

    李莲花乍听此言,心如刀绞,痛楚涌上心头,仿佛刻在心底深处的伤口再次被揭开。

    雷无桀第一次在他脸上真切的看到震惊和迷茫。

    李莲花喉结动了动,神情凄然: “你是说,云铁之所以会泛出蓝光,是因为它是云铁所制?”

    那种无助、迷茫、失落,像是被世人所遗弃,找不到归属。

    “这把刎颈我也不知道是云铁所制……小宝,有些事我还没弄清楚,我不希望你因为我的话心生怨恨…”李莲花思绪纷乱无章,忽然间豁然开朗,痛楚便如潮水般袭来,让人无法自拔。

    “李莲花…应该叫你李相夷!”方多病想起此前种种,到今日真相大白的荒唐,终是模糊了视线,“这一路走来我对你推心置腹,可你呢,满肚子谎言……论算计人心,怕是谁也比不过鼎鼎大名的李门主!”

    “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解释,”两行清泪落了下来,他怒而拔剑,“信不信我此刻就为我爹报仇!”

    李莲花将极快挡在自己身前的小姑娘拉开,眸子一瞬不眨的凝视着方多病。

    在那切切的眸光中,方多病败下阵来,声音发紧:“罢了……真假难辨。”

    他收了剑,将腰间玉笛横在眼前,倔强、愤怒不甘,一字一句:“今日你我,犹如此笛,从此以后,只当陌路。”

    那玉笛脆生生的,方多病几乎就使了三分力,就将之一分为二。

    他颓然松手,却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方多病似走的决然,大跨步地只留给俩人一个孤寂的背影。

    分明日头正盛,可李莲花心中却一片寒凉。

    直到方多病身影都快走远了,雷无桀还空茫茫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她见李莲花蹲下身捡起两节断笛,神情晦涩难辨,嗫喏开口:“李莲花,方小宝那些话你不要往心里去……他说的都是气话当不得真的!”

    可李莲花恍若未闻,只是接过刎颈就向着反方向离开,好似面前没有雷无桀这个人。

    方多病气呼呼的离开了,李莲花也不搭理自己,小姑娘无措的低下头,肩膀耷拉。

    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同时去哄两个人,这师父也没教过自己呀。

    小姑娘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李莲花还是昨日那件深青色的衣裳,竹林青翠之处尚可见他迟缓的背影,再远些,就是连竹子的颜色都深了起来。

    她的确不懂李莲花在想什么。

    那提着剑的青衫身影一滞,就要不负重堪的倾靠在树旁,却被疾速上前的小姑娘扶住腰身。

    李莲花几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了过去,他唇色苍白,眼角泛红。

    小姑娘就这样望着他,他也只管抿着唇角,不发一言。

    “李莲花,你……伤得很重。”

    李莲花喉结动了动,垂下眼睫,声如蚊蚁:“……你怎么还没走”

    雷无桀应该和方多病是一样的立场,他所瞒着方多病的,对雷无桀是一句没少。

    “…我又不认识李相夷,我从一开始认识的就只是李莲花。”

    李莲花有些愣住,他的眼眶红了一圈,明明氤氲着水雾,却又像有深沉雾霭遮挡其中,如淤泥满塘的死水。

    想直起身体,却奈何痛苦一遍又一遍碾压在人身上,李莲花当即呕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脱力往下滑去。

    虽身形消瘦,可到底是一个成年男子,李莲花的重量全部落到小姑娘身上,她一时也被带着跌到了地上。

    他残留的意识让他最后一眼看到的人是雷无桀,然后意识都被侵占,陷入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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