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自那日雷无桀将人带回莲花楼,已有两日有余。

    李莲花重伤昏迷,雷无桀不知所措,幸而有一丝理智传信与苏小慵,求助了关梦河。

    关梦河清瞿的眉峰微皱:“怎会这样,前不久探脉搏还尚有……只是我实在不知他到底…”

    “是碧茶之毒。李莲花中了碧茶之毒,这毒是否十分霸道,还请关神医如实告知。”

    关梦河虽疑雷无桀一个江湖人竟不知天下至毒,却也按下不表:“碧茶乃天下最恶毒的散功之毒,不仅散人功力,而且药力伤脑,重则令人癫狂而死。”

    李莲花中碧茶之毒已十年之久,皆是靠着独创的内功心法扬州慢压制。

    原来这才是李莲花身体孱弱的真正原因,根本没有那劳什子心疾。

    “他生机已不足三月……若再遇毒发可用纯阳内力以压制。”

    窗外有鸟在叫,声音很是清脆,那是一只太平鸟,被狐狸精一追便振翅惊走了。秋天了,再过不久,连鸟雀都罕见。

    塌上的李莲花睡得并不安稳。

    秋日的上午曦光柔和,李莲花却似身陷梦魇  无法自拔,额角是细细密密的汗,浑身寒凉。

    梦中都是昔日同门手足,那言语却似刀剑般寒利。

    “你是不是觉得四顾门没我可以,没你却不行!”

    “都是门主一意孤行才使得四顾门损伤惨重。”

    “敬新朋友!”

    “今日你我,犹如此笛,从此以后,只当陌路!”

    他觉得自己在被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拉扯、撕碎、扭曲成奇怪的形状,时间和空间被压成一团,又膨胀开来,四周天旋地转,最终归于白色的沉静。

    榻边的小姑娘收了火灼之术,一双眸子通红通红,她呼了口气:“火灼之术我练了这么久怎么还是不够熟练,难道是我练得还不够勤奋?”

    用温热的巾帕将李莲花额角的汗珠擦去,又替人掖了掖被角。

    炉上小火温着药和饭菜,李莲花昏睡之间,药石不饮,但小姑娘都会时刻备着,一旦人醒了就能喝药。

    温着汤药能理解,但苏小慵每次带来的饭菜雷无桀都会单独留一份出来。

    美其名曰,说不定李莲花闻见饭香就会快点醒来。

    苏小慵觉得雷无桀是在变相夸赞自己的厨艺,也就顺了她意。

    只是这两天的饭菜最终都进了狐狸精肚子里,瞧着那毛茸茸的脸都大了一圈呢。

    小姑娘手肘枕在榻边看着睡梦中的李莲花。

    胸膛微微起伏,额前发丝乖顺,眼睛依然闭着,细密的睫毛覆于其上,没在有任何动静。

    她忆起被方多病诘问时的李莲花,发色墨黑,眸子深红,都是极致的色调。人却清清淡淡,飘渺如水,似乎稍微一使劲就毫无悬念的破碎了。

    十年,李莲花孤身一人过了十年。

    这十年四顾门真的找过李相夷吗?

    雷无桀不知道,她只知道李相夷落海不知所踪的消息传回,四顾门就吵嚷着分崩离析;她只知道李相夷年少的挚爱青梅转嫁他人;她只知道新任门主一上任便假借茶会名头实则是往人身上泼脏水。

    似乎人人叩拜、敬仰李相夷,人人亦畏惧、嫉妒李相夷。

    雷无桀在知道李莲花就是李相夷的那一刻,却没有愤怒和傻恼,有的只是庆幸——庆幸李相夷还活着。

    雷无桀手心悬于人额间,榻上之人果真舒展了眉眼。

    她几不可闻的喃喃自语,却弯了眉梢:“李相夷,你还活着,真好……”

    李莲花重新聚焦清晰的视线里,掌纹遮在眼前,月白的手心上带着细茧,是常年握剑留下的。

    一句呢喃飘散在寂寥的清风里。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说不出,甚至弄不清楚——却惊心动魄,又润物无声。

    李莲花控制不住的看向那个端药的红衣小姑娘,特别喜爱笑着的,活泼又好动,脑后的马尾随着主人的跳动晃来晃去,晃到他心坎里。

    _

    李莲花刚恢复一点精气神,就不知怎么上了那破刃榜。

    由苏小慵带着狐狸精和莲花楼,他带着雷无桀,兵分两路悄声去往矿产丰富的离州小远城。

    雷无桀忿忿的扭紧了拳头:“如今的四顾门当真是没落了,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通缉,亏得方小宝还千方百计要挤进去,真是不值当……早知今日,当初方小宝去大闹四顾茶会我就该跟着去,把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打一顿替你出气!”

    “你都说了一路了,烦不烦啊你雷小桀。”

    红衣小姑娘抱剑拦在人身前,义正言辞:“没完,他们就是做得很过分啊!以后查案你就乖乖跟在我身后,莫要妄动内力,遇到危险就由我来保护你!”

    “……不过这个方小宝气性也忒大了些,这么久了还不来找我们。”

    _

    “王大哥,你手艺真好,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包子了!”

    虽然王八十做包子的手艺远近闻名,但被人这么诚恳夸赞还是头一遭,他不禁腼腆的挠挠头:  “你、你喜欢、就多吃点。”

    雷无桀站在蒸屉前,一手拿了个肉包啃得不亦乐乎,却不妨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李、莲花!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糟糕!雷无桀用包子堵住了嘴,歉意的看向王八十。

    王八十憨厚一笑未恼,见雷无桀身后站了两个人,一个着影青长衫,落在后面的身影还很是熟悉。

    “娘!”

    这大娘原是城西包子坊王八十的母亲,在街上买菜时被乞丐撞到扭伤了腿,幸而遇到李莲花将人送了回来。

    雷无桀拉着李莲花前前后后看了一圈:“你出去被人打了?怎么弄得灰头土脸的。”

    李莲花摆摆手示意无事,“只是在城门口遇到了小宝……”

    “!!你用霹雳子对付方小宝啦?唉呀呀那岂不是我也把他得罪了!”

    他以指敲上小姑娘额头:“想什么呢,在大街上丢霹雳子,你是嫌我不够低调吗”

    雷无桀忿忿捂住额头退了一大步,“没有就没有嘛……”

    等了半个时辰才将大夫请来,是个偏胖的中年人。

    “这伤处理的及时,没有大碍。”

    那大娘忙向一旁的李莲花道谢:“多谢李大夫,您和雷姑娘就在我家住下吧,也好让我聊表谢意。”

    那大夫翻出纸笔,又写了个简单药方,“伤筋动骨一百日,还是开个膏药您拿去贴几日。”

    等大夫拎着药箱走远了,雷无桀才问:“大娘,那大夫给您开药膏您怎么看起来很是吃惊的样子?”

    “我们这小远城里,只有这一个靠谱的郎中,平时啊很难约上,自然脾气也就傲一些,倒是没见过他今日这般好性子……”

    从大娘和王八十口中,讲起这小远山的怪事来。

    也就从五年前,趋之若鹜的外乡人来此将矿山开采得差不多之后,就怪事频发。

    先是富商张家离奇失火,山都被炸了半边,再是山中不时有诡异声响起,说着阎王娶亲,被选中的人家里姑娘都离奇失踪。

    雷无桀听完自是觉得离奇又鄙夷:“阎王娶亲?上了年纪的糟老头子还学人娶亲,也不害臊?”

    “你怎么知道那阎王是个糟老头子?”

    “你想啊,失踪的全是待嫁的年轻姑娘,话本里不都说,一枝梨花压海……呜!”

    小姑娘好不容易从李莲花胳膊下挣脱出来:  “你干嘛?我说错什么了嘛”

    “你这些话都是跟谁学的,以后少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

    “你不老说我读书少嘛,所以我就多看看书,你还别说,书里确实让人大开眼界呢!”

    李莲花无奈扶额,那也不是什么书都能看的。

    雷无桀见他带着自己往城东走,不禁疑惑:“李莲花,我们为什么不住在八十家里呀,这样还可以有吃不完的包子!”

    “就知道吃包子,你是小狗转世吗?狐狸精也没有你这么能吃,你怎么不干脆嫁去包子坊,就能有一辈子包子吃了。”

    小姑娘认真反驳道:“李莲花你又胡说了,狐狸精才不喜欢吃包子。况且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八十和素华姑娘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即使素华姑娘身死,他也不会就此摈弃了。”

    李莲花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哎呀眼看这日头也上来了,该吃午饭了。今天不吃包子,我带你去吃大餐!”

    雷无桀站在一处百废待兴的大宅院门口,不可思议:“这是方小宝家?他家怎么在这么偏远的小城里。”

    李莲花悠悠摇头,“非也,这只是他家在西南买的其中一座宅院罢了。”

    “!!!我只听说过天机山庄有钱,没想到他家这么有钱!”

    只是方多病再遇着李莲花就没有那般好脸色了。

    脸色铁青,怒目圆睁就要上前抓人。幸被他娘亲阻了下来。

    方小宝娘亲,天机山庄何堂主,风韵犹存,性格豪爽。

    饭桌上少不了一些寒暄,多是一些李神医能谋善断,雷姑娘少年英才给雷家堡长脸的话。

    雷无桀是吃的肚子圆鼓鼓的,两人在宅中散步消食。

    李莲花被方小宝赶了出去,还顺带通知了百川院的人。

    她是觉着只要人在面前,方小宝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把人支开也好,省得两人剑拔弩张。

    “方小宝,你娘长得真漂亮!”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亲娘,本少爷的英俊不凡就是遗传了我娘。看你的样子,你娘亲也一定是个大美人吧?”

    “虽然我没见过我娘,但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方多病忽然生出几分不自然来:“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雷无桀没觉得冒犯,却转了话题:“李莲花对你有所隐瞒,你生气也很正常。但你不能动手打人,李莲花身子弱你又不是不知道。”

    “切,指不定旧疾也是骗你的……”

    日前角丽谯揭穿李莲花身份时,方多病也在旁边,怎么就没听见人说他中了碧茶之毒。

    但雷无桀转念一想,方小宝听漏了也好,知道了也只是徒增更多歉疚。

    毕竟方小宝是世界上最嘴硬心软的人。

    “你之前在采莲庄说的结盟还做不做数?”

    “当然啦。”

    “那好,从今日起我们三就是探案莲盟!”

    方多病急急打断:“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他联手了?”

    “那、你这么彪,我这么傻,没了李莲花还不得被幕后黑手搞垮呀……唉呀!”

    方多病一个反手就将雷无桀脖子扣住锁在胸膛前,令人动弹不得。

    他咬牙切齿的威胁:“你,好好说话。你自个傻别带上我!”

    小姑娘拍着锁住脖子的手臂:“彪呢,来自北方游牧民族的俗话,是说你…勇敢果决呢!咳,放手,男女授受不亲你知不知道,更何况我俩都是有婚约的人……”

    方多病也不知是真觉得这姿势不妥还是震惊于雷无桀有婚约,将人放开来:“你少来,我压根没把你当女子看……你也有婚约?!”

    雷无桀见他惊奇的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得戳在那儿,笑意涌上来几分:“小时候雷家家主定下的,但我不认罢了。”

    眼见方多病眼神里涌上了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情:“我可跟你不一样,我才不是逃婚出来的。”

    从小没见过爹娘,在师父门下长大,还被硬塞了一门不愿的婚约。

    几个眼神间,雷无桀在方多病心中就变成了那般身世凄惨的可怜人。

    他豪迈的拍上小姑娘双肩:“从今以后,我娘就是你娘,我以后会把你当做亲弟弟疼爱的!说起来,我从小就希望我娘可以给我生个弟弟陪我玩,现在也算是实现了……”

    小姑娘惊恐得神色古怪:“虽然雷无桀这个名字是比较霸气,可我确实是女孩子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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