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去祭台要经过围楼,围楼外的大街上的人不多,繁芜一眼看过去,就看到围楼外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那马车是漆黑的,红色的车帘半开着,她正准备挪开目光,陡然见得车中人大半个轮廓……

    男子眉目深刻,下颌部若斧切,棱角冷硬,鼻梁高耸。

    这人她是认识的,去岁在兵主部的大选上见过,因他在武博场上赢过竹阕乙一局,那一局还让竹阕乙受了内伤,所以她一直记得这个人。

    离部的公子离酉。在十六部的传言里是一个颇为传奇存在,他时年二十,一个在二十多个叔伯兄弟中脱颖而出的人,他阿爹是庶出,而他却成功帮他阿爹夺得了族长的位置。

    他阿爹的位置,他公子的位置都是自己拼杀出来的。

    所以繁芜看他,无论是近看还是远看总觉得此人身上散发着一身戾气。

    她微皱着眉,停了一瞬。

    彼时,二表哥见她落单了,回过头来找她:“阿芜。”

    繁芜红着脸,提裙追上,离开前也忍不住再看了那漆黑的马车一眼,但愿这离部公子今日是要回家去了,总感觉他对竹阕乙不怎么友善。

    …

    随行几人抵达竹部祭台偏殿外。

    待众人站定时,繁芜略睁大眼睛,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作不懂,她看向大长老的随从,语气轻软甚是好脾气的样子:“大长老为何要请姑姑来偏殿,这样站在外面总归不好。”

    她见阿四和添柴都站在殿门外,便知应该是来了贵客竹阕乙正在殿内议事。

    那随从有些恍惚,回过神想到了什么为难地答:“回小姐话,是大长老让小的请姑小姐来的,小的不知情。”

    阿礼凝着眉看了母亲一眼,见母亲神情自若,猜到母亲是知道什么的,倒是他被蒙在鼓里了。他又想今次母亲是想让大哥前来的,但大哥如今正在与人议亲再三推脱了去,这才带上他。

    阿礼又想到了什么,复杂的眸光瞥了母亲一眼,正想着该如何开口劝说母亲回去。

    竹狄蓉大抵是被他盯得烦了,冷眼回看了他一眼,他怔愣片刻退到一边,想说的话也给咽了下去不敢再提。

    繁芜注意到了这些细节,此时她有些疑惑,其实竹狄蓉脸上的神情很淡,这种淡泊仿佛是竹部公子贵女们天生自带的,她在族长和竹阕乙及竹部的族中兄弟姐妹身上都见到过。

    她凝眉,也许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在外面站了半刻钟,繁芜头开始晕,看这天似乎该下雨了。

    竹部四面都是山,山雨总是来得急,她担心不等回去大雨便至。

    中秋过后秋风日渐肃杀,尤其大雨将至时山风渐起,没一会儿繁芜的裙摆被吹得旋转起来,她的身体前倾着,更显出几分弱不禁风。

    阿礼见状走到她身旁为她挡住风,又低声问她:“妹妹还好吧,不行还是回去吧,我与你一道回。”他微拧紧眉心,知她还病着,面露几分担忧。

    繁芜正摇头,却见表姐拿着三把伞也寻了来,等走近了阿蕊笑道:“我见快要下大雨了,便来送伞。”

    “姐姐有心了。”繁芜反应快,回应道,接过阿蕊递来的伞。

    也恰是此时,脚边的青灰石板路上砸出许多雨点的印迹,繁芜立时抬头,看天空中残云如同被风撕扯过一般,头顶乌云聚集,雨点一粒一粒往下砸来。

    这场山雨说下就下。

    正好距他们来此一刻钟,阿四走过来对着竹狄蓉行礼:“姑小姐,主子说请进偏殿去。”

    竹阕乙要在偏殿设宴招待兵主部的礼官,阿四送他们进去后便小跑去了围楼厨房。

    繁芜觉得刚才进殿来时,殿门旁站着的身型高壮的男子盯了她一眼,那添柴素来都是不敢看她的,今日竟敢盯她,她觉得有些奇怪。

    而添柴还不知道自己这细小的举动已被这位小姐拿来腹诽了。刚才他两次进殿找主子,先是说“姑小姐、表公子和小姐过来了”,他主子忙着和礼官说话没理会,第二次进去他说“主子,外头下雨了”,他主子便放人进来了。

    繁芜随着表姐坐一桌,两人并排坐在一处。

    一边竹狄蓉和竹阕乙说了几句话,坐在贵座的礼官也随意搭会了几句。

    繁芜见竹狄蓉一点也不急于和礼官说话,甚至眉目间展现出几分不喜应酬的厌烦感。

    繁芜眯了一下眼眸。

    …

    没一会儿长老们都赶来了。

    竹阕乙没再说什么,让长老们入座。

    长老们和礼官说话,他则抽空瞥了一眼繁芜,见女子微弯着腰手没有放在桌子上。他目光微移向桌下看去,果见那小手正揉着腿肚子。

    他轻轻勾唇,眸光流转瞥向旁处,唇角噙着薄笑,站了才一刻钟怎地就站疼了她去。

    他一面这么想,另一面又想明知病着,却不老实的到处乱跑,活该腿疼,只怕夜里又要喊头疼。

    阿四带着人陆续上菜,跑完一圈之后,回过头担忧地看了一眼主子,见他脸色还行才放下心。

    席间,繁芜胃口低迷也没吃太多,等她觉得饱了正想和表姐说会话,一种让她脊背发毛的感觉陡然间袭来,她睁大眼之际仓惶看向四下,却见众人或说着话或吃着东西,未发现什么异样。

    方才她觉得那几个长老和站着的随从婢女里有人在看她……应该还盯着她看有一阵了。

    她没看到是谁,顿时将目光投向添柴,因为进殿时添柴盯着她看过一眼,却见添柴并不在殿内,似乎还站在殿门处候着。

    既然不会是添柴,又会是谁?为什么会让她生出一种强烈的警惕。

    令她她惶恐让她坐立难安。

    阿蕊离得最近最先发现了她的异常,她放下碗筷,小声问:“妹妹,你脸色不太好。”

    繁芜垂下眼眸:“表姐,这里人多,我觉得闷,想回府院了。”

    “那好,我陪你回去,先去和你大哥说。”阿蕊说着提裙起身,又伸手扶了她一把。

    繁芜脚底踩棉花似的跟在表姐阿蕊身后,她听到阿蕊对她哥说:“大公子,阿芜妹妹有些不舒服,我们先回去了。”

    竹阕乙凝了繁芜一眼:“你们去吧。”

    阿蕊出了殿才敢放松下来,忍不住想,他们苗疆的大巫慈悲为怀,竹部公子气度温和,看着也是和煦的,为何真正接触起来只觉得他为人冷淡,倒真心像部族山庙里的巫神……

    如石像一般的冰冷而肃穆。

    一脸悲悯的冷漠。

    这就是要成为苗疆大巫的人吗?

    她以往没出过蝴蝶部,前头那位大巫她也没见过,只见过这位候选中的。

    二人走出大殿,殿外雨小了些儿,繁芜一手提着裙一手撑着伞步子比来之前大了许多。

    阿蕊笑她:“妹妹,你走这么快我都跟不上了,你这也不像不舒服呀。”

    繁芜忽然停下了,转身看向她,问道:“表姐,刚才用膳,你可看到对面那几桌有什么人一直注意着我们这边?”

    她觉得那人应该瞧着她有一阵,只是她病刚好,反应迟钝了一点没有当即察觉。

    阿蕊想了想,忽然眼眸一亮:“是有一个人,他看了有一阵。”

    “是谁。”繁芜撑着伞上前一步,几分急切。

    见她如此阿蕊有些疑惑,不过她也没有疑惑太久:“是个穿黑袍的长老。”

    黑长老!

    繁芜深吸一口气。

    没停太久,她转身:“表姐,我们快回去吧,我让花管事存的几盒鱼饼该解决了,等会儿你去我房里和胖东西玩一会儿吧。”

    “胖东西??”阿蕊睁大一双杏眸,面露好奇之色。

    繁芜答:“就是院里那只黑胖黑胖的猫。”

    “我想起来了,那日我见府院的婢女拿毽子逗它完,真想上去摸一把,又担心它怕生,所以没敢上前去。”

    “没事,我让它给你摸,它绝不敢放肆!”繁芜笑了笑,心情比之前好了许多。

    因烟雨弥漫,阿蕊还没看到繁芜微微颤抖的身体,她两眉之间那一抹郁色也正在聚拢。

    繁芜脸上的笑意已收,此时只觉得随着身体轻微的颤抖,握着伞的手指发紧,四肢僵硬,疼得发麻。

    那黑猫原是离夫人的,若今日没有这一茬,她万不可能察觉到什么……

    这直觉是梦中无数次阅尽顾流觞的一生后带来的。

    她又愕然想起当年给她摸骨的长老是黑长老的兄长白长老。

    偏生那位长老在族长死后没多久也郁郁而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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