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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陆承渊放了鹿血,把鹿尸挂在马上,又到另一处河边洗了洗手。

    看着满载而归的马儿,江夕月由衷地感慨:“二爷箭法了得,这只鹿离得那样远,又跑得那么快,二爷竟然一箭就射中了。”她吞了吞口水,“奴婢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厉害的箭。”

    江夕月惯是会恭维的,只是平时总恭维得不太真心。这次她见识了陆承渊的技巧,却是心悦诚服了。陆承渊听出她的赞叹,心里笑了笑,面上却不露出来,故意道:“哦?比之女将军的又如何?”

    江夕月有些羞赧,坐在马背上低笑:“梁小姐毕竟是女儿家。”陆承渊这个大都督确实不是白当的,真动起手来,气魄胆识都不可同日而语,梁羽雁的将军梦,看来只能来世遂愿了。

    此时天色已不早了,江夕月四处看看,早迷了方向,只能借着日头辨别南北,因而问道:“二爷知道咱们这是跑哪儿来了吗?”

    陆承渊道:“再往前就是林川了。”

    江夕月惊诧:“那不已经过了凉城了?”而且林川已经是鞑靼的地盘了,他们不会已经跑到邻国地界里了吧?擅闯他国领土,被杀了都是有可能的。

    陆承渊好像看出她心中所想,过来牵着马绳往前走:“放心,这边还是大燕的地界,要再往前走上一里路,过了多兰河,才是鞑靼。”

    江夕月皱眉道:“二爷,咱们跑到这里,程将军他们知道吗?”陆承渊毕竟身兼要职,大燕百万将士都指着他调度,万一出个什么好歹,那可是外交问题,她一个小小婢女,吃不起这个罪。

    想到这里,江夕月突然觉得,自己坐在马背上,让这么个大人物给自己牵马,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

    方才骑马一时得意忘了形,好在周围没人看见,倘若要是在侯府,被什么凝烟凝碧的看见了,又不知道生出多少是非。

    “他们会追上来的。”陆承渊道,转头却看见她要下马,很是奇怪地问,“你做什么?”

    江夕月扭捏:“奴婢还是下来吧,一会程玉将军来了,看见二爷给奴婢牵马,只怕要说闲话了。”

    陆承渊冷哼:“你倒是想起来了。”却也没有阻拦,由着她吭吭地溜下来,跟在他身后往前晃。

    陆承渊的目光却突然凛冽起来。

    时值春末,正是旱季。北方的河水受雨水影响很大,在盛夏时会铺满整个河道的多兰河,此时只有细细的一条。两侧的河道干涸裸露,河底露出光秃秃的石头,就像一条天然形成的道路,供赶路的人们通行。

    陆承渊仿佛看见有人在河道里走,就连江夕月也听见了人声,二人神色紧张起来,快步赶到河岸边一看,只见成群结队的灾民背着行李,携家带口,源源不断地从上游向下游走来。

    江夕月立刻担心起来,古代人民安土重迁,没有重大的天灾人祸,是不会轻易离开故土的。而一旦成群结队开始迁居,就说明他们的家乡发生了特别可怕的事故。

    陆承渊方才说过,这条河北方就是鞑靼,这么多百姓往多兰河下游跑,说明上游发生了严重的事故。

    陆承渊没说话,明明阳光照在他脸上,他的神色却像坚冰一样冷酷。狩猎带来的快乐不复存在,他已经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了。

    江夕月看了他一眼,突然拔腿往前方跑去,她找了一处斜坡溜下河道,只见无数行人面色蜡黄形容憔悴,他们的穿着都是大燕的服饰,里面有很多老人妇女和孩子,都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吭哧地往前走。

    江夕月拦住一个妇人,问她发生了什么,这妇人说着一口北境方言,她细细地听了明白:“鞑靼又打下来了,赵守备把老弱妇孺都放出来了,粮食都被抢了,男人都去打仗了,快跑吧姑娘啊……”

    江夕月听明白了,看样子上游的局势刻不容缓,她不敢迟疑,立刻跑回去通知陆承渊,没想到手脚并用爬上河岸时,程玉和骑兵已经赶到,将陆承渊团团围住。

    江夕月挤到里头,听见程玉在报信:“……战报半个时辰前就送到了,一直找不到都督的人,上游宿德的情况不乐观,郭副使带着三千兵马跟他们缠斗,都督得快点派人过去支援。”

    军情如火,一时一刻都耽误不得。程玉的话不留痕迹,江夕月刚钻进人群,就被陆承渊冷冷的目光看了一眼。

    夕月有些惭愧,默默低下头。若不是她鼓动着陆承渊去猎鹿,只怕现在他们早已回去了。但她又不禁觉得委屈,那鹿到底也不是她一人想打的,为何要把全部错处都推在自己头上。

    陆承渊派出两个下属去凉城调兵,江夕月回过头来他已上了马,他们一队人马准备沿着河道,先去上游的惠县整顿残兵。

    陆承渊在马上指派了四个士兵,背对着江夕月对他们冷声:“把她给我带到凉城去。”语意坚决,不容置辩。她都来不及反应,他就策马而去,连一句叮嘱的话都没有,连一个回头都没有。

    仿佛不是方才跟她走在岸边的男子。

    江夕月看着马匹远去的背影,心里一点点凉了下来。

    留下来的四个卫兵,却对她很是谦恭。他们之前都看见陆都督带着这个女子去游玩,也都从程将军那里知道了,这是都督时下最宠爱的女子,因此看她的眼神就带上了点特别。

    江夕月心里复杂得很。她知道他着急,自己也忍不住着急。她看他形容紧迫,她想跟他说两句话,想把方才打听到那妇人的话告诉他,可他连开口都机会都没给她。

    虽然知道不应该,她还是不由觉得难过。说句不应该的,如果自己真是他心爱的人,或者她就是苏挽弦,他会这么草草地应付自己吗?

    一个卫兵牵过来一匹马,言辞诚恳地请她上马:“江姑娘,我们还是快走吧,这里不安全。”

    江夕月收起脸上的失意,回过头来拉起马绳,扯了一个笑:“好。”她攀着马背往上爬,还没爬上去,被脚下的灰土一滑,整个人就仰面朝天栽了下去。

    “江姑娘!”几个人紧张极了。

    江夕月仰面看着四张人脸,他们的脸上都挂着标准的关切,她又笑了笑说:“没事。”心里却想,完了,这下亏大发了。

    一跤摔疼了后脑,站起来就开始发昏,被马一颠簸更受不了,几人无法,只能牵着马护送江夕月走回去。

    从这里回凉城,最近的路还是沿着河道,于是他们就加入了灾民的队伍,四个卫兵前后左右走在她身侧,随她一起慢悠悠地往凉城走。周围都是凄凄惨惨的老百姓,恍然看见四个铁衣甲胄的士兵,护送着一个娇俏美貌的女子,任谁都不能不多看两眼。

    江夕月却压根不及留意这些,她只觉得无比失落,甚至比他前几日冷落她更要难受。

    随着时光流转,她越来越受不了他的忽冷忽热。他对她好时她已尽量克制,还是免不了发自心底的开心。相对的,他对她冷淡时,那份落差就愈发不可容忍。

    他只是简单的一个心血来潮,她却要用全副的身心去应对。不让自己有非分之想,不让自己有逾矩的念头,可是做到这些有多难,旁人又怎么能知道呢。

    他非良人她早知道,她一直觉得自己足够理智,足够清醒,可以把控得住自己的想法。可这样下去终究不能长久,他要将自己留在身边多久?还是要留到苏挽弦回来的那天?江夕月无法去想这样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已经在忍耐的边缘了。

    俗话说得好,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江夕月抬起头来,肚子叽里咕噜地叫了一声。四个卫兵都愣了一下,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请问几位带着干粮吗?”

    本着不怠慢都督女人的原则,士兵们拿出马匹上随带的烙饼和水壶,陪着江夕月坐在河槽边缘用餐。

    江夕月颠簸了许久也是饿极了,吃起来都有些狼吞虎咽的,一口气吃了半个烙饼她才缓过劲来,抬起头看一眼,那四个卫兵正严肃地站在她身前,忠诚地履行着护送的义务。

    江夕月喝了口水漱口,目光却越过这四个人,看到从他们旁边走过的妇女儿童,有不少都眼巴巴地望着她。

    这些人是逃难出来的,有些人来不及带粮食和钱财,又一连跋涉了几十里路,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赶到下一个城里,焉能不饿?

    可江夕月明白,越是碰到饥饿的灾民,越是不能给他们粮食。因为人饿了是什么都会做出来的。一旦打开欲望的口子,他们就会像饿狼一样扑上来,而不管施粥的人到底有没有那么多粮。

    这就跟在窃贼面前不能露富,在色鬼面前不能卖俏一个道理。

    可灾民的眼神实在令人心生怜悯,江夕月又难掩心中的不安。

    她突然抬头看了看护卫她的这四个人,脑海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林英突然发现江夕月站了起来,她对着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一个脏兮兮的男孩招手,她笑眯眯的,脸上带着和善的温柔。

    那孩子愣了一下,江夕月又点了点头,仍旧是温婉地笑:“对,就是你,过来吧。”

    那孩子本来跟在母亲身后,看到这样一个美貌的少女招手叫他,二话不说就跑了过来,他跑过来的时候,在四个卫兵的注视下停顿了一下脚步,又在江夕月眼神的鼓舞下继续走过来:“姐姐?”

    江夕月递给他一块饼,摸了摸他的头发:“你饿坏了吧,快吃吧。”

    那孩子先是愣了一下,直到江夕月把饼和水都递到他手里,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才仿佛如梦初醒。他大口地啃起那个烙饼来,边吃边喝水,吞咽得迅速仿佛是吃到世上最好吃的东西一样。

    江夕月的嘴角弯了起来。

    林英不悦地看了看那个小孩,虽然他理解江夕月的善心,但还是想提醒她,这可不是她大发善心的好地方。他看向江夕月道:“江姑娘,这样不好吧。”

    江夕月却笑着说:“这有什么不好的?”她脸上挂着纯然的笑,看上去那么天真无辜,仿佛不谙世事一般纯洁美好。

    林英愣了一下。那妇人等不到儿子回来,这时已走了过来,站在四个卫兵外头,她的嗓音已沙哑,可能是累的,也可能是饿的,她背上还背着个小女孩:“虎子,吃完了就快走吧。”

    她话音刚落,那背上趴着睡觉的小姑娘就睁开眼睛,看到哥哥有好吃的,她立刻从母亲的背上滑下来,也没看几个卫兵就跑到江夕月和她哥哥面前,脆生生地看着他们两人:“哥哥,我要吃饼。”她又转回头看江夕月,可怜巴巴,“姐姐,我也想吃。”

    江夕月就微笑着给她撕了一块饼。

    接着,就像是在一瞬间发生一般,四周往前走的孩子纷纷转过头来,他们就像池塘里看到喂鱼人的鲤鱼一般,从近处远处争先恐后地跑过来,嘴里喊着:“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他们一跑过来,那些孩子的家人也不得不跟过来,到处叫着自己的小孩,去抓自家小孩的手臂。江夕月所在的一方角落,瞬间就被前后左右的人潮淹没。

    几个卫兵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过神来所有人都冲他们扑过来。这些人都是在灾民,也是大燕的老百姓,卫兵无法对他们刀剑相向,只能用刀鞘推出一个安全区,把江夕月护在里面。一边推拒一边大喊:“都退下!全都退下!这里没有吃的!”

    可大人听得懂话,孩子们可听不懂。他们从卫兵的腿间挤进来,江夕月还在不停地把饼撕碎递给他们,一些孩子就开始人叠人地往上爬,吊在卫兵的胳膊上,爬在他们身上。几人奋力抵挡,总是双拳难敌四手,不得已放开圈子,腾出两手来制服这些小孩。

    周围吵吵闹闹的,压根不知道谁是谁,卫兵们被人流冲散,马匹也被挤到人群外头。某一时刻林英突然回过头,却发现本该站在他身后的江夕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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