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沈观衣没骨头似的歪靠在软椅上,嫣红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懒散的抚摸着手上的玉簪,“嗯?”

    探春抬头望着沈观衣,她不似平日的娇弱,眼下如同一只艳阳天的树底下午睡的猫儿,倦懒雍容,看似温柔无害,底下却藏着利爪。

    这样的小姐她从未见过,但却从心底里发怵。

    “奴婢真的知错了,您就原谅奴婢这一次好不好?”探春小心翼翼,连呼吸都慢了几分。

    略微凌乱的长发在阿莺手中逐渐顺滑,沈观衣略一抬手,阿莺便停下欲要挽髻的动作,垂首站至一侧。

    正在探春忐忑之际,沈观衣突然道:“起来吧。”

    她心下犹豫,不敢起身,贴在大腿前侧的掌心生出汗渍,而她却顾不得粘腻,眼巴巴的望着沈观衣,试图从她的神情中瞧出她眼下是否仍在恼怒的心绪。

    沈观衣慢悠悠的瞧了她一眼,短叹一声,“阿莺,扶她起来。”

    “是。”

    阿莺靠近的一瞬,探春咬着牙,本想将她推开,可余光对上沈观衣看着这方的目光,只能忍着火儿,攀着阿莺的手臂起身。

    比起生气,沈观衣更多的却是想要敲打探春,从前住庄子上时,探春便将宁长愠当作半个主子与恩人,她心思单纯,宁长愠若想利用她做什么,不过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这一世不想将日子过得胆颤心惊,鸡飞狗跳,所以那人,免不得要让探春避开一些。

    在沈观衣出神时,探春在她瞧不见的地方轻轻拧了一把阿莺的腰肢,对上阿莺看来的视线,探春狠狠一瞪,又连忙收回目光,怕被沈观衣瞧见。

    “下去布膳吧。”

    阿莺略一施礼,利落的转身离开,探春却磨磨蹭蹭,犹豫道:“小姐,您不生我的气了吧?”

    沈观衣好笑的嗔了她一眼,“我方才不是说了不曾生气?”

    “我才不信。”探春如往日一般嘟囔了一句,下一瞬便瞧瞧掀起眼皮去瞧沈观衣的神色,在发现她并未生气时,紧绷的身子松缓下来,眼中不由得漫了一层雾气。

    “小姐,您方才可吓死奴婢了。”

    沈观衣微微抬手,没有理会她嘴里的小埋怨,在她的搀扶下走向小桌,“将醉糕拿来吧,我想吃。”

    探春错愕一瞬,可眼下仍对方才之事心有余悸,不敢再如同往日那般造次,“是,小姐。”

    窗外金云漫天,待被乌沉覆盖之时,下人从善如流的将晚膳布好,沈观衣看了一眼与昨日不同的膳食,满意的坐在桌前,问道:“李鹤珣呢?”

    “回少夫人,公子从老爷那儿回来后便一直在书房。”

    “嗯,知道了。”

    下人错愕抬眸,本以为少夫人会吩咐她去唤公子用膳,谁料抬眸的瞬间,就瞧见她执筷夹肉,仿佛方才不过随便问问罢了。

    这头,李鹤珣在书房坐到很晚。

    天幕乌沉,月明星稀之时,他才从书房出来去了浴房沐浴更衣。

    沐浴完后,黝黑柔顺的发梢湿润的贴着脊背,李鹤珣换上薄衫回到卧房,刚一进去便听见沈观衣正与婢女嬉闹着什么。

    “小姐,您方才可是答应我了,要抓只兔子回来给奴婢瞧瞧的。”

    帷帐之后,少女不着寸缕的趴在床榻上,双手交叠,柔软的脸颊贴在手背上,薄被只堪堪拢到腰肢,露出上面细滑白皙的脊背。

    阿莺跪坐在一旁,掌心先是将红玉膏揉搓的没有半点凉意后,才贴在沈观衣的背上,捏揉顺敲,手法娴熟,伺候的沈观衣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我不过随口一说,你往心里去做什么。”

    探春嘟着唇,趁沈观衣阖眼的一瞬,狠狠的剜了一眼阿莺,这才道:“那小姐您答应她的火狐,是不是也没有了?”

    沈观衣舒服的嘤咛一声,漫不经心的道:“再说。”

    “小姐~~~”探春顿时不服,跪坐在床沿边的身躯不由得向沈观衣靠近了几分,殷勤的为她捏着手骨,“您不能这样偏心啊。”

    李鹤珣进来时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不可言喻的画面。

    轻薄的帷帐被放下,尽管遮掩住了床榻之上的情形,可依然能够看清两人正在为沈观衣捏背抹香。

    听见动静的人掀开帷帐一角,连忙道:“小姐,姑爷回来了。”

    “回来便回来,大惊小怪的做什么。”沈观衣方才喝了崇心院那边送来的药,眼下正困乏的紧。

    结果探春冷不丁的扬了声音,顿时将她吵醒了。

    探春与阿莺退下,沈观衣懒倦的趴在床榻上不曾动弹,她侧脸朝着外沿,双眸睁开一条细缝儿,隐隐透过薄纱看见李鹤珣背对着她坐在桌边饮茶。

    “下月的秋猎,你与长公主一道马车。”

    沈观衣轻轻应了一声,这才记起眼下快到秋猎的时节,但随即又不满,“为何不是与你一道?”

    “我与太子一同,恐无法照看你。”李鹤珣继续道:“长公主那边我已经派人去请示过了,你无需担心。”

    沈观衣撑着床榻慢悠悠的起身,薄被从腰肢滑落,她低头瞧了一眼,拿过一旁的长衫穿上。

    从帷帐中钻出来时,沈观衣正面若桃花的系着丝绦,如同方才蒸过热气一般,显得她现下气色极好。

    她自顾自的坐到李鹤珣身边,为自己斟上半杯茶一饮而尽,“那个婢女现下如何了?”

    李鹤珣一时之间没想起来她说的人是谁。

    沈观衣托着下巴,身子微微靠近他,“就是敬茶那日对我下黑手的人。”

    “你那日答应我会罚她跪三个时辰的,这都过去几日了,她怎么还好好的。”

    他不说话,沈观衣顿时不悦的眯起眼睛,“你不会是在哄骗我吧?”

    说着,她‘噌’的一下起身欲要往外走,没走两步,皓腕便被人桎梏,李鹤珣蹙眉看她,“做什么?”

    “报仇。”沈观衣说的轻飘飘的,若是往日,李鹤珣只会觉着她过于冲动。

    可是眼下……

    “四年过去,便是没有又如何?他便是被冤枉的又如何?你能查出来,你还能替他报仇不成?”

    父亲的话犹在耳畔,他看向沈观衣理所当然的神情,缓缓道:“她有母亲护着,且母亲以免去你日后问安一事,换来不再对她责罚,就算你现在去与她算账,又能如何?”

    “自然是让她也跪一跪,我才能舒坦。”沈观衣回道。

    李鹤珣又道:“可她有母亲护着,你动不了她。”

    “那就连岳安怡一起动。”沈观衣下意思开口,待察觉她说了什么之后,话音已落,来不及收回。

    但李鹤珣瞧上去似乎并不在意,眉头紧拧,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沈观衣挣了下手,这一动又唤回了李鹤珣的思绪,他抬头看她,“我娘不是寻常深闺妇人,你讨不到好。”

    “李鹤珣,你什么意思?”沈观衣不悦的压下嘴角,红唇微嘟,“你莫不是想劝我就这般算了。”

    “不然呢。”李鹤珣眉目清明,言辞凿凿,“眼下你不用日日去请安,清净闲散的日子你不喜欢?”

    “若你非要计较,眼下的这一切须臾之间或许便会消散。”

    沈观衣挥不开他的手,索性便坐至他身侧,没好气的瞪着她,“散便散,我才不在乎。”

    “就算日日去问安又如何?到时候谁头疼谁还不一定呢。”

    李鹤珣眼中划过一丝茫然,“你为何……不在乎?”

    因为她这一世本就是白得的。

    前世她没有任何遗憾,大仇得报,手握滔天权势,说她是上京最尊贵的女子也不为过。

    若当真说要有什么没有得到的东西,那便是孩子了。

    也算不得喜欢,只是因为没有过,所以想要生一个下来瞧瞧。

    但这些,都不足以让她委屈自己。

    “为何?”李鹤珣目光灼灼的看向她,势必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沈观衣有些烦他了,“当然是因为我有更在乎的事啊。”

    李鹤珣瞳仁缩成针尖,面色惨白了一瞬,沈观衣哪怕不想注意,眼下也瞧见了他的不妥,疑惑道:“你怎么了?”

    沈观衣仔细琢磨了一下前世的这个时候,正是李鹤珣对那几人步步紧逼,撕破脸皮争锋相对之时。

    “没什么。”李鹤珣突然牵起嘴角露出一抹浅笑,似乎拨开云雾见了青天,灵台清明。

    沈观衣努着嘴,抬了抬手臂,“放开。”

    李鹤珣低头瞧了一眼,并未如沈观衣所愿,“那名婢女之事,我记得的,不会让你受委屈。”

    “所以,别去寻崇心院的麻烦。”

    沈观衣不信,但李鹤珣却信誓旦旦的保证,“秋猎之前,定会替你出气。”

    “若是你又哄骗我呢?”

    能让李鹤珣帮她出头,她自然不想麻烦自己,可上次李鹤珣便食言了,现下若又只是他的托词呢?

    “我何时哄骗——”李鹤珣想起方才,话音一转,解释道:“那婢女之事我还未来得及和母亲提起。”

    沈观衣:“?”

    她如同被李鹤珣戏耍了一番,气恼的看着他,“李鹤珣,大晚上的,你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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