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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镖(2)

    逐渐清晰起来的车马声盖住了周遭轻微的窸窣声。袁赫贤带着高阳挑了个好地方,也准备等着干自己的活了。他还是邕国人的装束,并没有因为今日这桩大事而刻意更衣。

    刚才他已经先行观察了一番周围的情况,果真有东屏的卫军埋伏在附近。也就是说,这里将要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到东屏王的耳朵里。

    袁二公子带着自己的书童就躲在一旁的林子里,但离飞天镖局那一队装作残废了的车马还是有点距离的。从他们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那里发生的事情,但也只是能看清而已。高阳把声音压得很低,“少爷,来了。他们看到了呢!”

    袁赫贤往他喉间命门处拍了张符咒,“大声点,你怎么说话跟个太监似的!”

    高阳清了清嗓子,却还是像只蚊子,“我怕你这消音符不管用,喊大声了叫人听见……”

    袁赫贤面不改色道:“我这还没开始办正事呢,你怕什么!”

    打小跟着他过了快二十年,高阳怎能不怕!但凡他们家这位二公子开始办正事,扔出去的符咒十张里有八张是哑火的,还剩一张半会适得其反。总而言之吧,就是没一张管用的!

    袁二公子其实有点自知之明,但也早就习惯了。虽然打从出娘胎的那一刻起,他就五行缺福,八字带灾,干啥啥不行,走哪儿哪儿遭殃。但这并不妨碍他带着乐观的天性活到了这把年岁。

    至少,他扔出去两沓符咒里总还是有一张管用的,也不算一事无成。

    袁府二少不在乎别人瞧自己的目光,也不在乎别人在背地里说自己是个扫把星。

    既然事不在人为,那么钻牛角尖也不过是庸人自扰。

    大事也好,小事也罢,在他眼里不过就是桩事。

    坏事也好,好事也罢,在他眼里也只不过就是那么一桩事。

    是个人,总会遇上点儿事。开心也是过一天,不开心也是过一天。除非闭眼咽气嗝屁,不然这日子总得一天天地过。认真过也是一日,得过且过也是一日,又何必要去自讨苦吃。

    退一步来说,反正他是家中老二,万事先由家里老头顶着,不行还有大哥撑着。再不济,底下尚有一个长相十分标致的幺妹未嫁,关键时候可以拿去魅惑君王,保条狗命,总也不至于落到脑袋搬家的地步。

    于是乎,袁二公子在他还懵懵懂懂的年岁早早地就安了,安心当了二十四年的败家子。

    今年是袁赫贤的本命年,灾字头上冒青烟,可谓是倒霉倒得如火如荼。也就是在这么个注定霉豆腐开花扎堆撞的一年里,他接了个大活儿。

    高阳至今都想不明白,邕国的武皇帝差遣他家二少来干这件事情,到底是想它成,还是想它砸。

    袁府的二公子,在朝堂上没什么名声,唯独会使符咒这一项手艺还算是能拿出来和外行显摆显摆。但要和内行再深入探讨一下他的这门手艺,大约也就只能说是声名狼藉了。

    世人道,邕武皇虽然年纪轻轻,但还挺迷信,长生不老丹没少嗑。大抵也就是因着这么一层莫须有的关系,便对袁府这位二少残留了那么点儿印象,也有那么几分莫名的好感。

    高阳暗自叹了口气,收敛了自己的胡思乱想,由衷地觉得今日这大事要办砸。

    莫名其妙就被重用的袁赫贤此时在一旁摆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其实早就想开了,反正这件事情成或不成,他回去要面对的也就只有两种局面。要么是龙颜大怒,要么就是龙颜大悦。但无论成败,都是算在袁家头上的。袁家主事的是他爹袁成业,扛事的也是他爹袁成业。身前还有个光风霁月、光耀门楣的大哥袁宏渊,袁二少爷觉得此行自己最多就算是个跑腿的,也实在是没太把这个活儿当回事。

    毕竟,就算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他头上。

    恍神的那会儿功夫,远处两队人马已经打了照面。袁二少略微提了点儿精神头,涣散的目光终于有了焦点。

    今日,飞天镖局要劫的镖,正是邕国送去东屏和亲的队伍。要劫的宝贝,乃是邕国先王的第五个闺女,禾珠公主。

    当然,事实的真相是不能让底下那些镖师知道的,不然谁还敢跑这趟要掉脑袋的活儿!

    只见两队人马没说上几句,果真就动起了手。和亲的队伍虽然算不上庞大,但总比镖队人要多得多。

    袁赫贤隔岸观火,按兵不动。今天他要干的正事,就是在暗中助镖队一臂之力或者在必要的时候不留活口。

    禾珠公主是邕武皇的妹妹,是邕国的五公主,送去东屏和亲给东屏王当小妾实乃下嫁。

    邕国子民不乐意,禾珠公主自然也不愿意。要死要活闹了整半年,才被绑着抬上了送亲的马车。

    下圣旨送禾珠公主去和亲的是武皇帝,暗中安排劫镖一事的也是武皇帝。把镖队引到东屏的领地上,乔装打扮后才动手,袁赫贤觉得皇帝的小算盘打得很清楚了。

    这事要是成了,那也是东屏人干的。

    这事要是不成,那还是东屏人干的。

    反正那群爷们这些日在东屏已经晒得足够黑,只要没被东屏的军队逮到活口,那就是死无对证。

    袁二公子看着眼前已经打得热热闹闹的两队人马,啧巴着嘴把头一摇。

    “少爷,你叹什么气?”

    “武皇帝不愧是武皇帝,还真当得起他的封号。不仅好斗,还心狠手辣。”袁赫贤中肯道,“也是,六亲不认方能无懈可击。没点儿野心哪来的江山,他倒是块做皇帝的料。但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就不好说了。”

    听着他的高谈阔论,高阳遥望战局担忧道:“少爷,已经有人趴下了。”

    “哪边的?”

    “哪边的都有。”

    “打得跟真的似的!”他朝同样隐匿在暗处的东屏卫军方向看了一眼,“咱们武皇帝把人家东屏王当傻子耍呢!但人家要是真傻,就不会让自己的卫军从交界地一路跟到这里来了。”

    “那依少爷你的高见……”

    “依我所见……”袁赫贤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袖,“那东屏王,八成就是个傻子。”

    高阳差点没一个趔趄,把脑门撞到树上。

    “他就不该答应和亲!他明明知道这是咱们武皇帝给他挖的坑,他还是跳了,其乃犯傻佐证之一。”袁二公子继续高舒己见,“毕竟武皇帝险恶用心昭然若揭,所以东屏王也可能是想用这件事来反咬武皇帝一口,大鸣大放地跟邕国干上一仗。但他不该把人放进东屏的领地,其乃犯傻佐证之二。飞天镖局的人都到东屏好几天了,他居然没派卫军偷偷处理掉,其乃犯傻佐证之三。如果他压根都没发现飞天镖局不是个商队……”他啧啧摇头,面露鄙夷之色,“我有点同情东屏的老百姓。”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高阳勉为其难地捧了他一捧,“这不正好说明少爷你通风报信的能耐了得?这才让东屏王以为飞天镖局就是个普通的邕国商队。”

    袁二公子很受用地点了点头,做了总结,“综上所述,东屏王是个废柴,而爷我是个天才!”

    高阳:“……”

    他面对自家少爷没有依据的自信与自恋,向来都很无语。

    “你怎么不去跟老爷说一说你的高见呢!”

    “我爹眼里只有我大哥,有我什么事!”袁赫贤摆了摆手,“我就是个偏房养的庶子,袁家不需要我能干。”

    高阳默默地叹了口气,觉得当真也就是这么个道理。不然当年老爷也不会因为那两个道姑的几句话,就让人把这位少爷带上山去教导。身为袁二少的伴读书童,高阳深深觉得,袁家这位二少爷其实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毕竟,袁家嫡出的一双儿女,一个智勇双全,一个才貌兼备。是也没他这个不中用的败家庶子什么事。

    依照老爷的意思,他只要活着就好!

    袁二公子懒洋洋地打了哈欠,两条胳膊无遮无拦地从树丛里冒了出来。

    高阳一惊,“少爷,你动静小一点!”

    “我贴着隐身符呢!”

    高阳当真不觉得那道破符能管用。

    远处打架打得热闹。袁赫贤遥遥一望,觉得飞天镖局很有希望。

    旁人兴许不知道,但他可太清楚了。送亲的队伍是武皇帝钦定的,全都是死士。虽然不一定都是高手,但皆是一群不怕死的。他们人多势众,但如今落得这么个被动的处境,想来也是武皇帝事先交代好的。

    皇帝要让飞天镖局这趟镖截得唾手可得,这样才会逼得东屏卫军出手。毕竟,只要东屏王不是个真傻子,他就不可能这么不明不白地着了邕武皇的道,无缘无故地背了这个锅,让武皇帝拿禾珠公主失踪做借口,出兵攻打东屏。

    但只要东屏的卫军出手了……

    思忖间,乔装打扮成平民的东屏卫军还就当真出手了。袁赫贤见状,终于来了精神。

    一波卫军从暗处蜂拥而出,企图阻止这场打斗。可无论是送亲队伍还是飞天镖局,没人听他们的。眼见着劝架没用,卫军也只得帮着送亲队伍一起打土匪。

    烈日还在头顶炙烤着,三方力量也在不远处焦灼着,打杀声不绝于耳。飞天镖局的优势很快就转变成了劣势。他们一退再退,还恰巧往袁二公子躲藏的小树林这里来了。

    袁赫贤八风不动,昔日吊儿郎当的神情却已经变了。他目光锐利,好似苍穹上盘旋着的飞鹰。

    就在这时,一直和东屏卫军合作歼敌的死士突然调转了方向,开始自相残杀。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高阳还来不及反应,袁赫贤便掷出一张符咒。符咒迅如闪电,却在越过飞天镖局那群残兵败将的头顶时,突然消失了。

    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挡在了飞天镖局的面前,将他们的身形全都隐藏了起来。

    东屏卫军还没从送亲队伍里发生的巨变中回神,一转头又把劫亲的那群土匪给弄丢了。卫军的将军整个人都傻了,以为自己是大白天的活见鬼。

    眼前的攻势突然停了下来,孔德狠狠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他娘的,他们这是眼瞎还是咱们祖宗显灵了?”

    严启润胳膊受了伤,他忍着疼直道:“祖师爷保佑!”

    瞿飞燕一语不发,带着剩下的人迅速往林子里躲。

    这件事情太蹊跷了,从夷城没能动手那会儿起,她就觉得不简单。倘若这一趟能活着回晏都,她定要问一问自家老头子,到底是从哪里接的这么一趟要送命的差事!

    浓重的血腥气在东屏湿热的空气中蔓延开,打杀声却停止了。送亲队伍的马车就好似孤岛一般,矗立在午时滚滚的热浪中。车帘子被掀开一角,夹缝中露出一只眼睛,谨慎地朝外张望着。但只一眼的功夫,车帘子就被慌慌张张地又合上了。

    “死了!全死了!公主,咱们的人全都死光了!”

    “招月,你冷静点。别叫外头的东屏人看了笑话去。”

    这句话听着挺平静的。但看说这句话的人此时的神态,却并不怎么淡定。

    禾珠公主的两只手都在绞着绢帕,神色略显慌张。但她毕竟是邕国的五公主,在外就代表了邕国的门面,即便是装,她也得装出他们大邕国的皇家气度来。

    正午炎热,马车里也凉快不到那里去。禾珠浓妆艳抹的脸蛋上冒着汗水,也不知道究竟是热得还是给吓得。

    作为贴身侍女,招月的焦虑表现得实在是太过明显,简直是将“害怕”二字直接挂在了脸上。

    “公主,咱们这就要被东屏人接手了吗?”

    “什么接手不接手的!本公主是来嫁人的,又不是来坐牢的!”

    说话间,马车外又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零零散散,却络绎不绝。有东屏人的交谈声,说的是东屏当地的土话,她们听不太明白。

    招月复又壮着胆子把车帘子掀开一条缝,一颗心在胸膛里乱跳。

    “公主,他们好像看不见我们呢!”

    “什么?”

    禾珠柳眉一拧,也起身凑过去看。车帘子上也就只开了一条缝,其实看不到多少外头的情况。但入眼可见,东屏人都像无头苍蝇一样,东张西望,没有人往她们这里瞧。

    邕国这位养在深宫里的公主虽然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毕竟胆子比她那侍女要大那么一点点,她索性把头整个地从帘子缝里钻了出去。视野一下子就开阔了起来,可还是没有哪怕一个东屏人在她身上停留目光。

    “大胆出来吧!不用躲,他们看不见的。”

    从旁传来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说的是标准的邕国话,一听就知道是个土生土长的邕国人。听口音,还是夷城那边的。

    禾珠循声望去,马车旁慢慢悠悠地走出了个白面书生。

    “你是何人?”

    “无名小辈,不足挂齿。”袁赫贤背着手,走得闲庭信步,十分有自知之明地道,“公主只需要知道,鄙人是受武皇帝差遣,前来搅屎的,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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