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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都袁府(2)

    靖城的秋景怡人。因为地处偏僻,前不着江都,后也不着茂城,所以住在这里的人并不多。小镇不大,由南到北不过是十多里路。街巷里,行人稀稀拉拉,过了正午都热闹不起来,倒是别有一番安逸。

    秋日里,金桂飘香。在城里走一遭,哪哪儿都是桂花甜香沁人心脾,伴着零星枫叶,再被风那么一吹,宜人极了。

    此情此景让袁赫贤不禁怀念起了磐山。

    磐山,凡人称其为南夷山,坐落在夷城以西。山上有座庙,香火十分旺盛。常年人来人往,皆都是去那里烧香祈福的。有求姻缘,有求子嗣,还有求升官发财,甚至是些拿不上台面来说的事。

    然而在寺庙附近,隐着一条不为人知的路,一直通向山顶。路有台阶数千,道两旁栽种了枫叶林,一到秋天,入眼皆是火红。

    弟子们要上山,就得走这条路。要下山,还是得走这条路。许是因为这些阶梯实在太过累人,所以但凡上去了,就不常有人下来。

    那条路的尽头,就是他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他还记得自己被惠明真人带上山的那一日,便是待在她的臂弯里,观遍了那火烧一般的景色。

    那时,他才五岁。

    幼时,他的住所就在惠明真人的院子里,因为他太小了,失了爹娘的照顾,总得有个人看顾着。

    惠明真人的院子很大,被林木环抱着。那时的袁赫贤只知道院子很香,但也就每年香那么一阵子而已。后来他大了一些,才知道院子周围栽着的,叫做岩桂。

    自二十二岁及冠那一年离开磐山后,他还不曾回去过。这两年来,也不曾听闻关于磐山的事情。惠明真人两百多岁,身手依旧矫健。旁人不知道的,只以为她是个岁不过半百的道姑。

    袁赫贤打从心底里祝福她老人家身体康健,长命千岁。

    要接着赶路,没点儿补给定然是不行的。休整完毕后,他们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到了集市上。瞿飞燕忙着采买飞天镖局的口粮,而袁府的书童不但要买他们主仆二人的,还得顺上那对皇亲国戚的。毕竟在旁人看来,那位金贵的小主身无分文。

    袁二公子甩着衣袖,带着一位身份尊贵的女眷,四处乱逛。

    高阳不过是去买个馒头的功夫,身后的人就不见了。再找着他的时候,是在茶馆里。他家二公子吃着花生米,喝着碗茶,正津津有味地听着说书先生在台上讲得唾沫星子横飞,好不惬意。

    “少爷……”

    高阳本想拉了他就走,好早点上路,熟料却反被他一把拽了下来,摁在了身边的板凳上。

    “别吵,坐下来听会儿书!”

    太阳都照着头顶心了,居然还有闲心思坐下来喝茶听书?到底还赶不赶路了!

    高阳要发作,奈何边上还有外人在,他只好先坐了下来。

    一开始他没什么心思听书,注意力有些涣散的同时,他只注意到五公主她们两个神色不太对劲。其中,以招月为甚。只见她坐立不安,一双大眼睛警惕地四处张望,好似哪哪儿都会突然蹿出一群歹人一般。

    这个神色,在东屏林间那场乱战中,高阳见过。

    再看禾珠公主,脸上挂着焦虑与忧虑。但她毕竟贵为公主,不像招月那般沉不住气。

    说书先生唱的画本这才渐渐地入了他的耳。

    高阳觉得,这个故事有点熟!

    他登时生出了如临大敌之感。转头看向自家少爷,刚想张嘴问,岂料对方抓了一把花生递到了他跟前。

    “安静点儿,吃吃花生、喝喝闲茶、听听小书!”

    接过花生的那一刻,高阳看着他脸上的从容不迫,一时不知道是自己太过机警,还是自家少爷的神经太大条了。

    袁赫贤不紧不慢,眼睛还盯着台上的说书先生,“都到这儿了,就歇歇!后头几日,咱们可就没这么清闲的日子了。”

    耳畔回荡着说书先生中气十足的嗓音,伴着茶客吵闹的叫好声。高阳欲语还休,最后还是安分了下来,与他一同望向了台上,开始认认真真地听书了。

    茶馆里茶香四溢,还伴着一股淡淡的花生香腻味。

    静下心来,听了一会儿,他听明白了更多。这故事,和茂城的靶人有关。大概讲的是一个靶人去东屏跑活,在林中遇险的事。

    高阳的脸色跟着变了又变,这才切身体会到同桌那二位姑娘为何方才是那副神色。因为这个故事的情景听着就好似那一日在东屏的林子里,台上这位说书先生在场一样。

    说书先生手脚并用,说得那是绘声绘色,把打斗情节描述得相当清晰。台下的茶客拍手叫好,然而高阳却不由得汗毛倒立。

    再看身边的袁二公子,依旧磕着花生米,喝着小碗茶,乐呵呵的,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那般悠闲。

    许是为了明日的生意,在这个故事行将结束时,说书先生戛然而止了。底下抱怨声一片,可台上的人却丝毫没有要继续的意思,强行卖了个关子。

    等了片刻也没等来下文,茶客陆陆续续地败兴而起。袁二公子也跟着起来了,脸上挂着同样的惋惜。

    尊贵的五公主领着侍女紧紧地跟在袁赫贤的身后一起出了茶馆,高阳断后。这一幕,在旁人看来,就好比神清气爽的小爷带着媳妇出门消遣,就是这媳妇挺不高兴的。兴许是吵架了,又兴许是这小爷要讨小妾了。

    一行人走得很沉默,空气里浓郁的桂花香气都不能驱散心头的郁结。与飞天镖局的人在集市东面会合后,直到出了靖城的城门,提心吊胆的高阳才终于敢开口了。

    头顶艳阳高照,今日天气委实不错,不太热,只是风有些干涩。鹰在空中盘旋着,给周遭的景致染上了些许荒凉。

    这四个人走在一起,和飞天镖局好像各自为营。走着走着,就连五公主那一对主仆都离得前面那二人有些远了。

    “少爷,那说书先生……”

    “不会是个巧合。”

    袁赫贤答得简单。

    “也没这么准吧!他能提前知道今天你会去这家茶馆听书?”

    高阳口中的“他们”指的当然是东屏的王。

    “该是在这里准备了有几日了,就等着爷送上门去呢!”

    高阳攀在他的耳边,“东屏王能知道咱们要往江都去?”

    “这事只有两种可能,高阳。”袁二公子云淡风轻道,“要么,东屏王的人一直跟着我们,所以才知道我们会往江都去。要么,东屏王在南疆这一片都安排了这出戏。”

    高阳倒吸一口凉气,“那……”

    “高阳,你有没有觉得一直有人跟着我们?”

    他没吭声。

    袁二公子笑了起来,“如果真是后者,那你觉得东屏王难道只是想让本少来听这场书?”

    高阳只能朝着他眨眼睛。

    “看来要打仗了!”他叹了一口气,“他这是在为吞并邕国做准备。他要邕国的土地,也要邕国的劳力。毕竟,地要有人去种。他想守住江山,就得让多数人都臣服于他,甘愿为他卖命。”

    “东屏王想得也太远了点儿吧!”高阳直言道,“他把我们邕国的百姓都当成了傻子吗?咱们邕国人耳根子能有这么软?”

    “人性本多疑。”袁赫贤笑了笑,“套用妙音师太的一句话就是,只要在人的心里播撒一粒种子,它就能在无形间生根发芽。等到战火燎原,民不聊生之时,人的想法会跟着变的。”

    高阳愁眉苦脸,这辈子都没有比现在更希望自家少爷那张嘴千万别这么牢靠。

    袁赫贤瞥眼看他,就猜到他在想什么了。遂对着老天爷叹了口气,心安理得地继续在他的心头火上浇油,“爷今年本命年,就是倒霉!摊上这种要送命的差事不说,居然还能看到邕国和东屏打起来。老天爷也太照顾我了!”

    是了,这位爷可是从小就被誉为瘟神!干啥啥不成,走哪儿哪儿遭殃。让他在这个本命年里跑这趟差事,两国的兵要不打起来都难!

    袁府的书童焦虑道:“要真是这么个情况,那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袁赫贤睨了他一眼,“打仗是两国之间的国事,又不是本少的私事。既然爷一个人搞不定,当然要回家找爹!”

    袁府的二公子,二十好几了。寻常人家的儿郎到他这个年岁,孩子都满地跑了。他倒好,摊上事了,不想着怎么解决,反倒是先想着要回家找爹爹!

    高阳觉得,他还真是出息!

    没出息的袁二公子脸上没有半分惭愧,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带头往东面走。

    乡野的路难行,走着走着,本就跟不太上的人便就彻底跟不上了。

    拖后腿的,仍然是禾珠公主。只见她脸色虚白,一脑门子的冷汗,大口喘着气。

    袁赫贤很无奈,但也只能停下脚步,回去查看她金贵的玉体是否安康。

    “公主走不动了!”招月抱怨道,“这都走了快两个时辰了!这石子路还这么硌脚!”

    飞天镖局那群爷们大约脚底的皮就像脸上的皮那般厚,再加上昨晚睡得不错,眼下皆都精神抖擞,竟没有一个人跟着起哄抱怨的。他们反而是拿嫌弃的眼神瞧着那一对主仆,就差没指着鼻子赏她们一句“矫□□多”了。

    禾珠的状况看起来当真不怎么好。说是行路累的,但其实更像是被吓的。

    袁赫贤觉得自己还挺能理解她的。毕竟,这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被养在金銮殿后的主。她们看问题一般只能看到表面,要她们深入想一想也是挺难为她们的。自从出了林子踏上了邕国的土地后,她们一定觉得自己已经安全了。因为她们不曾知道全嫂的事情,也不会察觉周遭那些不对劲的小细节。但凡她们机敏一些,也不会在茂城这么草率地就把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全给典当了,还累得他出高价再赎回来。

    眼下这一双主仆对于谁而言,都是累赘,给谁谁嫌弃。但袁赫贤又何尝不明白,禾珠公主是邕武皇给他的另一个考验。常言道,富贵险中求。能留在皇帝身边的人,都是聪明人。要会揣摩圣上的心思,要不点自通。毕竟,皇帝日理万机,可没这么好的耐心与这么多的闲空来一个个地点拨。

    生在世家,又活在这个世道,即便他只是一个被弃在深山中寄养的庶子,也不能独善其身。

    谁让他姓袁呢!

    袁家没有资格出闲人,也不能出闲人。

    看着病恹恹的五公主,袁赫贤认命般地沉了一口气。为了不吓着这位金枝玉叶,他只得把事情往浅里说。

    “现在你也知道身处之境未必安全,所以我们便不能再容你多休息了。”

    禾珠神色有些呆滞,却还是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我还能走……”

    “你哪里还能走啊!”招月心疼坏了,“公主,身体要紧!”

    即便背对着飞天镖局的那群人,禾珠也能感觉到他们脸上露出了不屑与轻蔑。她强打起精神来,扯了个笑安慰招月,“我没事,还是赶路要紧。总不能让大伙儿停下来等我一个人。”

    袁府二公子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见着姑娘体弱,难免也会心软,继而泛滥了点君子怜香惜玉的美德。

    “算了,我背你走一段。这样大家可以继续赶路,你也能歇歇。”

    不远处,瞿飞燕抱着胳膊,啧巴着嘴往他们那处瞧。她身边依旧跟着条脸皮厚实不嫌尴尬的小尾巴。

    严武看好戏一般,扬着眉毛道:“我看那位小爷是想攀高枝吧!一路上逮着机会就给人献殷勤!”

    瞿飞燕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你觉得他想入赘王城里?”

    “不然他干嘛对那个女人这么体贴!”遂啧啧摇头,“也是,要是攀上了五公主这根高枝,那就是麻雀变成公凤凰,以后可就能躺着吃香喝辣了!”

    瞿飞燕又想了想,咧嘴露出一排大白牙,“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好好把握!镖书是咱们镖局接的,这种力气活也应该由咱们镖局的人来干才对。凭什么让那姓袁的白占了这么大个便宜!”她往他肩膀上大力一拍,“阿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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