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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4)

    “少爷,我觉得这普息寺阴气甚重!”

    “何止阴气。”袁赫贤不为所动,把人靠着柱子放下就开始差遣自家书童干活,“去找些干柴,我好生火。”

    这大雨天的,叫他一凡夫俗子上哪儿找干柴去!

    袁二公子见他立着没动,把自己那英气逼人的眉毛一挑,开始说鬼话,“你身后站着一排和尚呢,各个龇牙咧嘴的。大约是许久没来个活人给他们吸阳气,瞧着可都饿坏了!”

    高阳本就心里瘆得慌,被这一句直接吓得拔腿就往里冲。

    “少爷……少爷!”

    “你怕什么。”袁赫贤说着就顺手往他身上拍了张符,“你家公子我好歹也是个副业修菩萨道的。普度众生我不会,但镇几个孤魂野鬼还是不难的。”

    大风从敞开的破门鱼贯而入,吹得头顶的破布迎风招展,格外妖异。

    高阳满脸都写着“活见鬼”这三个字,一个劲地往后退。

    “有这张符在,他们不敢靠近你,更不敢夺舍。”袁赫贤朝着他不紧不慢道,“后殿照理有废弃的椅子。这庙不漏雨,透风也难生潮,可以拿来当干柴。”

    磐山袁十五那使符咒的准头,在修真界可谓是臭名昭著。高阳吃亏无数,怎敢在此性命攸关之际轻易信了他的鬼话。

    他都快贴上身后的佛祖像上了,“少爷……要不……你自己去!”

    袁赫贤正仔仔细细地拿外袍裹着瞿飞燕,闻言不禁啧巴了一下嘴,“我去?留你和一群老鬼和尚处着,难道你就不怕了?”

    高阳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少爷你这不还没往自己身上贴符咒呢,不是!”

    这是指望他能当个活靶子,引开那群孤魂野鬼呢!

    袁二公子气得都没力气朝他咆哮了,只能两眼无神瞪着他。

    双方僵持了好一会儿。末了,高阳毕竟人矮一头、气短一截,只得战战兢兢还疑神疑鬼地挪去了后殿。

    终于有火光点亮了这座废弃多年的破败庙宇,光明映在了佛祖像上,驱散了可怖的阴气。顷刻间,仿佛就连那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老鬼和尚都逃也似地撤出了这一片圣光照耀下的废墟。

    高阳忐忑的心终于得了片刻的安宁。他瘫坐在火堆旁,隔着熊熊燃烧着的火焰看着另一头的二人。

    袁赫贤倒也不是端着少爷架子,非得让人来伺候。与阴灵对峙这件事情,其实他也是生平头一遭遇上。身边只备了两张辟邪符,还是很久之前画的。一张,早在踏进这座破庙时,他就贴在了瞿飞燕的身上。而另一张,他给了高阳。

    袁二公子并不确定它们是不是还能被激发。但就目前而言,至少贴在高阳身上的那张多少是管点用的。但至于这张符的威力到底有多大,是不是能庇佑身旁之人,袁赫贤还不得而知。

    恶鬼夺舍这件事,他虽只是听师兄师姐们说过,却也不敢不信。他不能只身去后殿,也不能把瞿飞燕一个人留在这里。进退两难之下,也唯有使唤书童这一条出路罢了。

    高阳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他是修了菩萨道,所以牛鬼蛇神都要惧他三分,不敢靠近。人影在火光中摇曳,不一会儿,他便睡着了。

    寒冷的雨夜格外漫长。头顶望不见星月,只有狂风裹挟着雨水不断地想要侵扰他们。

    怀中的姑娘动了动,引起了袁赫贤的注意。

    他的衣襟一直被瞿飞燕拽在手中,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低头去看,只见她苍白的脸上依旧没有血气,虚弱又无助的模样叫人心疼。

    “赫贤……”

    袁二公子紧了紧臂弯,“在的。”

    怀里的人轻轻地嗯了一声,便又安然睡去。

    火光猛烈地燃了一整夜,在天光的侵蚀下渐渐收敛了它的嚣张。风雨悄然褪去。这一日黎明的破晓虽有缺憾,却还是将光明带到了这片土地上。

    高阳从迷迷糊糊中转醒,看了看门外,不由地舒了口气。

    天气阴沉,却已经没有了雨水。

    火苗将熄,对面的人依旧维持着昨夜的坐姿,紧紧相拥。

    高阳觉得自己光棍一条留在这处其实挺尴尬碍眼的。左右鬼怪都怕光,想来也不敢在白日里明目张胆地夺舍。于是他就壮起了胆,准备去干点正事。

    “少爷,我去一趟城里,采办些吃食回来。”

    “请个郎中。”袁赫贤叮嘱道,“再采办些药材回来。”

    怀中之人依旧昏睡着,让他心无旁骛,一心只想守着等她转醒。

    正午十分,高阳回来了,手里拿了好些物件,却还是只身一人。

    “没请郎中?”袁二公子见他身后没人便敛了眉心,“银子不是事儿!”

    “不是银子多少的问题。”高阳想想就觉后怕,“少爷,你猜怎么着!我一提要来这普息寺,别说跑一趟了,连我都被郎中给轰了出去!”

    “怎的回事?”

    “我也好奇,于是就找城里人打听了一下。”他把吃食卸下,接着道,“听说,这个庙在二十多年前被血洗过,也不知道是谁干的。一夜之间,里头的和尚无一生还。想来都是些枉死的冤魂,所以经常在半夜闹腾。据说原本这周围还有几间村户,后来也都陆续搬走了。”

    想着昨夜的诡异,他嘀咕了一句,“难怪……”

    “虽然郎中没能请来,但我还是找了家药材铺子煎了些驱寒的汤药带回来。”他说着就取出水囊递了过去,“还有些温热。少爷,赶紧喝了吧!”

    袁二公子自己喝了一半,就把剩下的揣进了怀中。汤药苦涩,但他却还惦记着眼下的这门邪乎事。

    “你说二十多年前,那也有好些年头了!”

    “可不是!”高阳蹲在地上,也觉得匪夷所思,“这里离北岳山也不算远!”

    “算是在小师傅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情。怎么也算是趟功德,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师傅怎么会没来超度他们!”

    “从前咱们每年都要去北岳山,路过凛城也没听城民提起过这桩事。”袁府书童兀自琢磨了一下,“该不会,妙音师太不知道吧!”

    “她老人家神通广大,连你在磐山钓只王八偷炖汤她都能知道。这么多冤魂就在跟前,几十年……”袁赫贤只觉事有蹊跷,“改日我得问她一问。”

    怀中又有了动静,引得他低头去瞧。高阳见状,左顾右盼踌躇了少顷,赶忙就把自己给摘去了外头吹冷风。

    瞿飞燕尚且还不是很清醒,迷迷瞪瞪地就被喂了几口苦水,呛得她当场就要发脾气。

    “你给我喝的什么东西!”

    她顺手还推了他一把。许是几日没能好好吃饭,淋了雨又加重了风寒,她没能推动。

    “是药,驱寒的。”袁赫贤耐着性子哄着她喝,“趁热,多喝些!喝完给你吃蜜糖。”

    瞿飞燕哪里还有什么胃口吃糖。她正难受着,见着人又让她想起了这些时日心中的憋屈,恨不能抡起拳头给她几下狠的。若不是实在没有力气,此时的袁二公子就不会只是脸上带彩这么便宜了。

    心中委屈,瞿小当家面上自然不会给好脸色。她冷漠地撇过头去,不愿看他,也不愿喝那难喝的苦水。

    “别同我怄气。”袁赫贤继续柔声哄着,“心疼的是我没错,但难受的还是你自己。”

    瞿飞燕哪里听过这种腻死人的甜言蜜语,当场就气消了一半。

    “听话!乖乖把药喝了,再喝点粥。有力气了,才能起来揍我。”

    水囊又被递到了嘴边。这一次,她喝得算是乖顺。

    白日里,瞿飞燕吃了点东西。但当夜幕降临时,她浑身滚烫,又烧了起来。

    他们还得继续留在这里,至少今晚如是。辟邪符有时效,十二时辰一过,便就挡不住那群虎视眈眈的恶灵了。

    高阳外出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不得已,袁赫贤只得逼着自己静下心来。手起刀落,还没能愈合的伤口处便再一次淌出了浓稠的鲜血。他眼睁睁地看着,忽觉有一阵异样感袭来。

    往常他放血的时候,神识总会更为清醒且专注。然而现在,他觉得自己有点晕。就好像年幼时第一次自己给自己放血,血光模糊了他对这个世界应有的清楚认知。

    袁赫贤觉得不妙。屏息凝神,想要稳住自己。

    “别在这个时候……”

    他下意识的就以为这是天神老爷吃饱了闲饭又要来消遣自己。

    身旁烧迷糊的瞿飞燕似乎是烧糊涂了,开始说起了胡话。他听见了,却又好像那些梦中呓语从他的右耳钻进去后,没过脑子,就又从左耳钻了出来。

    袁赫贤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脑海里仿佛又想起了另一个声音,绕得他气息越发紊乱。

    那个声一边又一边地喊着:“殿下,回来吧!”

    周遭响起了鬼魅的笑声。一瞬启眼,天不知道在何时已经黑了,一张张狰狞的面孔蓦然出现在了跟前,贪婪地盯着他,露出了老朽的獠牙。

    袁府二公子一个激灵,仿佛身体里的符修血脉在这一刻觉醒了。数道符咒突然飞了出去,破败的庙宇内瞬间光芒四溢。

    肆无忌惮的笑声转变成了刺耳的尖叫。他一双手加持着八张符咒,光芒在他的周身映得更亮,仿佛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着阴阳两界在此地交汇。

    鲜血从他的腕子上滴落,留下了可怖的痕迹,染红了他的衣袖。但袁赫贤感觉不到疼痛。他能看到阴灵在另一端被光芒撕扯。他们哀嚎、吼叫,甚至相互纠缠在一起。

    冰冷的汗水即刻覆上了额头,汇聚成水滴从鬓角滑落。

    袁赫贤觉得自己要吐了。

    五脏六腑在身体里翻腾,催得他头更晕。这股眩晕感比起方才更凶更猛烈,直叫他觉得将要受不住。

    “再坚持一会儿!”他不断地提醒着自己,“再有一回儿,他们就都灰飞烟灭了。”

    然而就在他将要得手之际,一股气浪突然灌了进来,本就破败的门板轰然倒下。这股力量之大,直接撞碎了屏障。袁二公子在那一瞬被掀翻了出去,背脊重重地砸在了立柱上。陈年的灰烬铺天盖地地悉数撒了下来,将这座本就荒废了几十载春秋的庙宇彻底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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