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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道而驰(4)

    兀自叹了口气,袁赫贤不由地感慨了一番自己那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霉运。但该来的躲也躲不掉。既然有人想要置他于死地,那他也唯有与之拼命了。

    出山时师傅的叮嘱犹然在耳。惠明真人要他远离世俗,尤其是晏都这个是非之地。但这岂是他自己能掌控的!天子脚下,莫非王土,他只能随波逐流。

    睁眼到天亮,袁赫贤觉得心累。他想见瞿飞燕,可又不知道见了面还能说什么。他不想让她担心,更不想她跟着自己一起倒血霉。也许现在分离对瞿飞燕来说是一件好事,可在经历了上一次不告而别后的千里奔袭,袁赫贤不敢再故技重施了。就算要散,那也得好聚好散。他要先给她一个交代,告诉她因由。这些事,得当面说清楚才行。

    到手的姑娘娶不得,袁二公子拖拖拉拉十分不情愿,一直磨叽到了午后才终于鼓起勇气走出了客栈。要不是想着督军的信使已经入了王城面圣,自己随时随地要倒霉,他指不定还能继续拖着。

    冬日里的阳光尚且明媚,街头巷尾热闹依旧,丝毫瞧不出任何异样。百姓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一心过好自己的日子。这让袁赫贤十分羡慕。他也想做个平凡的人,但他的先天条件就不允许他此生平凡。

    揣着心事,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从城北走到了城西。柳叶巷就在前方,可他却停下了脚步。

    袁赫贤不禁叹了口气,便得见了眼前弥漫开的一团白雾。这就是他此刻处境的映照,麻烦正在迅速膨胀,转瞬见就已经迫在眉睫了。

    “哟,今天什么风把你袁二公子给吹来了!”

    他一抬头,就看见瞿飞燕满脸的灿烂,好似一道光照进了他的眼中,短暂地驱开了阴霾。

    袁赫贤笑了,笑着朝她走去。

    “春风!春风把我送你这儿来了,不是!”

    瞿飞燕也笑了,眼中难掩的甜蜜。

    “你这个点来,是来吃晚饭的?”她低头瞧了瞧,不禁撅了嘴,“还空手来的?”

    袁二公子也低头瞧了瞧,不好意思地憨笑了两声,抬手挠了挠头,“我就是来看看你,没想着去蹭饭。”

    瞿小当家瘪了瘪嘴,“罢了罢了!两次上我家门,哪有不给饭吃的道理!我瞿飞燕没那么小气。”她说着就给他让出了道,“请吧,二公子!”

    这一句话可让袁赫贤登时愣住了。他过来,是要同她说一些残忍的话。怎聊了几句,反倒要跟她去见家长了!

    瞿飞燕看着他诧异道:“走啊!不去吗?”

    他局促地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竟发现无法拒绝瞿飞燕的盛情邀请。他应该当机立断,可两条腿却开始不听使唤了。继而,就连那张嘴也脱离了控制。

    “去!去的!”

    她一瞬笑开了,“那还愣着干嘛!带你去见见我的家里人。不过我弟现在不在家,他出去钓鱼了。其实也无所谓,反正你们已经见过了。”

    袁赫贤都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了。他明知待到分别那一日瞿飞燕会更加痛苦,可他还是不由自己地去靠近她。想要跟她回家,见他的父亲、他的弟弟。就像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一样,计划自己的终身大事。

    “我还没同我爹说过你的事,所以一会儿我也不知道他会是个什么反应。”瞿飞燕跟在他身旁,憋着满心欢喜同他闲聊,“他要是给你好脸色看,那是皆大欢喜。如果他不给你好脸色看,你也不要害怕。我毕竟是我爹亲生的,他舍不得我也是人之常情。”

    袁赫贤讷讷地嗯了一声,没有搭话。

    她兀自说着:“到了我家,我得给你露一手。一会儿你跟我爹聊聊,我去给你做饭。”

    瞿飞燕唱独角戏似的,等他接话等得没有了下文,不禁看向他,“你今天怎么回事?平时嘴皮子不是挺麻溜的嘛!怎么今天突然哑巴了?”

    “飞燕……”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她却又欲言又止。

    瞿小当家是个急性子,最见不得男人婆婆妈妈,“有什么事,你爽快点!”

    街巷嘈杂,此时已经有不少街坊邻里朝他们这处看过来。

    瞿家这个姑娘芳龄二十有四了。在寻常人家,早已生儿育女。是以到了这个年纪还没嫁出去,便有的是闲人揣着看好戏的心眼来关心她的终身大事。

    这件事不能当街说。他得给瞿飞燕留颜面。

    “怕被你爹从镖局里头直接扔出门外去。”袁二公子倏而一笑,两手一摊,“我这可是两手空空的就来了呢!”

    “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她继续给他带路,“放心吧!我们家呢,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基本的待客之道还是有的。最多也就是耳朵遭些罪,有点闹心罢了。”

    瞿飞燕说着,莜莜那小丫头就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一把搂住了她的胳膊,但两只大眼睛却盯住了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姐,他今天上我们家的门吗?”

    “这还用问?”她把那小丫头从自己身上扒拉了下来,“还不快去开门。”

    莜莜啧巴了一下嘴,“可怜的阿武。”遂继续盯着袁赫贤,眼中流淌出了怜悯,“可怜的公子。一会儿要看大当家的脸色了!”

    袁赫贤和瞿飞燕面面相视,随后瞿小当家照着那丫头的天灵盖就是一巴掌。

    “叫你去开个门,你怎么这么多话!”

    袁二公子本还有点要打退堂鼓的意思,但一提到严武,他顿时就不乐意了。两条腿不拖泥带水的时候,他就走得飞快。没几步就跟着瞿飞燕进了飞天镖局的门。

    一进门,他迎面就撞上了严武。

    伤筋动骨须得修养百日。眼下严武虽然脸上已经养体面了,但手脚尚且还不太利索。见了死敌,他顿觉一口恶气堵在胸口,憋得他发慌。但他也看见了瞿飞燕满脸的春风。他不想扫她的兴,便只能图个眼不见为净,自己找个没人的角落去平复内心的苦闷。

    望着他蹒跚远离的背影,瞿飞燕只能叹了口气。她什么都知道,却也不能给严武任何希望。毕竟姻缘这种事情,还是得从心。

    一回头,就见袁赫贤盯着一处望。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坐在一旁举着绣绷子的严彪。家里来了人,他倒是看起来一点都不热情。想来倒也不奇怪。毕竟针线活在他眼里比吃饭还重要。更何况来的这个人还是来同他亲大哥抢媳妇的。

    “这是阿彪。”瞿飞燕介绍得敷衍,“阿武的弟弟。”

    飞天镖局在晏都扎根也有些年头了,接活的铺子已经有些陈旧,角落里积年的灰尘染得整个屋子看起来都有些暗淡。

    “阿彪还小,不跑活。”她继续把人往里引,“平日里就在这里接活,顺便帮兄弟们缝缝补补。”

    袁赫贤看着那少年翘得有模有样的兰花指,觉得再这么下去,这孩子得废!

    铺子里头虽然暗了些,但粗略一看,还算干净。铺子分上下两层,门面不大,但里头却很宽敞。

    “我和我爹,还有我弟都住楼上。从后门出去就是院子,启润叔他们一家住那里的小楼。镖局其他兄弟们在晏都都有自己的家,有活了才会过来。”

    楼上传来了脚步声,还有木板的吱呀声。袁赫贤抬头望去,就见了一个年纪与自家老头相仿的男人。那男人一脸的络腮胡,却打理得平顺。浓密的胡茬掩不住他耷拉着的嘴角,光这面相就着实有点吓人,一看就不好惹。

    瞿飞燕悄悄撞了撞他的后背,小声道:“我爹就那样!什么时候都那样。你可别怂!”

    袁二公子本是不怕这类凶神恶煞的,毕竟拳头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但这个男人是瞿飞燕的爹,他不敢往他脑门上贴符咒。倘若对方真的要动手,他大约也只有挨打的份了。

    “袁二公子。”

    袁赫贤朝着楼上俯首作揖,“瞿大当家。”

    莜莜的目光在这二人之间来回转悠,她嗅到了一丝诡异。似乎眼前的这两个人是在比谁的耐心更好似的。

    浓烈的尴尬在铺子里蔓延开,竟没有人出声。就连看热闹的都把嘴给闭得十分严实。

    瞿山行背着双手,慢慢悠悠地下楼。但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这位稀客身上。

    铺子年久,也不得修缮,每一步都能带出刺耳的声响,叫人抓心挠肝的难受。尤其是在这个万分尴尬的时刻。

    瞿飞燕往他身边挪了挪,似乎是在给他打气。

    “燕儿,既然带了朋友回来,你不去做饭吗?”

    瞿飞燕有点不放心袁赫贤,怕他搞不定自家老头子。耳朵遭罪也就罢了,要是把人给吓跑了,那可就麻烦了。

    袁二公子也觉不妙,因为这乃是自己与那瞿山行的初见。而瞿大当家竟一眼就认出了来人。这很不寻常,让袁赫贤有种一脚踩进狼窝的感觉,遂就有些忌惮他那深藏不露的獠牙。

    在此之前,他还觉得飞天镖局的大当家脑子不太好使,是个只会看钱办事的莽夫。但依照今日这般照面,袁赫贤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至少瞿山行并不是因为财迷了心窍才会接了武皇帝的镖书,把整个飞天镖局都拖入了泥潭。

    那他究竟图什么?!

    瞿山行要把瞿飞燕支开,多半是有什么话要私底下说。袁赫贤不禁有些好奇了,好奇今日自投罗网到底能得道什么小道消息。

    见瞿飞燕杵着没动,于是他就顺着瞿山行的话,开始往外赶人,“方才不是还说要给我露一手?”

    瞿小当家忧怨地看着他,觉得这个男人似乎有点不知好歹。她可太了解自家这老头了。他看上去就不是个善茬,实际上也不是个善茬。袁赫贤要是一句话没说对落在他手里的话,就那细胳膊细腿,断两个骨头都还算是瞿大当家手下留情的。

    瞿山行扯了个笑,因着面相却看起来有些刁钻,“人是你带回来的,还怕爹会为难他不成?”

    瞿飞燕还真就怕他把人给为难跑了。这要是再跑了,叫她上哪儿找去!

    莜莜拽了拽她的衣袖,“姐,我给你打下手?”

    在旁心无旁骛绣了一大片的严彪竟也有眼力见,适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出去遛遛。”

    眼见着这群狐朋狗友给她铺了一路的台阶,瞿飞燕就算不想下,她也只得收拾起满腹的操心去给袁赫贤做饭了。

    一群人全都退了出去,偌大的一间铺子瞬间就冷清了下来。

    瞿山行朝着后厨的方向瞥了一眼,等那处起了水声,他才又把目光挪到了袁二公子身上。

    袁赫贤恭恭敬敬地等着他开口。

    “坐。”

    他没想到瞿大当家开口第一句话会是这个。不由地看向了挨着墙边的一张四方桌子,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瞿山行靠近了他几步又开口了。

    “这一仗,武皇帝压根就没想让你们袁家的督军赢。”

    袁赫贤是万万没想到他的第二句话竟然这么直奔主题。这让他一瞬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和这老爷子谈话。

    “只有督军在江都覆灭,你们袁家在朝中的根基才算是真的倒了。”

    “为什么?”袁赫贤不解,“牺牲一整个江都来搬倒袁家,这也太看得起我们袁家了。”

    “江都不会落到东屏人手里的。”瞿山行十分肯定地道,“武皇帝是拿督军在消耗东屏人。他知道东屏现在的军力不输邕国,尤其是水军,所以才设了这个局。”

    袁二公子听着,但他当真觉得这个做江湖生意的老头是在天方夜谭。如果一个走镖的镖师都能悟得了国家大事,那他还押什么镖!去王城里捞个一官半职岂不是更来钱!

    瞿山行瞧了瞧他的神色,猜他是不信。但他也无所谓他信不信。

    “既然你们袁家迟早要倒,那我姑娘跟着你肯定要遭殃。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就算嫁不出去,我也能养着她一辈子。”他这才说了重中之重,“今日一面,我就与你把话说清楚。这顿饭,我瞿某人会给足你面子。至于今后,”他警告道,“离我闺女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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