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救

    沈行依稀感觉眼前有飘忽的人影渐次闪过,脑子依旧是昏昏沉沉不知世事,眼皮重得像是缀了千斤的钢石,只抬了一瞬就又耷拉下去。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在她耳边说话,但她又实在分不出心神去听清去想明白那话里的意思。

    要是她能看见的话,就会发现说话的其中一个人是她进入画诡境前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的齐子瑨。

    “大人,沈姑娘她——”

    “如实说。”

    “不知为何,沈姑娘似乎是一名画中人,也就是说她曾经是进过入画诡境的,这种人虽说有魂有魄,但一旦再次入画,魂魄已不能再做引子,因而沈姑娘身上能做画中引子的便只有她的七识,若是失了七识,心智便再也补救不回来了,严重者甚至会于一个月之内油尽灯枯——”

    两个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们口中的沈姑娘是她吗?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还有他们说的七识,印象中七识的最后一识名曰末那识,末那识中,承载的就是一个人的记忆。

    难怪!难怪她在诡境中一边看别人的故事一边忘记那些故事!

    绞缠在一起的乱麻在一瞬间被牵住了线头,沈行脑子清明,正欲理清这一堆事情,突然,头顶像是被重锤狠狠地击打了一下,只理了片刻的乱麻被这一击又乱了起来,更严重的是,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七识的第六识是意识!

    “……”

    “不过,大人你去得及时,沈姑娘的七识还未被完全吞噬,有一唤作梦鹘术的古法,只是这术法凶险,不知大人你……”

    “只要能救她,我做什么都可以,”顿了一顿,“所以这梦鹘术是什么?”

    “梦鹘术是一种蛊法,取梦鹘鸟擅模仿之意,以梦鹘术的子母蛊为引,在大人你身上种下母蛊,在沈姑娘身上种下子蛊,子蛊可以翻刻母蛊的七识,这样便能达到修补沈姑娘七识的目的。只不过这个术法凶险,因为子蛊是从母蛊本体剥离所得,所以以千日为疗愈期,若是千日之后,子蛊不能回到母蛊本体……”

    “会怎样?”

    “子蛊寻不到出处,母蛊找不回子体,到那时不仅沈姑娘有性命之忧,就连大人你也将会九死一生。”

    沈行意识不太清晰地听着这完全听不懂的话,片刻便觉着无聊,也不再听下去了,还是数眼前的星星更加有趣些。

    这么一着,她又昏睡过去。

    梦里不知是谁的记忆,裹挟着浓重的忧伤。

    “淮襄!你还我女儿!”

    “尊主,我错了,我不想去做姽婳萤,我不想像姐姐那样,你饶了我,饶了我……”

    “铃风!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却留我鲛族,留我鲛族——”

    尊于上位的男人带着无处不在的压迫感,轻蔑地看着跪在脚下求饶的鲛人。

    沈行很想去摸一摸跪在地上那人额头上的伤口,鲜血淋漓了原本绝色的脸,那坚硬的白色石板上也满是鲜血,染红了雕刻在上的画眉鸟。

    然后又有新的声音。

    “哈哈哈哈,我的故事漏洞百出,也就你这蠢货会相信。”

    “我们是你母亲要献祭给淮襄的那双姐弟啊。”

    “我们若不从月林宫出逃,恐怕早就成了淮襄的刀下亡魂!”

    “是我父亲杀了渊明又如何?那也是他!与我们何干!我们有什么错!”

    是媚芜疯魔时,那叶景在她耳边放下的话。

    听得此言,沈行觉得哀愁与伤痛涌上心头,脑海深处似乎有深埋许久的什么记忆在被激发唤醒。

    坐在榻边的玄衣男子见榻上之人呼吸越来越急促,,着急忙慌地将刚刚的医师叫了过来。

    医师探了探脉象,并未发现异常,于是让男子不用过于担心,退下之前,他又语重心长地嘱咐道:“梦鹘凶险,大人你多加小心。”医师叹了口气,“沈姑娘若是千日之后不愿,不愿与你,与你赴巫山,那她和你……”

    “无妨,”男子思绪飘远,悠悠道,“我已没有多久可以等了。”

    “可是大人……”

    “此事无需再议,你要是没有什么其他事情要说便退下吧。”

    “大人,还有一事,我们提前结束了入画诡境,让那叶轻渺寻着机会把叶景带走了,还有本来与我们碰头的媚芜姑娘也不见了。”

    “无妨,原本也没打算就这么容易抓到他们。至于媚芜,我之后再想办法吧。”玄衣男子轻柔地抚了抚榻上之人的眉眼,“现在最要紧的是她。”

    晚春的凉意还未褪去,一阵软风吹过,沈行无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小被子。

    梦里或许又是些不好的回忆,只见她眉头紧蹙,脸上有微微的薄汗轻渗出来。

    见到此状,坐在床边的男子用手巾轻轻地擦拭着沈行脸上的细汗,又轻轻地抹平了她紧蹙着的眉头。

    沈行脸色放松下来,她模糊地感知到似乎有人在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她,她很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于是乎,她艰难地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显稚嫩但丝毫掩不住俊秀的脸庞,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不知盯着哪儿,稍稍上扬的眼尾似有非无地透露着与这个年纪不符的魅惑,双唇紧抿的模样与她记忆中千思万想的那张脸竟巧妙地重合了起来——

    这是……齐子瑨!

    见她睁眼,齐子瑨原本苦丧着的脸缓和下来,紧抿的唇角翘起了微弱的弧度。

    “师父你醒了!”齐子瑨开心地喊。

    “子瑨……”糨糊一般的脑子开始运转起来。

    沈行正想说些什么,身前的齐子瑨眼里突然开始蓄积泪水,这下好了,她彻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师父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一起来啊?若是你出了事,你让我怎么办?”齐子瑨语气十分委屈,“你已经躺了好几天了,我……”

    沈行伸出右手,用拇指指腹轻轻地擦去了齐子瑨落下的那滴泪,“我、我这不是担心你也出事……”说着她悄悄地在指尖凝了一丝法力,以齐子瑨无法察觉的速度探了一遍他的身体,肋骨完好,没有中术!她欣喜地想。

    “怎么就偷偷跑出来寻我了呢?”沈行嗔道,但齐子瑨这副模样,她也不能说什么重话。

    “子瑨,后面你在哪里找到的我?”沈行又问。

    “嗯,”齐子瑨想了想,“我是在一个园子里找到师父的。”

    跟上一世一样的目的,虽说行动轨迹不一样,但魔界行事,断不会出什么纰漏,既然子瑨成为了他们的目标,那定然不管怎么样,都得达成目的,所以说,不是这次,上一世的齐子瑨并不是在这次中的人儡术。

    想来也是,魔界此次另有目标,应该无暇在一个跟他们完全无关的人身上种一个四年之后才能用上的东西。

    “师父留给你的纸条,没有看见么?”沈行敲了敲他的头,准备将此次“谈话”的矛头从她身上转移出来。她出门前在桌上留了一张让齐子瑨安心待在飞天峰的字条,若是不听话,她会罚他。

    “看见了——”齐子瑨瘪了瘪嘴。

    “下次不许这样了。”沈行捏了捏他的脸,“这次就先不罚你了。”

    话题矛头转移成功!沈行十分开心。

    “师父——”齐子瑨还想再给自己辩解辩解。

    “嗯?”

    “好,都听师父的。”

    昏迷中醒来之后,在齐子瑨尽心尽力的照顾下,沈行躺在床上将养了三四天,问了齐子瑨一些青云城这半个月以来发生了什么,也大致捋了一遍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先是媚芜让沈行做了替死鬼,然后是游园会上二十四艘画舫入画,再之后就是缥缈宗主云泽出面将入画的叶景带离中陆。

    不过沈行说到媚芜将她迷倒的时候,齐子瑨脸色黯了黯,沈行一心在讲话,倒没有注意到齐子瑨这一闪而逝的脸色变化。

    齐子瑨说,半个月来,青云城中已传了叶景与云泽诸多版本的故事。

    有人说,他们二人是魔族的圣使,需每日以鲜血祭养日益衰弱的魔尊淮襄,两人不堪其苦,这才逃了出来,却不想还是被魔族的人发现踪迹,这次入画就是魔界为了揪出远在海上的云泽而以叶景做的一个局,叶景多年未见云泽,看到那片纪事镜里云泽被施虐的画面,一时以为他被百花楼抓去作了小倌,所以气势汹汹地踏入了游园灯会,中了魔界的圈套,魔界本以为能将前来救援的云泽一举拿下,只可惜作为缥缈宗主的云泽实力似乎超出了魔界的预料,魔界准备不足,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所以这次事件才不得已以失败告终。

    还有人说,他们二人是魔界灵台沼池中的鲛人,难以忍受日日不见天日的生活,所以打伤了魔族的少尊,逃了出来。

    但这些似乎都不过只是说书人为了让故事更曲折离奇,而编出来的设定。

    “叶景?云泽?”沈行疑惑地喃喃,“所以云泽将松青门的一门之主就这么不管不顾带走了么?”

    “嗯,就连着松青门一众修士也似是跟着一同离开了。”

    “如此仓促?”沈行道,“虽说魔界此次动静着实大了些,但这连着整个门派一同消失的反应,会否太过激了些?”

    是有人在谋划着什么吗?还是有幕后黑手在推动着这一切?

    “那媚芜呢?那个名动一方的万舞坊主媚芜呢?她在故事里又起了什么作用?”在画中缠了她许久的媚芜,怎么不在故事里呢?

    沈行疑惑地问齐子瑨。

    “师父,”齐子瑨看向她,眼中意味不明,片刻后淡淡地笑道,“师父的知识量竟还比不上城中编故事的说书人呢~”

    “入画秘法中的缠念,是画境主人的一丝精魂,这幅画卷,原本就是出自万舞坊主媚芜之手呀。”

    “所以她才会找我——”当替死鬼!难怪这媚芜早早地跑掉了。

    忽然,头痛欲裂,沈行痛呼一声,而后她像是落水的人寻着一块浮木,紧紧地抓着齐子瑨的手,“子瑨…子瑨…子瑨……子瑨!”

    不知念了多少句,

    “师父我在呢。”终于最后听得了齐子瑨如山中清泉般清冽的呢喃,在她耳侧响起,她摇摇晃晃地扯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下一刻如同耗尽了全身气力一样倒在了齐子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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