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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舞坊

    “师父我在呢。”

    入目是青竹轩那张挂在墙上的劲松图,沈行满脸笑容地看着收拾行李的齐子瑨,想到这一别或许之后就不再相见了,她喊了一声齐子瑨的名字。

    “师父叫我呢?”齐子瑨停下了收拾衣物的动作,开开心心地跑到了沈行跟前,满脸笑靥晃得沈行有略微的失神。

    她伸手摸了摸齐子瑨头顶上的那两撮呆毛,“子瑨我有话同你说。”

    “嗯呐师父我听着呢。”齐子瑨神采奕奕地又补了一句,“我的衣物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啦,随时都可以启程!”

    “嗯,我要说的就是此事,此行去嘉阳州,”沈行顿了顿,“我怕是不能与你一同前去——”眼见着齐子瑨神情迅速耷拉下来,沈行连忙找补,“不是不去,是我又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处理,等我处理完——”

    “那我等着师父。”齐子瑨没等沈行说完,神色委屈地说道。

    “不行!”听得此言,沈行立马反对。

    “为啥不行?”齐子瑨疑惑。

    “因为——”沈行道,“因为我要处理的事情很多,而且还要出趟远门,我看了下我要去的地方,虽说与嘉阳州不是同路,但距离上比飞天峰却是近了许多,我处理完事情就可以直接从那里过去嘉阳州了,若是我到了嘉阳州,子瑨却没有到——”沈行停了话头,看向了齐子瑨。

    齐子瑨双唇虽说还是委委屈屈的模样,但神色已经开始缓和下来了。

    良久,他妥协了,“那……那师父你办完事情一定要快些赶上我呀。”

    沈行捏了捏他的脸,笑道,“我会的。”

    梦里的齐子瑨如前世一般乖巧,不禁让沈行心情愉悦,就连昏倒前那阵头痛都缓解了不少。

    自那次昏倒过后,沈行又在床上享受了齐子瑨尽心尽力的三天照顾。

    掐算着日子也是时候回飞天峰了。

    回去之前,沈行得先去万舞坊搞清楚一件事。

    与客栈仅一街之隔的杜若大街上,来往行人依旧熙熙攘攘,只是这里面却少有貌美袅娜的女子了。

    齐子瑨脸虽长得稍微偏向稚嫩,但沈行站起身来同他一起走在大街上却发现,齐子瑨的身高竟然比她高上了不少。

    这才刚长了一年呢!

    沈行向来往的行人打听万舞坊怎么走。

    一路上的热心路人不少,只是他们指了个方向之后,脸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些许疑问与叹惋,沈行觉得奇怪,终于在一个大爷长叹一口气之后问了出声:“大爷,万舞坊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什么?!你不知道么?万舞坊早就倒了!”大爷跟看猴一样看着她,“我还以为你们也是去搜刮那里的钱财珠宝呢,还想提醒你们小心着些,那里边闹鬼,前头去的几伙人,都是一瘸一拐甚至是爬出来的呢。”

    “我们不是为了钱财去的,我们是想找那里的坊主媚芜。”沈行道。

    “哼媚芜,”大爷冷哼一声,“那小娘们儿游园会那天就不见了,要不是她带着坊里的人去游园会,那些跟花一样的小姑娘也不会白白丧了命。”大爷凑到他们跟前放低了声音,“大伙都说,里面闹的鬼就是那些小姑娘的怨灵,怨灵一生,怕是只能用活人血祭,坊里剩下的那些小姑娘怕得不行,全都连夜跑了。”

    沈行看了旁边的齐子瑨一眼,对大爷道了声谢。

    大爷叮嘱了几声让他们小心便继续往前面走了。

    “子瑨——当时在我身边的那些人——”所以其实获救的就只叶景同她两人么?

    “师父!”齐子瑨委屈巴巴地瞅着她,“子瑨当时见师父昏迷不醒,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人?”说完他作了低头认错状,“子瑨心有余力不足,师父想罚我便罚吧!”

    见他这副模样,沈行哪里还说得出重话,抚了抚他头顶上的呆毛,轻叹道:“罢了,子瑨救了我,我还这么说,是我的错。”

    怨灵一出,除了血祭能消解外,沈行这里倒还剩了最后一个办法。

    杜若大街的最东边,上面用草书写就“万舞”二字的匾坊已经破损地掉了一边下来,沈行推开尚能看出过往繁华的大门,一阵萧瑟的凉风扑面而来。

    大厅结的灯彩依旧迎风招展,两人走近厅正中珠帘帐幔的高台,仿佛依稀能看见这里曾经舞动的曼妙身姿。

    修真之人心头之血结成的辟邪法阵能驱邪除煞,这最后一个办法,沈行想,就是用她的心头血渡引因入画丧生的亡魂。

    “子瑨,去把门关上。”

    空寂虚无之中似有轻声呢喃,齐子瑨没想到,短短关门的几步路再一回身,他师父周身已结出了血红的球状法阵。

    “师父!”齐子瑨认得这个,这血阵得用半条命去开,一旦开始,便不能再中途停手。

    沈行!

    一时之间,各种情绪上涌至心头,喉头腥甜,猝不及防地,齐子瑨竟吐了一大口血出来。

    是他的错,全都是他的错。

    黑茫茫的虚空之中,呢喃声似乎逐渐清晰起来。

    “沈——沈姑娘……”

    是千十的声音!

    “千十,”沈行道,“对不起。”

    “你们在画中看到什么了?”

    “看到……看到坊主了,原来坊主是个鲛人——还看到……”

    千十说,她也看到媚芜了。

    “对了,沈姑娘,我在坊里等了坊主许久,都不见她回来,能不能麻烦沈姑娘,要是日后见着坊主了,能否帮我带上一句话给她……”

    “什么话…”

    “万事万物皆是命数,”千十顿了顿,凛然地附在沈行耳边说了下半句。

    法阵光芒渐渐散去,齐子瑨三步做两步冲上前,在沈行即将摔倒在地上的前一刻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

    沈行强撑着不想倒下,脱力的身体却不允许,只得无奈地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齐子瑨的怀中,突然胃里一阵翻涌,她一阵晕眩过后,赶忙将一口冲至喉咙处的血腥给强咽了下去。

    怀里的人单薄得很,甚至是这么一副仅十多岁的少年身躯,抱着她都有些没有实感,总觉得人轻飘飘的下一秒就会飘走。

    “我是不是……”

    所幸沈行只是力气耗尽,人还清醒着。

    “我没事——”沈行看着眼前人泪流满面的模样有些心疼,用力抬起手擦了擦齐子瑨脸上的泪痕,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就是力气用光了,得让子瑨扶着才能走路了。”

    “子瑨——”沈行被他梨花带雨地瞧着,“都快哭成小花猫了。”

    “没有,”齐子瑨用力地摇了摇头,“才不是。”

    “好了,”沈行失笑,“我们回去吧。”

    千十说,她在画境中看到了媚芜。

    谁能想到,媚芜的姐姐铃风找人是假,交易是真。

    十二年之中可以发生的事情真的是太多了,到最后,铃风因为陶埙之祸被淮襄所杀,十二年后的媚芜在去找陆兮成的路上被魔族的人抓住,再来就是整个月林宫里面的鲛族被淮襄囚禁在灵台沼池。

    念垣自刎,媚芜反抗不成,于是偷摸摸清了淮襄的寝房在何处,妄图以邪火杀了魔尊淮襄,结果暴露之后被抓去了作青楼顶妓姽婳萤。

    千人踏万人骑的日子就如同见不到一丝光亮的深渊,缠念就此凝结成了画中无上的怨恨。

    只是后边的故事来的远不止如此平和。

    在勾栏中受辱的那些年,她虽话语刻薄,无时无刻不在恨她那个姐姐,但她依旧记着沼池中被困的鲛族,也一直暗中想法子解救他们。

    机缘巧合之下,媚芜想起了小时候无意间偷摸在母亲念垣房间里看到的鲛族的禁术秘法,有言是,丹珀一物,内有乾坤,佐以修为,可纳万物……

    也就是说,只要她能找到一颗丹珀,而后献祭她的全部修为,没准就能在灵台沼池施一招移天易日,进而救出所有族人!

    虽然丹珀中凝结的修为最后只能散尽,但散尽之日也是鲛族重见天日之时!

    而恰恰好,鲛族心口位置处盛着的那颗维系心脉神力的鲛珠,还有一个名字,刚好就是——鲛心丹珀。

    于是她将全身的修为凝在了那颗鲛心丹珀里,丹珀大小恰恰好可以容得下沼池中的所有鲛族。

    只是耗尽修为的媚芜已是风中残烛,可救人一事不能再拖,听闻又有一大批鲛众散尽修为只为自保,却还是难逃骸枯、血竭甚至髓尽的下场,于是她托了一个信得过的人潜进了长清宫,欲用鲛心丹珀救出所有族人。

    原本事情进展得很顺利的,丹珀也确如秘法中所说,承纳了灵台沼池中的一众鲛族,可是,最怕是可是,那丹珀竟在中途,竟在中途,炸裂成了千万碎末!

    救人之物一刹便成杀人之物,丹珀中的鲛族转瞬成灰……

    媚芜听得这一段,纵是再冷情冷血,也终究是承受不住了。

    没过几日,伤好的媚芜——疯了。

    原来万舞坊的坊主,竟还有这么一段辛酸的过往。

    四月已过一半,十五当天,沈行带着她的小徒弟启程御剑回飞天峰。

    寻画的委托因着画卷的消失,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而且听秦易在灵通阵法里所说,那个挂寻画的委托人,怎么也联系不上了,既然画没了、委托人找不见了,那就先回飞天峰吧。

    得快些回去,沈行想,她在万舞坊下的辟邪阵没能渡引全部的怨灵,怕是怨气太重,光靠一个法阵没法完全解决。

    还需要一个法器,百结箓。

    而这个符箓,需要去缥缈宗取。

    没错,海上仙门缥缈宗——本次事件的主角之一。缥缈宗的一方圣池,供养着许多百结花,以百结花液作墨汁,可制成百结箓,而且这百结花灵气颇足,于魔功邪法有抑制之用,若是有此花相助,没准几年之后,齐子瑨中的那人儡邪术也能被她先行化解,这样那陆家就不用轮上这遭大劫,而齐子瑨也不用背负数千条人命了。

    不过这百结花有一特点,离了缥缈宗的圣池,必须饮下足量的心头血,不然就会变得坚硬如铁,榨汁取液也就枉然了。

    五月初旬,缥缈宗有一个宴请各方人士的大席,听说这宴席是为给缥缈宗的一些奇珍寻主,说到底就是一个高端点的拍卖会,所以拿到请帖的都是些仙门大能,沈行得赶在飞天峰掌门秦易回帖之前,将自己的名字也一同写在那前往赴宴的名单上面,毕竟这海上的仙门,旁人若想进去,没有缥缈宗的拜帖的话,还是得花些大功夫的。

    不知不觉,竟在这城中耽搁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不过,凡事皆有个两面性,虽说耽搁得久,但是阴差阳错地正正好错过了飞天峰三年一度的收徒试炼大会,她就不用像上一世那样,支支吾吾回答不出,齐子瑨问她为何不去收徒的问题了。

    沈行意味深长地看了齐子瑨一眼,不得不说,还真是祸福相依。

    休整了这些日子,沈行的身子竟好得异常的快,不仅旧伤,特别是心口那刀伤,全好了,甚至连祭出心头血的疤痕也没几日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冥冥之中似乎这些皆是些怪事儿,不过,沈行想,与其说是怪事,倒不如说是子瑨照顾得好。

    这几日睁眼就能看见床边的齐子瑨,不得不说,实在是令她心情愉悦,这心情好了,伤好得快也就不足为奇了!

    沈行很欣慰,果然,人情社会,靠的都是相互依持才使得关系愈加紧密的!

    “师父!”齐子瑨扯着她的衣袖,在御空的剑上兴奋地探看着下方的景色,“我们还有多久到家呀?”

    沈行回道:“已到了楚山地界,再过前面那座山头就能看见飞天峰了。”

    “楚山……”齐子瑨讷讷地重复了一遍。

    “对啊,你忘了吗,我们刚刚经过的那座城,就是楚山山下的吉安城。”沈行解释道。

    城景繁华,吉安城中的亭台楼筑鳞次栉比,恰逢初夏,府城中央那棵高耸入云的珙桐正苍翠招展,绕树而建的那个宅邸就是吉安城的陆家府宅。

    “子瑨?”

    “师父~”

    “怎么心不在焉的?”沈行见齐子瑨神色恹恹,有些担心。

    “没事儿~”齐子瑨紧皱的眉头舒展,露出了一个笑容,“就是,有些紧张。”说着他抱紧了沈行的右臂,“不过现在不会了,只要有师父在,我什么都不怕。”

    飞天峰,掌门秦易正带着一众弟子候在山门前。

    已是黄昏时分,长烟落日,晚霞在苍穹之上缀了好几千里。

    飞天峰也点起了灯烛。

    沈行一落剑,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大阵仗,一袭灰色长袍也掩盖不了秦掌门的精神矍铄,掌门虽已是中年相貌,但人还是那么俊逸潇洒。只是沈行现在没什么心情欣赏了,她在心中快速过了一遍飞天峰的一些个重要日子,按理说今天应该不是什么交流大会、试炼大会之类的日子吧。

    “秦掌门。”沈行想先恭喜一下,正所谓遇到想不起的节庆那就先说漂亮话,这总归是不会错,“恭喜掌门……”

    “恭喜什么恭喜,”秦易埋怨地看着她,出声打断了她似乎不太合时宜的漂亮话。

    “那掌门你们这是在?”沈行虚心求教。

    “为你接风洗尘呢,”秦易脸色转为赞许,颇有一种自个儿家孩子出息了的感觉,“听闻你在青云州阻了魔界的入画计策,为缥缈宗救人争取了时间,前几日,那缥缈宗的谢帖已送上门了。”

    “啊这……可是缥缈宗只救了叶景一人……”

    “还有那魔将宣宁的宣战书也送过来了,说你毁了他的魔丹,让你去西域同他一决死战呢。”秦易摇了摇头,“这种疯子就不理会了,没了魔丹,谅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啊这……”沈行晕头转向,没理清其中关窍,脑袋一激灵。

    忽然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秦师兄他似乎很开心,不如趁着他心情正好,将五月初旬的缥缈宗宴席提上一提。

    “师兄,”

    “对了,”

    沈行和秦易一同开口。

    “你先说。”沈行道。

    秦易继续说道:“五月初旬,缥缈宗有场宴席,给你也送来了一份请帖。是与那谢帖一同送到的,我等下一同给你。你刚刚想说什么?”

    沈行嘴角微扬,得来全不费功夫!

    “没,我就想跟您说,我可喜欢我这个徒弟了!”

    “师父!”齐子瑨闻得此言,满心欢喜,脸上看着都更加神采奕奕了。

    一路上秦易问了她好几个问题,沈行答着答着突然觉得,今儿个掌门说话的声音似乎比平时大了不少,刚才山门前风大两人离得远倒也还能理解,可现在两个人并肩走着,大声说话其实是没什么必要的。

    难不成掌门以为她伤到耳朵了?

    她假装无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摸了左边换右边,确认除了有些微烫之外,应该是没啥伤口的。

    等他们走到飞天峰主议事的庄子殿之后,沈行发现,秦易给她准备的这接风洗尘的阵仗未免太过大了些,这完全就像是准备了一场豪宴啊!

    “师兄,”沈行扯了扯嘴角,“你是不是最近想给自己改善一下伙食,所以随便借了个名义摆了场宴席?”

    秦易嗔怪地么了她一眼,“沈行!”

    话虽是这么说,但沈行看着宴上跟她热情打招呼的弟子,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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