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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海城

    回到青竹轩已是子夜,沈行捏了个火决点了灯烛。

    齐子瑨之上,沈行还有两个徒弟,叫做岳云阳和陆轻晨。

    至于现在这两个徒弟,他们下山历练去了,这事儿与前世倒是一样,那对儿小情侣大约是历练了四年多才回来。

    想到这个,沈行有些胸口闷疼,什么历练,都不过是个借口,那两个人实际是下山生孩子去了。四年后,那两人会牵着一个三岁半多的小孩,凄凄惨惨戚戚地跪在她面前,说一些漂亮的场面话,然后再声泪泣下地求她去西域的层级渊取那千年黑灵芝救他们的女儿——这个一同跪在沈行跟前却是她头一次见的小女孩。

    取个黑灵芝不是什么难事儿,毕竟是相处了多年的徒弟,一点举手之劳也确实没有什么大问题。

    问题就出在,黑灵芝取回来之后,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已经没了声息。

    那两人一身缟素地在她房门前跪了一天一夜,最后向她磕了三个响头,径自离了飞天峰再没回来过。

    再听到他们的消息,是两人的尸体一同被发现在陆家的灭门惨案中。

    “师父~”齐子瑨喊她。

    她从一堆杂乱思绪中抽离出来,换了副略显开心的表情,转头应道:“怎么了?”

    “师父我喊你好几遍了,”齐子瑨道,“我刚才说,师父的房间里有很香的味道,我很喜欢!”

    “嗯?”

    “我今天晚上可以睡这里吗?”齐子瑨指了指大床左侧的一张小榻,眼里盛着光。

    沈行把他拉来自己的房间是想让他就在这里歇息的,不过,齐子瑨这些天长身体,身材愈发高大,那张偏榻实在是“委屈”他,她摇了摇头,指了指房间北侧那张大床。

    “你睡这里。若是喜欢,那以后子瑨你就住这个房间。”沈行揉了揉齐子瑨头上略卷的毛发,说道。

    因着沈行的身份,她的主卧一直都有人维护着一个净尘禁制,所以常年来干净得一尘不染。但与之相对的就是齐子瑨房间,齐子瑨这次下山匆忙,忘记给自己房间下一个净尘禁制,上一世就是因为这个疏忽,导致齐子瑨回来之后的那几天背上生了些红肿的痦子,花了沈行好大一番功夫才治好,齐子瑨也难受了好些日子。

    所以这次——

    齐子瑨眼里带着亮闪闪的光,使劲点头:“我很喜欢,谢谢师父!”

    夜间的凉风轻拂,沈行在睡之前贴心地把朝着后院的窗户给关上了。

    云霭厚重,周遭气氛带着夜里的冷寂,显得有些沉闷压抑。但因着秦掌门今晚上这宴席,沈行觉得自己心情丝毫不受这天气影响,反倒十分心悦神怡。

    沈行记得,这天地间有一种禽鸟,学名叫碧桉,虽是群居,但猎食却是独自出手,它捕猎到食物之后,最喜在群体里炫耀,经常带着食物大摇大摆自别家门前经过,偶尔还叫唤几声,生怕别儿个不知道它今天能饱餐一顿。

    今天沈行就领略到了,这种炫耀的感觉,是真的让人,神清气爽。

    接下来的几天,住在原本沈行房间的齐子瑨并没有出现什么不适的症状,看来上一世确实是环境太差了。

    齐子瑨这边情况没有变差,但沈行这边却有可能是因为青云州一行心力损耗过大,有些噩梦开始缠她身了。

    梦里是她前世最后那几天,她一会儿看见齐子瑨在她师兄顾鸣面前拒不承认陆家灭门之罪,一会儿又看见齐子瑨心如死灰地担下了所有罪行,只是不管怎么样,最后的结果竟都是齐子瑨跳下屠魔池,一时是别人把他推下去,而且那只推人的手看着竟有些诡异的熟悉,一时又是他自己决绝地跳下去,那最后的眼神更是让她见之心碎。

    她一身冷汗地惊醒,梦中的那只手演化成朱赤色的烈焰蕊蔓,紧紧缠缚住她的脖颈,鲜血般鲜艳夺目的花芯狠狠地刺向她的心口。

    她再迟一会儿醒来,怕是要永远魇在这梦中。

    可是醒过来也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好事,至少自己没有救下齐子瑨这个事实在心头久久萦绕不绝,那番重压让她几近窒息。

    秦易叫她过去主殿议事的时候,说了好几次说她整个人身上有种不易察觉的虚颓,一番询问沈行又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到最后秦掌门实在放心不下,便给了她一颗指头大小的清心红玉,让她随身携着。

    她知道掌门是为她好,恭敬不如从命,于是在发带上缀进了这颗清心玉。

    当天晚上依旧是噩梦缠身,而且竟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四面八方到处都是缠缚人的烈焰,蕊蔓如火舌一寸一寸凌迟着血肉。

    沈行梦见自己,不但没有救下齐子瑨,还在齐子瑨赴死的最后关头狠狠地推了他一把。那只作恶的手逐渐放大清晰,竟隐隐在掌心现出了她的脸,淡漠得不可一世。

    曼殊沙华。

    沈行在梦里被缠住脖颈即将窒息的前一刻,突然想起了这些蕊蔓的名字。

    噩梦如沙潮往后退去,沈行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

    多亏了这清心玉,在最后关头给了她一丝清明。

    ***

    梦魇过后,山上的生活就是齐子瑨了。

    齐子瑨这些天让沈行挺开心的,学课程学得很认真,她的几个授课的师兄都向她反馈了子瑨的情况,清一色的夸赞,让她心情愉悦。

    不仅如此,齐子瑨还用了闲暇时间给她编了个像模像样的手链,她这些天摸着自己手上的这根绳串串着的玲珑骰子,觉得心情大好。

    不过这颗玲珑骰里面少了颗“红豆”,想到那句“玲珑骰子安红豆”,沈行心中不知为何,总若有若无着一丝空落落的感觉。

    但很快她就没心思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因为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就到了启程前往缥缈宗的日子。

    时值四月二十七,青竹轩中的几株桃花正冒了粉嫩的花苞,想来,过半月再回来的时候,应是满树馥郁芬芳的时节了。

    齐子瑨前几日缠了她一会儿说要一起去那缥缈宗,她想着出去游历也能增长些见识,于他来说大有裨益,便也允了他。

    而秦掌门却是留下来了,说是一个门派让一个人去赴那宴即可,毕竟飞天峰与那缥缈宗也没有什么过命的渊源,只是一件珍物寻主的宴席,不去也损失不了太大。

    山门前的广场处,是与之前接风宴一样的地方,只是这次,来送行的就只有秦易一人。

    清晨的风有些微凉,秦掌门站在广场正中,一件事一件事地叮嘱着沈行。

    “我听说那缥缈宗于许多年前换了个宗主,也不知具体是为何,之前的季薛宗主我与她在几十年前倒有过一面之缘,看面相与行事是个坦坦荡荡的女君子,但现在这个横空出世的云泽我倒是完全不认识了,总之得小心行事,万不能被人抓了把柄事事牵制。”

    “还有那个松青门门主叶景,自他们的老门主过世之后,飞天峰与松青门也断了联系,这叶景与缥缈宗有牵连一事,怕是整个修仙界也是头一回听说,更遑论我们。”

    “但既然他们扯上了联系,我们事不关己就可以了,其中关窍大可不必深究。”

    “还有你啊,大可不用事事逞强,何须为了旁人的无心之言,去接那千难万险的任务?自己平安顺意不就好了?一年之前宣宁的事还不够你作个教训么,不管这次结果如何,总之下次不能再犯。”

    沈行一桩一件地听着,听到这里,刚想出声反驳,便被秦易悄无声息地瞪了回来,只得点头应着:“是的掌门,下次不会了。”

    凉风轻拂,沈行无知觉地轻微瑟缩了一下,站在她身后的齐子瑨见状立马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披在了沈行身上。

    秦易看着,神色晦涩不明,却也没说什么。

    “好了,诸事小心谨慎。”秦掌门最后道,“对了,我给你的清心玉带上了吗?”

    “带上了,从没离过身呢,我知道这个不是普通的清心玉啦,秦掌——门——”沈行答道,同时跳上了剑身,伸了一只手来拉齐子瑨,还不忘补上一句,“师兄保重!”

    秦易挥了挥手,满脸笑意,也确实,本就是她自己的东西,怎么能瞒得住她呢?

    只半天时间,沈行带着齐子瑨便来到了去往海上缥缈宗必经的渊海城,到这里就不能再御剑了,想越过茫茫无际的大海抵达缥缈宗所在的蓬莱岛,必须得乘坐缥缈宗一门特制的渡船。

    听闻那蓬莱岛岛周毒雾笼罩,很多私闯的船帆都在那浓雾中迷失了方向,待那些船再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时,只见那船上留下的全是鬼气森森的苍白人骨,更有甚者,就连白骨都找不见,只有船上一个一个漆黑的人形印子。

    这就是沈行不敢也没能力独自前往缥缈宗要那百结箓的唯一原因,她可不想竖着进去,横着白骨出来。

    “师父!那座高楼应该就是渊海楼吧!”

    海城靠海方向一座暗红的高阁直耸入云,以沈行他们现在午初三刻站在城中大道上的视野看过去,那座高阁的阁尖正好挡了一点高空的皓日,周边溢散出放射状的七彩光华。

    是了,这就是渊海城最出名的建筑——渊海楼,同时也是渊海城中最大的一间客栈。

    齐子瑨兴奋地指着那座楼道:“师父我想住最高处的那个房间!”

    沈行被他神采奕奕的样子感染到了,欣然应允。

    只是去问价格时,沈行觉得自己心脏抽抽疼——他们是在抢钱吧,就住一晚上就得要上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沈行惊道,你们这还真的挺良心的,抢钱还送一间房让他们住,被一旁的新奇玩意儿夺了注意力的齐子瑨也忍不住看了过来,沈行朝他摆摆手,表示无大事。

    渊海楼的老板娘一身华服翩跹,施施然地答道:“客官~我们这顶层的‘览云居’可热门得很呢,若不是今天凑巧有位客人退了预订,你们还抢不到这间呢。”

    反正就来这么一次,沈行咬了咬牙。

    “师父!”刚付好银子,身后突然传来齐子瑨的一声惊呼。

    沈行转头,视野间突然出现一只张着獠牙血口的巨兽,眼见着与她就差咫尺的距离。

    刚刚还离着沈行十步远的齐子瑨,只一个瞬间,便飞身扑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撞在了那只巨鳖的嘴喙上,将它一头撞开了。

    灾变突生,那只巨鳖被撞到一旁的柜台上,一声巨响,想是撞碎了那实木的柜桌。

    齐子瑨摔在一边的地上,沈行正想上前查看他的情况,却不想那只巨鳖顷刻间便又动作起来,那巨大的鳖身左右翻滚,它身下的柜桌也随着动作被碾作了木渣。

    应该先用个什么术法安抚一下这只巨鳖。

    一边的齐子瑨赶忙起身,上前以指血作印,结了个沈行也没能看大懂的咒法,随后卸力般就要倒下,沈行三步做两步冲过去扶住了他。

    那只巨鳖果然不再动弹了。

    一旁目瞪口呆许久的老板娘终于反应过来,让他们赶紧上去,随后会送上解毒的药,沈行看齐子瑨的样子实在担心,便也不再管那只巨鳖,带着齐子瑨回到了他们的房间。

    “师父,我好痛。”

    齐子瑨一身墨青色的衣袍被湿了个透彻,不仅如此,他脖子往右肩位置处的衣服还被浓绿的黏汁腐蚀,里边的皮肉红红白白渗出了鲜血,可怖地与腐蚀过后的衣料混在一块儿,触目惊心。

    那只不是普通的巨鳖,竟然是海中的鸩王——虺蜮!这种怪物全身上下皆是剧毒,特别是它的涎液,可蚀万物。

    刚刚撞的那一下,齐子瑨的右肩好巧不巧地碰在了它嘴喙流出涎液的地方。

    沈行小心翼翼地剥下齐子瑨的衣服,被子瑨抓着的右臂仿佛被他的指甲刺进去了,指尖戳得她生疼。

    “师父…师父…”齐子瑨喃喃地喊着。

    沈行回他:“嗯,我在呢。”

    最后的里衣与皮肉搅和得难解难分,沈行狠了狠心,用力扯了下来。

    齐子瑨倒吸一口凉气,下唇已经被咬的渗出了细密的小血点,只是这疼痛远及不上肩上火辣辣似灼烧般的疼。

    沈行开始给他上药。

    齐子瑨额上的细汗不断地渗出来,眼尾也湿润润的,沈行见他这样,想说些话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渊海楼素有以毒物作观赏的传统,这次竟然将海里的虺蜮堂而皇之地放在了大堂之上,是我辨物不清,没能看出来。”沈行懊恼地皱眉,“还有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我又不是什么千金之身,受些伤也是正常的。”

    齐子瑨摇了摇头,低声只气音喃喃地说道:“不,在我心里,师父就是千金难换的。”

    沈行:“子瑨你……”许是她之前在青云州表现得太过脆弱了。

    “这虺蜮带上来的鸩毒,说霸道它也确实能让人受尽皮肉之苦,说不霸道,它也的确不像其它海毒般噬骨噬魂,子瑨你忍过这阵,按理来说之后应该无大碍了。”沈行道。

    “嗯。”

    “只是不知这鸩王为何突然脾性大发,难不成是缥缈宗的渡船已经到了?”沈行疑惑,“这张拜帖给我的消息是明天啊?”

    “师父,所以那缥缈宗的渡船真是用虺蜮的骸骨制成的么?”

    沈行点头:“不仅如此,那船上的帆,船上泼上的漆,皆是虺蜮的皮骨。蓬莱岛周毒雾缭绕,也只有虺蜮皮骨制成的渡船才能安然无恙地穿行。”

    “我们上船不会受影响吗?”齐子瑨呼了口气,声音比方才的气音稍微响亮了些。

    沈行莞尔一笑,“这个倒是无需担心,这缥缈宗既然敢拿出来侍客,自然有他们自个儿驱毒的法子。”

    沈行接着道:“只是,制作一艘渡船所耗的皮骨众多,一只巨型虺蜮大概也只能作个桅杆,因此缥缈宗倾全宗之力,几百年间也就寥寥几艘而已。”

    “难怪他们极少进中陆。”

    “不,虺蜮渡船只是为了方便非缥缈宗人往来,”沈行缠住最后的绷带,继续道,“他们本宗人士不是用渡船出入的。”

    “那是用什么?”

    沈行用袖子擦了擦齐子瑨额上的细汗,听了这个问题,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你师父我要是知道,那何须在这苦苦等待渡船?”

    齐子瑨轻扯嘴角笑了起来。

    “有没有好一点了?没有刚才那么疼了吧?”沈行问道。

    “嗯,”齐子瑨点点头,那双眼楚楚可怜地看了过来,“师父,我能靠着你吗?我有点冷。”

    得到默许后,齐子瑨小心翼翼却又带着一丝雀跃地凑了过去。

    沈行轻轻揽着他,谨慎小心地避过他的伤口。

    别的不说,齐子瑨这身上的皮肤看起来是白皙且又细腻紧致,穿上衣服略显清瘦,但脱了衣服,沈行不小心摸到的腰腹上的那八块腹肌确实是好看又紧实有力。

    不过也是这皮肉太好看了,这次受的伤才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沈行心中难免痛楚,“这几日你便靠着我睡,免的随意翻滚牵扯到了伤口,”沈行想了想前段时间晚上偷摸去看他的时候,“你这孩子,长这么大了,怎么睡相还是这么不好,四仰八叉的,要是翻下了床,又得磕伤碰伤。”

    齐子瑨连忙点头,“师父说的是!”

    第二天一早,缥缈宗那封拜帖上的光芒异常耀眼,想是那接人的渡船已然到了。

    给齐子瑨换了药后,渊海楼的小厮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给了她,说是老板娘为了表达他们招待不周的歉意。

    沈行自然收下,一旁的齐子瑨不知是昨夜做了什么好梦,嘴角一直上扬着,那脸上的笑意就连换药的疼痛都没能遮住。

    见他开心,沈行心情也好了起来,本来想多与这渊海楼计较一番,也没了心思。

    只简单问了那小厮几个问题。

    “昨日那虺蜮突然狂性大发,这原因你们可查清楚了?”

    “大人们还在查,听闻是有缥缈宗的渡船靠岸。”

    “那这虺蜮,你们现在是作何处理呢?”

    “害人的孽畜,自然是杀了。”小厮回答道,一脸义愤填膺,“若是换了我,绝不在这大堂放这种施了几十道傀儡咒都控制不了的魔物。”

    “傀儡咒?”这不是魔族的咒法吗?

    “嗯?”小厮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转了个态度,“客官你听岔了,我先下去了。”说完一溜烟跑走了。

    这渊海楼,怎么会魔界的法咒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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