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沅当然也发现他眼神里的怀疑，于是说：“我赶了一天的路，我在路上都想好了。”
梁承生还是不表态，“你说，你想了什么。”
闵沅眼睛里没神，“和你在一块我不开心，一直都不开心。”
多数时候她在梁承生面前都很坦诚，但现在她撒了一点谎。不开心是因为自己，和他没有关系。
这话一出口他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闵沅在心里和他说对不起。从小他就对她好，他都没有做过让她生气的事，可她却过分地和他说这种话。
他很久没出声，再开口时语气也变得平静。
“跑这么远到朝京，就和我说这个是么。”
闵沅嗯一声。她低头看见自己手心的痂，摸上去有点发痒。
她有一个打火机，新年那会儿点烟花用的，后来觉得烦了就按着玩，经常不小心烧到自己。
梁承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问她：“等会儿住哪儿？”
闵沅说：“我不在这里过夜，订了晚上的机票。”
梁承生：“不累么。”
闵沅：“还好。”
他又接了个电话，听着内容像学校那边的，挂断以后感觉压着火气，最后看她一眼，说：“行。你回去吧。”
闵沅背起书包和他挥手说再见，然后往门外走。平平淡淡的，不像要回很远的地方，像周末去学校前那样。
-
快两天没睡，闵沅在候机厅里顶着头疼睡着了。
人来人往很杂闹，手机响了好多声她才听见。
是袁若水打来的。
她不太想接，又想到回去反正都是要被骂，拇指先一步按了接听。
那边问：“你怎么跑你哥那儿去了？”
闵沅没吭声。
袁若水：“你要去外边，总要和家长说一声吧，一个电话都没有，是不是太不尊重我了？”
闵沅还有点迷糊，揉揉眼睛说：“对不起，下回不这样了。”
但袁若水不会因为这句道歉不生气了，重重叹了口气继续说：“我知道你喜欢和你哥玩，但是人家不用学习吗，人家没自己的事吗？”
“我没打扰他多久啊。”闵沅说。
从她见着梁承生到分开，前后都没有一个小时。梁承生接了电话也马上就走了，她没耽误他多少。
“小沅，我不是说你打扰哥哥，你要看看你现在的成绩，这回周考的分数上一本都不可能。还浪费两天跑到朝京，这两天的课，要多久才能补回来？”
闵沅又闭上眼，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提到成绩就不想说话。
很长时间没得到回应，袁若水也像懒得说教了，“行了，我也不管你突然找你哥什么事，马上订机票回学校上课。”
“知道了。”
“……”
“小沅，妈妈要提醒你，承生这个年纪有他自己的圈子，你不能像以前那样总跟着他，融入不进去的。你也不想被人家议论，说你这个妹妹跟哥哥差距太远了吧？”
闵沅的脑袋缩在衣领里，原本闭着的眼睛轻轻睁开一些，睫毛颤了颤，疲惫地看着地上，再开口时嗓子有点堵。
“那我以后不和他玩了。”
……
“操场的售卖机没矿泉水了，给你们饮料。”楚嘉瑞揣着三瓶汽水回来，瞧见梁承生在发信息，凑过去偷偷看了眼。
几个刚跑完圈的男人浑身冒汗，梁承生很及时地按了熄屏，往旁边挪了个位子躲开。
楚嘉瑞什么都没看见，没趣地把饮料扔过去，对着自己的大灌几口，问：“闵沅呢？”
“回去了。”梁承生收起手机，拧开瓶盖。
裴煦一头问号，“她什么时候来的？”
楚嘉瑞：“就中午下课，在学校门口。”
裴煦：“今天不是周一么，还特地请假来找她哥啊。”
楚嘉瑞耸耸肩摇头，戳一下梁承生：“闵沅找你什么事儿啊。”
梁承生说：“没什么事。”
楚嘉瑞不信，“你脸都臭一下午了，骗谁呢。你跟她吵架了？”
梁承生转头看他一眼，“没有。”
从头到尾她说话都心平气和的一个调子，他就压根舍不得质问她。就算她说和他在一起从没开心过，就算她的意思是一点没喜欢过他。
甚至他还特别心疼小姑娘一个人来回这么远的路，她以前连坐高铁都不敢一个人。
他只是生气，觉得她说的话也太狠心了。
楚嘉瑞用手肘撞他一下，“真没事就行。再有一个多月就高考了，别让人分心。”
裴煦张着嘴呵呵笑，“又不是你妹妹高考，你那么关心干什么啊。”
楚嘉瑞也不反驳，站起身背靠后边的栏杆，一本正经问两个人：“你们没觉得，我最近非常洁身自好吗？”
“……”
梁承生撇开脸懒得应。
裴煦不确定地问：“你想干嘛？”
楚嘉瑞：“闵沅高考完，就是大学生了，我就能追她了吧。”
裴煦：“你现在洁身自好有什么用，人家不知道你什么德行吗，我要是她指定恶心你。”
“裴煦！”楚嘉瑞气急败坏捂人嘴，“你老拦着我干什么，你闲的！”
裴煦搭着梁承生的肩，“那你问问她哥让不让你祸害人。”
楚嘉瑞不敢问，拎着外套就走了，走到一半又折回来，说：“……承哥，闵沅这么大了，你不能总管她，你又不是她爸妈。”
这话放在往常梁承生不乐意听，但现在不一样。
“随你。”梁承生拍开肩上的手，不太在意的样子。
都没声了，梁承生一个人起身离开，剩下两个面面相觑。
裴煦说：“闵沅肯定惹他了。”
楚嘉瑞认同地点头。
-
梁承生转头去了学校健身房，一直练到关门。
收拾完出来已经凌晨了，学校里只亮了冷白的路灯，风吹得树叶沙沙晃。
回宿舍路上很安静，裴煦半途打了个电话问他今晚回不回去。
大三宿舍不熄灯，到宿舍的时候没人在睡觉。
裴煦一条腿刚爬上梯子，又跳下来了。
梁承生平常基本不晚归，跑完步也都直奔宿舍。
裴煦冲他问了句：“你今天怎么了？”
梁承生一边收拾东西洗澡一边回应：“去健身房了，没看时间。”
裴煦看他没想说的样子，也就没继续问。
洗了澡出来梁承生有点犯困，躺上床准备休息。
结果一直到半夜也没睡着。
他又下床开了台灯想看书。这学期课不多，周围同学都在计划考研和实习的事。梁承生原本没准备往下读，但他担心闵沅上了大学之后自己在工作，和她说不上话，所以准备看她去哪个城市读大学。
这会儿他想到这些，又合上书，拿起烟盒去了外边走廊。
他没睡着，但是像做过梦，现在脑子有点迷糊，点着烟忘了吸，掉了一节烟灰下去。
下午的时候他给闵沅发过消息，问她兜里还剩没剩钱，她平时生活费不多也没有零花钱压岁钱，来回一趟又不便宜，他就给她转了点。
她回了句不用，转账没收，之后他再问什么她都没回了。
她现在不理人，回学校了不爱看手机，一周只有半天的假。又临近高考，他也不敢再找她让她分心。
烟盒很快瘪下去，梁承生收拾了旁边的烟头扔掉，然后回宿舍。
刚才待过的地方被他收拾得很干净，像谁都没来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