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韩晗出门的时候正是黄昏,北渊的习俗是新娘不能见太阳,二嫁的只能在傍晚登门。虽然韩晗之前没有拜过堂,但她和正南公二公子郑潇有婚约,二人的婚礼也已经给京城各大世家下了喜帖。

    韩晗蒙着盖头,看到不到北宸王府门匾。马车停下,她知道,到了。

    红色蒙住了她的眼睛,好似血色笼罩。原本她三个月前应该有一场婚礼,可是三个月后,她盖上红盖头,所嫁之人却已不是当时心念之人。

    下车后,韩晗一愣,没有鸣锣开道、没有锣鼓喧天,她低头看到脚下的青砖,明白了这是王府的侧门。

    “王爷性子喜静,不让大操大办,委屈小姐了。”喜娘见她迟滞一步,以为她是内心委屈,好心劝慰道,免得这虎女闹出什么幺蛾子。心下却道,这是北宸王娶的第二位继室夫人,不过是个冲喜的活物,又怎会张灯结彩、兴高采烈呢。未婚夫死了不足三个月,便匆匆攀高枝答应嫁给当权的摄政王,这样的姑娘她从心底是瞧不起的。

    韩晗没在意喜娘的话语,在一片寂静中,迈过了王府的门槛。

    一个管家似的男人和喜娘说了几句话,便领着他们向王府深处走去。从侧门走到屋子,走了千余步。喜娘上了年纪,越走越慢,不禁心中埋怨,陪着这个被王爷瞧不起的继室进门,真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连个步辇都不安排,可摄政王既然如此不喜,又何必非得纳了这个还没进门便克死夫君的小寡妇?

    王府很是安静,安静得不像一个有着数百仆从的大宅。主子大喜的日子,也笼着一种让人大气不敢踹、唯恐吓落了树上叶子的静默。

    张灯结彩、满心欢腾的婚礼,韩晗是经历过的。与郑潇大婚的日子,订在新年后的二月初一,郑府在京城的宅子布置的红火热闹,从新年延续到正月。正南军的喜事轰动京城。正南军少主郑潇迎娶新妇,任哪位受邀的宾客都要恭喜一句佳偶天成。

    .

    韩晗坐在床边,失魂般抬手,再次轻覆上郑潇曾亲吻的右颊,却摸到腮边有冷掉的水痕。

    从军队里长大,上过战场打过仗的她,很少哭。哭是没有用的,哭不能赢得胜利,哭不能打败敌人。

    韩晗顺手拽下红盖头,团一团擦了脸,扔在一边。

    “小姐,有什么不舒服吗?”阿灵见她神色沉重,红布乱抹把妆都弄花了,上前关切道。

    “没有。进到这王府,是我自己的选择,没什么不舒服的。”韩晗声音平静:“阿灵,这条路是我要走的,没有人支持我,谢谢你肯陪我。”

    婧灵笑笑:“小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自从小姐从万人坑里把我拉回人间,我就说过这话了。”

    韩晗看了看阿灵,陪在她身边的这个小女孩,是她旧日生活的唯一遗存。

    韩晗忘了眼窗外,多年行军生活,她只要看一眼当日的月光,便知几时几刻,习惯是刻在骨子里的。“快二更了,你去休息吧。”

    “小姐,你一个人没问题吧?”阿灵担心道。

    “我的功夫你最清楚,而且这位北宸王,是个众所周知的活死人,缠绵病榻多年,是个连走路都得靠爬的病秧子,能把我怎么样?你放心。”

    阿灵低声道:“干脆掐死他得了,省的小姐在这里受罪。”

    韩晗点头:“要是掐死他能替郑潇、替公爹报仇,我能把他头盖骨掐成碎沫沫。可是宜州到底发生了什么,郑潇、公爹是不是真的不在了,却永远搞不清楚了。究竟是不是北宸王下的黑手,背后还有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要弄清楚全部的真相。”

    “可是北宸王他掌权多年,暗卫、暗门不知道布置了多少重。京城小儿都知道,不怕蛇蝎咬、就怕王爷笑,那毒如蛇蝎的性子,我们真的能从他这里挖出什么吗?”

    “宜州大劫之后,我带着正南军的一队密探在峡江的河谷中寻找正南公和郑潇的遗体,却一直没有找到,只在江边找到了一些破碎的遗物。那遗物碎片中,竟有一片绘着北宸王府徽记的香炉碎片。这太奇怪了,宜州大劫八成和北宸王府有关系,这里可能藏着唯一的线索。已经没有其他的路了,总归要试试。”韩晗坚定道。从她决定嫁给摄政王开始,她就明白自己选了一条怎样的道路。

    在边境长大,一年前她才随父亲调入京城凌州。关于北宸王褚继尧,她只是听叔伯们讲起朝堂风云时耳闻过。叔伯们都是武将,说起这位搅弄风云的庙堂人物,都带着无奈和不寒而栗。身为摄政王,他的一句话可以让人生让人死,远比敌军的刀枪剑戟更厉害,那不是他们这些大老粗们玩得起的游戏。

    可是,这龙潭虎穴,她必须得来。这是上天赐予的机会,可以为郑潇报仇的机会。

    阿灵退出屋子,跟候在门外的婆子交谈,接着脚步声渐渐向西北角走去。

    .

    宜州地处北渊和南昭的边境,也是正南军的大本营。正南军元帅、南柱国大将军郑岩常年驻守在这里,连自己幼子郑潇的大婚典礼都没有回京主持。

    正南军也被称为郑家军,是北渊最精锐的边境军。百余年前,姜氏趁北渊王室外戚乱政,在熙阳城称帝,建立南昭。反贼头子姜崇率军一路北上,攻到了离凌州不过三百里处,若不是郑家先祖率军殊死抗敌,以少胜多,可能北渊王室都要落入姜崇之手。

    郑家军不仅挡住了姜崇的部队,还一路将他们杀回了宜州之南。但南昭仗着江峡之险,扛住了郑家军的反攻。

    至此北渊和南昭对峙百年,边境冲突不断。南昭姜氏一直没有放弃试图越江拿下北方的大片疆域。而北渊从未认可南昭,一直想要收回南昭盘踞的富庶丰饶之乡。

    作为主战派的领袖之一,郑岩一直都怀着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雄心,越过江峡,率军南下收复故土,多年来一直亲自驻守宜州。

    长子郑江,死于三年前一次两军冲突。幼子郑潇便是他仅存的儿子,郑潇回京大婚,正南军早就传出风声要加紧练兵,在元帅回京主持儿子婚礼的时候防止敌人偷袭。

    在南昭看来,这也就意味着这是这么三年中唯一一次猛虎离山、巢穴空虚的机会,果真暗中调兵,袭击宜州。却没想到回京只是郑岩放出的迷魂计,郑潇回京他却没有回,反而趁南昭的北境大军袭击宜州时,奇袭南昭的北国门宇川。

    在双方在宜州和宇川激战之时,婚前半月,郑潇收到父亲的加急密报,押送西北新筹的粮草奔赴战场。

    可是刚到南境,却传来粮草被劫、郑家父子双双身死的消息,南昭军趁机占了宜州。

    韩晗觉得天塌了。

    韩晗从小在正南军长大,父亲是郑岩得力的下属之一,曾官至左翼军统制。正南军不仅是她未来婆家,更是她从小长大的家。

    郑氏父子这样不明不白地身死,皇帝和太皇太后只是吊唁追封,大意是顾念郑氏多年护国有功,这次宜州失地,就不再追究。郑岩的爵位正南公,由郑岩孙儿、郑江遗腹子郑楠降爵继承,封为正南侯。

    事情发生的太快,韩晗很久才从伤痛懵懂的状态中回魂。等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郑家只剩了不到4岁的郑楠。

    十万精锐的正南军成了北渊朝堂上各方势力瓜分的肥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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