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高手都深藏不露，三人不敢贸然行事。

    郑汐白天扮做出门，特地向李录告假晚上不回。阿灵则趁夜在内院直闯西路院，吸引府内高手的阻拦，以便郑汐夜探西路院。

    在郑汐和阿灵为行动做准备时，韩晗决定白天在走一遍王府的路径，帮助二人更好地探查和撤退。

    王府已经被晨扫过一遍，但是却空无一人。韩晗想起来阿灵曾经告诉她，和她邻居的桂妈是负责王府洒扫的主管，曾好心告诉她，府里的规矩是在做完活计后，尽量不要靠近王爷活动的区域，免得冲撞了王爷。

    “冲撞？”韩晗哂笑：“他是身娇体弱的孕妇，是未满百天的娃娃，怕冲撞？是长得太丑，怕在光天化日之下吓到人吧。”

    接着，她就被那个连廊下晒太阳的人皮骨架吓到了。

    “你不上朝吗？为何院子里晃悠？”韩晗发现他眼下的红斑褪去了不少颜色，没有了红斑的对比，脸色看起来正常了许多。

    “夫人对王府颇有兴趣？昨天逛过了，今天还逛？”褚继尧歪在连廊的美人靠之上，似乎下一秒就可以直接死在上面。

    “院子里太憋闷了，手脚都活动不开。”韩晗说着，习惯性地伸手伸脚，却发现手脚比之前僵硬了很多，想想已经三个月没上过校场了。

    褚继尧摇头道：“北宸王府比当今皇城也不遑多让，你竟然说小。”

    “你们这种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皇家子弟，以为这一方皇城、一座京城，就是天下。其实天下大得很，是你没见过峡江的奔涌、峡谷的耸峻，没见过云海的翻涌、日出的磅礴。才会觉得这一点点方寸空间不算小。”

    “我不上朝，是因为所有的奏折在上朝之前，都会先送到北宸王府批阅。你说的这些，都在这些奏折里。”

    大渊的天下就是他的江山。

    正南军将士们，拼死拼活，日夜守在南境，不敢懈怠，就是给这种人守国门吗？

    一种愤慨从韩晗心里升起，“那些奏折里，你看到过百姓因粮食不足，只能吃半年的饱饭吗？你看到过将士们因衣料短缺，数年都无法换新衣新被，南境阴寒，每到冬季，士兵们只能靠跺脚取暖吗？你只会在这里晒太阳。”

    “听起来，你以前在南境过得很苦。看来正南军对你并不好，你何必为他们搭上自己的人生？”

    韩晗被彻底激怒了。她上前弯腰抓住褚继尧的衣领：“你外面如何糟践削弱正南军，我无能为力，但在我面前，如果再听到你诋毁他们，我真的会把你的头拧下来。你这个身板，我一把能拧下来三个。”

    .

    韩晗放开他，感觉心头憋闷，转头向后院走去，她想走快点，越快远离那个鬼见愁越好，却越走越觉得身子沉重，待走到后院北边的花园时，已经气喘吁吁，不得不扶着假山喘息平复一阵。

    “喵~”一只白色的猫儿正停在她扶的假山上方，见人过来，咻忽跳到了前方的石头上，回头看看韩晗是否追来。

    韩晗从小就是招猫逗狗的体质。在南境，她养过猫，养过狗，养过南方独有的像豹子一样的小猫，最夸张的，还养过一条家蟒。

    “乖乖，别怕。”韩晗趁那猫儿不注意，伸手要捉住它，猫儿想往韩晗相反的方向跳，却发现韩晗已经反身想相反方向迎来。

    “预判不了你的预判，姑奶奶我早在战场上死了几回了。”

    猫儿逃脱不得，发现被这人抱在怀里，一点都没有敌意，乖乖让她顺起毛儿来。

    “夫……夫人？”一个丫鬟顺着猫叫声绕到假山后，看到一身锦绣抱着猫儿的年轻高挑女子，料想是前几天进门的如夫人。

    “你的猫？”韩晗问。

    “不，不是。应该是别家跑来的猫。”丫鬟说着要伸手接过猫。

    “那你要捉它干什么？”

    “府里是不让养这些带毛活物。这些擅闯进府的猫狗黄皮子，都是要打死的。”

    “哈？”韩晗正要把温顺的猫儿给丫鬟，听到这话难以置信，一愣神一松手，猫儿喵一声从她手中钻走了。

    猫儿似乎认出了小丫鬟是要捉它的人，跑得迅疾如电，瞬间钻进了假山不见了踪影。

    “从现在开始，这猫是我的了，谁也不准伤害它。”韩晗回头，厉声对小丫鬟说。

    虽然不是正经王妃，但也是王府的如夫人，小丫鬟不敢违抗，只得小跑去找管家复命。

    .

    是夜，阿灵一身夜行装扮，韩晗的中路院翻墙越路向西路院而来。

    少时阿灵经常在南境山间传信，仿佛树上鸟儿化作精灵，上下翻飞，翻越几道院墙不在话下。若是能不惊动守卫，是最好不过。

    正在思想间，只听得屋檐下方有人大喝一声：“何人？”

    阿灵咬牙，只足尖加力，身子在王府的屋檐间急速掠过。她的目标不是闯进西路院，只是吸引王府守卫的注意，因此方向也走得乱七八糟，只带着身后追击之人兜圈子。

    此刻，韩晗也听到了府内的响动，想出门却只碰上迎面而来的褚继尧，还很难得的带了两个仆从，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的高手。

    或许是白天在院子里受了风寒，褚继尧的身上比以往多了一件大氅。在三月转暖之际，还穿冬衣，一身单薄寝衣的韩晗从内心里无法共情。

    “王爷，我已经休息了，如果您以后再不通传而来，我真不客气了。”韩晗白道。

    “王府内有刺客，我来关怀夫人，还需要通报？”

    “来王府的刺客又不会是冲着我来的，王爷还是关心好自己吧。”

    “本王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想要本王命的人多的是，但本王的命可没那么容易取。反而是刺客，如果刺客被抓到，依照律例，擅闯王府、公宅，死罪。”

    韩晗心急跳了一下，努力平静道：“府中高手如云，王爷当然不必担心。”她不确定王府中是否有人的轻功可以和阿灵相提并论，但如果阿灵被抓，自己如何救下她。王府如夫人的随身丫鬟深更夜袭王府，什么理由都兜不住这奇怪的举止。

    韩晗的一颗心，随着府里侍卫哒哒的脚步声越跳越快。她是个习惯劳力的人，现在却要时刻处在高压又虚假的表演里，胸腔里总是充斥着一种劳心的紧张劳累。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多，韩晗的面色越来越白。除了阿灵，还有郑汐，韩晗觉得自己的担心不够用了。韩晗忍不住将手抚在胸前，大口地多呼吸几次。

    “送夫人回房休息。”褚继尧命令身后的侍从，“刺客没有抓到之前，不要让夫人走出屋子，以免误伤了夫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限制我的自由吗？”韩晗嚷道。

    两个侍从却没有后退，一副架也要把她架回房的气势。韩晗怒目，瞪了两眼侍卫，又转头专心瞪着褚继尧。

    韩晗很想开口骂他，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他面子，以后如何在府中摆姿态是个问题，正在纠结间，忽然她看到阿灵小跑进了院门，一颗心瞬间向下落了几寸。

    “你那边没事吧？”韩晗关切道。

    “没事，我们那边很好。您还好吗？”阿灵一语双关。

    “冤有头债有主，牵扯不到无关的人。”

    韩晗说罢，转身带着阿灵回房间：“既然王爷让我好好在屋里待着，我当然得从命。希望王爷早点抓到刺客，别再来扰大家。”

    大概是褚继尧见她如此乖觉，便没再纠缠，而是带了侍卫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