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了吗？”韩晗看着阿灵略带苍白的脸色关切问道。

    “交手的时候，被剑锋带了一下。”阿灵褪下左肩衣衫，一道浅浅的伤口从左侧锁骨延伸到左肩头。

    “伤口不深，只要没毒，过两天就能好。”韩晗说着从衣柜内扯出一件面料柔软的内衫，三两下撕成布条，替阿灵包扎伤口。

    二人都是在战场上刀光剑影里成长起来的，这个伤口不足以让二人大惊小怪。阿灵的身上，有大大小小无数伤疤，有刀伤、有烧伤。无论看到多少次，每次看到这些疤痕，韩晗心里都会疼，不知道她在被埋进万人坑前经历了什么。韩晗也越发痛恨那些伤害百姓的恶魔。

    “伤我的人，剑术和轻功都非常好。”阿灵略略吃痛，龇牙道：“差点就被他扯住腿脚走不脱了。幸亏小姐下午告诉我后花园的假山藏身之处。”

    为寻找白猫，韩晗沿着白猫消失的缝隙侧身挤进假山，一边在逼仄的缝隙里游走，一边轻声地呼唤猫儿。假山的夹缝狭窄，但始终能容一人侧身通过，在若是没找到入口，在外面是绝对注意不到这条极狭的山间小道的。

    “喵~”韩晗听见猫儿的叫声，却在曲折的山缝里无法看到猫儿的身影，只能顺着猫的叫声继续向前。

    不知走过了多少曲折，韩晗的眼睛都已经习惯了黑暗。待她忽然见到光明，弯腰走出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片箬竹丛中。韩晗从箬竹丛中走出，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王府之外，箬竹丛在王府的花园的西墙之外，是府院常用的装饰，用一圈箬竹围绕院墙，可是这里竟藏着一条极狭的出口连接王府内外。

    “我趁着乌云遮月时，跃进了后花园。花园里假山众多，守卫们查找得极为仔细，我就趁着他们在花园里翻找时，从您告诉我的狭缝里溜了出来。”阿灵整理好衣物，从外面看不出任何异样。

    “守卫们找不到刺客，一定会将花园包围起来，小汐很难从那里脱身了。”韩晗暗自祈祷守卫力量都被牵制在了后花园，郑汐在西路院面临的压力会小很多。

    “小姐，你身体还好吗？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郑汐他常年在军中担任斥候，探查消息是他的看家本事。南昭军中高手如云，他都能深入敌营来去自如。”言下之意劝慰韩晗不必太过担忧。

    “除了郑楠，小汐是郑家先祖嫡系一脉唯一的骨血了。”郑家满门忠烈，现在却人丁凋零，原本应该是她来保护两个孩子，现在却把郑汐也倦了进来。韩晗想，若是小汐或楠儿任何一个人因自己的任性莽撞而受到伤害，她更愧见郑潇了。

    .

    一大早，郑汐边抱着一把双剑进了府。王府对武器管控森严，李录特地将其叫去询问，郑汐说是夫人嫁入王府前，在京城南城外的南海子兵器铺所订，特地命他取回。南海子距离城中距离遥远，当天来不及来回，他昨天去那儿住了一宿，今早取了双剑，便急急赶回向夫人复命了。

    李录拿起双剑，双剑套在一个剑鞘里，拔出剑身，薄钢既韧且锋，闪烁着刚开刃的精光，靠近剑柄处，刻着代表南海子兵器谱大当家的铭文。

    李录合起双剑，交还给郑汐，道：“既然是夫人所订，请交给夫人。但府中武器都需在兵器房登记入册，稍后去兵器房交代一下。”

    郑汐答诺。

    这双剑的确是南海子武器铺所出，只不过已经用了十余年。韩晗接过双剑，控住不住眼泪涌上，泪光中，剑锋的精光变成了星星点点的闪烁光点。世人都知道，郑潇作为将军，擅使枪法。但在和青梅竹马的爱人在一起时，他们比武喂招最常用的却是长剑。

    这柄雌雄剑，是郑潇十二岁那年，亲自去南海子求大当家打造的。他把剑送给韩晗时说，双剑合一，分能斩凶杀敌，合则形影不离。后面还有半句，小少年没好意思说出口，“就像你我”。

    “你把它们照顾得很好。”韩晗隔着剑光望向郑汐。“能把十年的剑打造得如新出炉一般，小汐，你真是个兵器天才。”

    取剑是郑汐想出来的证明自己昨晚不在王府的借口，但他也是真的想把这把剑取过来交到韩晗手里。这是郑潇留下的很少的遗物之一，一直放在正南公府为郑潇准备的新房之内。之前郑潇曾对他畅想“世人的规矩是用秤杆挑下新娘盖头，我偏要用这把双剑，这把双剑才是我和晗晗心心相印的见证”。

    韩晗摩挲着剑柄、剑鞘，听着郑汐昨夜探访西路院的成果。

    “确实如李录所说，西路院常年未经修葺，整体看上去比中路院要破败很多。昨夜除了府中巡夜的更夫，没有任何人出入西路院。”

    韩晗、阿灵面露疑惑，听他继续道。

    “没有人居住，院中也没烛火。但是，我觉得那边有阵法。”

    二人疑惑更重：“打仗用的兵阵？”

    “是南昭的阵法。”

    “南昭的巫术？”阿灵惊讶。

    “南昭的巫蛊之术，承袭自上古澧水之畔的神秘部落，以巫医谷的最为世人所知。他们还是南昭皇室的座上宾，之前我们在宜州，也和他们打过交道。他们最常用的法器是烛火、人骨，与北地风俗决然不同。”韩晗接着道。

    “小姐，你不是一直不相信巫蛊之术？”阿灵问道。

    “我当然不信，靠几个巫师巫婆，用烛火摆个阵法，念几句咒语，就能保佑打胜仗，如果是这样，还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韩晗忽然想起来，“既然你说西路院一片黑暗，并无烛火，怎么会是南昭巫术？”

    “气味。”郑汐答道：“南昭的巫术，本是用烛火，但你们还记得民间传说他们用什么做烛火燃料吗？”

    “尸油？”二人齐齐惊呼道。

    “对，我记得之前正南军曾找到过一个低阶巫师的尸体，他的身上就有那种气味。那不是燃烧正常蜡烛的气味，结合传说，那就是燃烧尸油的味道。”

    “我对那个味道印象很深。”阿灵皱皱鼻子，似乎已经问到了那种令人“一闻难忘”的味道。

    郑汐点头同意：“西路院那边，气味非常淡薄，但那种味道，闻过的人，都不会忘记。我肯定，就是巫烛的味道。”

    二人交谈间，没注意到韩晗的眉头越皱越深。

    北宸王府出现了南昭的巫术痕迹，这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而且这种巫术阴邪无比，据说军营中又专门探听敌情的斥候，在南昭地盘上撞到过巫师施法，吓得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地回来，连具体情况都描绘不清楚。军营私下有人传说是被阵法多了魂魄，搞得人心惶惶，是正南公亲自安抚、审问，才让那名军士慢慢恢复正常。

    巫术虽然不能杀人，但对巫术的恐惧却可以杀死一只队伍。

    五年前，抓捕到南昭巫师尸体的事，则是军中机密，具体抓捕到此人的情形郑潇一直没有向韩晗透露。亲眼见过尸体的，也是有军中几位将领和郑潇的贴身侍卫郑汐。但韩晗天生胆大、好奇心重的性子，从郑潇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后，半夜带着阿灵绕过守卫，去树林的停尸处验看。

    那种混合了尸臭和莫名浊臭的气味，此刻似乎又从远处飘来。

    韩晗忽然觉得腹中翻江倒海，实在忍不住，忍不住，“哇”一下，把刚吃完的早餐都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