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褚继尧看到韩晗时,她面色微白,正弯腰大喘气,眼睛却盯着对面的来洛亭。

    褚继尧腿脚不便,可是听到后廊里,韩晗和人起了冲突,如同炸毛的狮子,怒火从眼神里喷出来,脚步都比以往要快了很多。他的暴怒吓坏了庆福,跟在后面忙道:“已经分开了,分开了,双方都没受伤。王爷息怒。”

    韩晗和来洛亭都被带到了太皇太后面前,高门贵妇和使臣在皇城打起来了,如此有失国体的事端,太皇太后已下令严禁传出被其他各国使臣知晓。如今堂下也只有近侍和一干相关人等。

    太皇太后面色阴沉,明显在压抑着怒火。

    “太皇太后,关于这个来洛亭,我有要事回禀 。”韩晗坦然道:“臣女之前在峡江,也就是北渊和南昭的交接处,曾经见过此人。他当时自称是南昭的商人,如今却又成了西晟的使臣,此事绝不寻常,请太皇太后明查。”

    “夫人,来某已经跟您解释多次了。您这么个说法,有证据吗?”来洛亭作为大国使臣,虽然身边全是大渊最有势力的一群人,但仍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气质。

    “证据,都要证据。我的眼睛就是证据。太皇太后,我亲眼见过他作为南昭商人,在峡江上做生意。”韩晗解释道。

    “天下相像之人何其多,夫人也只见过那人一面,想必多年您后印象并不深刻,若是看到一个长得相像的人便硬要说对方是记忆中的人,天下冤假错案何止汗牛充栋?”来洛亭反驳道。“而且我是受大晟国尊主的王命而来,今天被北宸王夫人言语攻击,还拳脚相向,难道是大渊的待客之道吗?”

    “我不会记错的……”

    “好了。”还没等韩晗说完,太皇太后便开口打断了她。“任何指责都要讲求证据,哀家不能凭借某个人的一面之词来做判断。韩卿,若是当时有和你一起的目击证人,可以请来对质。若是没有,单凭你的记忆,我们不能随意处置友国来使。”

    韩晗无奈,显然,太皇太后并不偏向她。而当时和她一起的证人是郑潇,她如何能让郑潇来和她一起同这个奸细对质?

    “若真是一个普通使臣,为何会有随身携带毒药?腾骧卫,来人,捉住此人,把他的右手展开!”此时,一直默默的褚继尧忽然威喝。

    两名腾骧卫迅速上前,趁来洛亭还未能做出反应前,将他制服。一名侍卫捉住他的右前臂,把他的右手举起来。

    众人仔细一看,在来洛亭的小拇指指甲里,隐约藏了一簇白色粉末,闪着如珍珠般的荧光。

    “这是什么?”褚继尧捏着他的手,轻轻问道,但手上却使出了力气,若他是个武将之躯,此刻来洛亭的指骨已经被捏碎了。“而且敢公然对本王的夫人动手,这又是你们大晟国的人在别人府上做客的道理吗?”

    来洛亭的眼睛中流露出震惊,努力掩饰着吃痛的表情。

    “去太医院,请最擅长毒经的刘院首,看看这粉末究竟是什么?”褚继尧回头看着忍痛的来洛亭:“再看看这个人就是是谁?夫人说的到底对不对?若真验证了是毒药,在太皇太后办的答谢宴上下毒,是什么罪名,不用我说了吧。”

    太皇太后看他已经找了证据,不再有异议,但若真是毒药,此事可就是捅破了天。她眼眸深沉地看着褚继尧:“既然王爷对调查此事有兴趣,那哀家就将此事交托于卿。事出突然,今日便不再追求韩卿和来使臣在皇城动武的罪责。一切等有调查结果,再行定夺。”

    褚继尧看着来洛亭:“你现在还是大晟国来使,不方便把你放到御监。”随即命令身后的腾骧卫道:“在四夷馆旁找个别院,安排住下,好生看顾。”

    .

    北宸王府。

    正院里灯光明亮,韩晗自知理亏,一直在等着褚继尧开口。事实上,她也没有等太久,褚继尧果然噼里啪啦开口道:“如你刚才这般,在皇城贸然动手,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他明显在压抑怒火:“若不是你们一个是皇族内戚,一个是外国来使,宫中的内侍会顾忌你们的安危,保护你们。按律负责守卫皇城安全的腾骧卫可以不请示总管,直接将在皇城动武之人射杀。你现在还有命站在这里?”

    “我一开始想告诉你来着,但我觉得你不会理会我,不会相信我。告诉你也是自讨尴尬。不如自己先去会一会他。我没想和他打起来的,我就想着先制服他,免得他做什么。”韩晗心里有一点觉得自己理亏,但总体上自己还是占理的。

    “你看,后来确实发现他指甲里藏了毒物,如不是及时发现制止了他,他要是在各国来使的宴会上下毒,这影响可就大了去了,说不定会勾起我们大渊和别国的矛盾。”

    韩晗越说越投入,越分析越觉得他的目的肯定就是这个。

    褚继尧被她气得哭笑不得:“那要是你和他动手时,他趁机把毒药下到你身上呢?你怎么办?”

    “解毒啊,你去太医院给我多找几个好大夫。”

    “若他真是南昭奸细,他所用制毒比是南昭巫毒,你觉得我们能解吗?”

    “那……”韩晗低下头:“那就舍生取义呗。”她低头抚摸了一下小腹,若是她这次真栽在奸细手上,自己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可孩儿太无辜了,想到这里,她忽然被巨大的后怕和愧疚包围。

    褚继尧看到她的神情,心中动容:“别嘴硬了。知道后怕了?”他被韩晗眼神里微微闪动的泪光浸透了心神,语气更加柔软:“你现在不是说舍生取义就能舍掉性命的,你还要对另外一条生命负责。”

    王府里蜡烛用得奢华,正殿里烛光明亮,韩晗看到褚继尧脸上的红斑已经渐渐消退、几乎无色了。暖黄色的光让的神情也多了一份柔和,不再阴沉凶狠。

    “我知道。谢谢。”韩晗道。“虽然我不确定你保护我和我的孩子,是基于什么原因,但谢谢你在太皇太后面前维护我。”

    韩晗再单纯,也看懂了刚刚在怀德殿里,他听到来洛亭对她的攻击时,他骤然而起的愤怒,还在太皇太后质问她时,帮她寻找证据解围。

    而自己答应帮他做到的事,却一直都没办到,解毒一事还毫无头绪,不符合韩晗一言九鼎的做派。还得加紧努力啊!

    .

    四夷馆外,一个相邻的小院。

    院里安静朴素,只有几位身材高大结实的侍从在屋里院外忙碌,他们不是普通侍从,而是负责京城守卫的金吾卫,得了摄政王的命令,正在负责看守大晟国使臣来洛亭。

    此刻,院子里除了来洛亭,还有一个面貌丑陋的佝偻跛子和他的侍卫,正是褚继尧和郑汐。

    “我们都知道,我夫人说的没错,你就是当年峡江上,南昭商船上的商人。”褚继尧开门见山道。

    来洛亭不答,只是在等着褚继尧继续说。

    “只不过,你不是南昭的人假冒西晟的使臣,而是你当年就是大晟的外事官,假冒成南昭的商人。”褚继尧盯着他:“你们当时假冒南昭的商人,故意不配合正南军的检查,以至于发生冲突、闹出了人命。”

    “从那之后,北渊、南昭的关系再度恶化,很快两国直接的江上贸易往来也被关闭。南北货物往来、贸易输送,都要通过第三国进行。而这些生意,大多数都回流到了西晟的商人那里。”

    “如果说谁不想北渊和南昭有往来,应该就是西晟了吧?”褚继尧喝了口茶道:“本来是峡江上游的小国,过去只能出卖苦力在江上跑跑船,赚一些血汗钱。但是因为百年前姜氏伪帝占据峡江,南北货物流通,必须在西晟多一道中转,让西晟赚过路税赚得盆满钵满。”

    “十年前,当今皇上的祖父,我朝先皇成帝,想要开通江上贸易,和南昭关系缓和。但南北货物直接流通,不再经过西晟中转,这不是割了西晟的大腿肉吗?”

    褚继尧抬眼望向对面的来洛亭:“所以你们才处心积虑来破坏北渊和南昭的江上贸易。当时那单生意,根本就是你们西晟为了挑起双方矛盾而设的圈套!对吧,李账房!”

    李账房正是当年来洛亭在商船上使用的假身份。

    宴会当晚,褚继尧看到堂下的来洛亭,便和韩晗一样,立刻认出了这个就是当年那艘惹事的商船上的账房先生。

    而此刻,他却说他是大晟国使臣。

    一个商行的账房先生和一国使臣,是同一个人?

    那只能说明有一个身份是假的。与冒充一国使臣相比,显然是冒充一个账房先生更简单。

    前后一捋,坐在席座后的褚继尧很快便想明白了这里面的来龙去脉。

    韩晗却被他前一个身份所迷惑,没有想到他第一个身份才是假冒的。

    原本他确实是计划寻个机会,让韩晗把这件事挑破,方便他安排下一步的行动。可是没想到还没摁住,那个莽丫头居然单枪匹马就要去制服奸细,还动起手来。

    褚继尧一想到当时的场面就心直突突。

    来洛亭听褚继尧讲完,道:“殿下聪慧。夫人没想到的,殿下都想到了。”他轻轻一笑:“可是,你们没有证据,这一切都是您的猜测。”

    褚继尧:“如果太医院验出你手上的是南昭巫毒呢?”

    来洛亭愣住:“殿下这一招无中生有,玩得太过阴狠了。”

    “你放心,我不想和大晟开战。”褚继尧也笑了笑:“因为是南昭的巫毒,你的下毒、背叛,都是受南昭国指使,与大晟国无关,你觉得大晟尊主会不会为你喊冤?”

    来洛亭咬牙切齿地看着褚继尧:这是一个心比脸更丑陋的魔鬼。

    “当然,那粉末也可以只是来使臣和红粉知己戏耍时,不小心从梳妆台上撞到的香粉。”褚纪要问:“你觉得是什么?你想要它是什么?”

    来洛亭闭上了眼睛。

    好一会儿,他终于睁开眼睛,问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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