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正南军的将士,都已将正南军的精神化入骨血,不畏强敌,不傍强权,誓以收复南地为己任。

    樊睿在军中,隐约听闻昔日同袍、少将军未婚妻韩晗在宜州之劫之后不足三个月,便改嫁给了摄政王褚继尧。他与韩晗伴随郑潇左右多年,亲眼见证过二人在战场上生死相随、情比金坚,对这样的谣言,他是坚决不肯相信的。

    直到多日前,摄政王褚继尧以协助御史调查军中事务之名来到南境,还带了新宠的夫人。

    樊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众人跪拜的一刻,他死死盯住摄政王身边的美貌夫人,终于确认她真的就是同袍多年的韩晗。他没有在她脸上看到憔悴与伤痛,反而泛着被周到呵护的娇艳光彩。

    他的拳头攥紧了。原来女子无情到如此,昔日恩爱,在旧人还没化成枯骨时,就已经灰飞烟灭。或许,他关于宜州之劫的所有猜疑都是真的。

    众人迎接摄政王跪拜之时,韩晗的眼神在人群中逡巡。她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宜州一战,正南军的高级将领损失殆尽,能留下的很多是当时分守柏岳和嘉州后方的低级将领。此前韩晗与他们交往不深,但常年在军中行走,彼此都有印象。

    如今见到这些面孔,韩晗有一种终于见到家人的感觉,尽管是远亲,也是能承载思念的人们。

    忽然,她在人群中发现一张面孔,眼神中泛出强烈的惊喜,是樊睿!樊睿与自己,同为郑潇麾下的先锋军。原以为他也在宜州大劫中陨落,没先到居然还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站在褚继尧身侧,她不方便同他亲近叙旧,只是眼神在他身上流连许久,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日后有机会再话旧谊。

    或许是察觉她神色优异,当她盯着樊睿时,褚继尧在袖中的手悄悄伸过来,在宽大锦服的遮蔽下,大力捏了一下她的手心,似乎是在恼怒地提醒她什么。

    .

    而此刻,韩晗得知褚继尧要提拔樊睿接管右路军,惊讶无比。外堂中,褚继尧正在和樊睿就任命进行谈话,她禁不住好奇心,静静站在屏风后聆听。

    以樊睿所知,此前正南公在世时,正南军一向与太皇太后和摄政王两方都无瓜葛,在朝堂上可以说是遗世而独立。而在军中无名无姓的自己,为何忽然被摄政王看中,难道背后有什么阴谋?跪在堂下的樊睿心中忐忑。

    “樊将军,无需多礼。是不是很好奇,本王为何选中你来掌管中路军?”褚继尧开口,命侍从给樊睿赐了座。

    樊睿出身农家,因是个练武奇才、武艺超绝,被正南公看中,一路从小卒,靠着战功官至正南军少军营左翼前锋将军。个性勇猛,但粗中有细,和韩晗一起,都是郑潇最好的前锋。

    郑潇与他从小相识,此刻,郑潇透过褚继尧的眼睛看着他,他依然是威猛戆直的将军,而自己却成了见面不识的残疾之躯。

    “属下愚钝,不明白王爷的深意。属下在军中资质浅薄,目前是右路军左翼统领,不过是五品,而右路军元帅是从二品大员,连升三品,不合常理。”

    褚继尧听他的答话,显然对摄政王是充满了提防,但个性戆直不改,连怀疑都表达的明明白白。

    褚继尧笑了,真不愧是正南军的老部下,让人无可奈何。“樊将军出身正南军,当年已是少军营的先锋,是从四品,为何来到中路军,不升反降,这也不合常理。”

    樊睿一愣,自从正南军在宜州之劫里损兵折将,被朝廷盖上了败军的印记,在整编南境军时,正南军的旧部就被多方打压。虽然他是粗人,也知道这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的主帅要么是太皇太后的人,要么是摄政王的人,都不会重用正南军旧部。

    樊睿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属下身为大渊的军士,此前受正南公教导,心中所重的,只是保家卫国,为早日收复南昭尽心尽力,至于功名,属下不是不在意,只是远不如家国安宁来得重要。”

    “好。”褚继尧欣慰的眼神从他脸上掠过,“本王用将军,为的也是一个家国安宁。”

    樊睿听闻此言,不可置信地望向褚继尧。这个王爷,传说因为身体残疾、健康堪忧,随时有性命之虞,所以性情极为怪异暴虐,只一心夺权,燃尽大渊的河山为他续命也在所不惜。

    此刻,他居然说要为了家国安宁而重用自己,和传言不一致啊?樊睿真的迷惑了。

    “不管将军听到什么,只要做好眼前的的事情即可,要相信你自己的眼睛,更要相信自己的心。一个好的战士,要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需要达到目标要做什么,一步一步去做。此刻,樊将军坐上右路军主帅的位置,于你的目标而言,是不是更近了一步?如果可以离目标更近一步,将军又何必在乎是谁把你推上这个位置的呢?”

    樊睿听着他暗沉的嗓音说出这些话,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曾经也有人跟他说过,在战场上,什么都不要想,只想着目标,才更有机会活着。

    樊睿抬头,对上褚继尧的目光,这面容这眼光都是陌生的,但是,如果他能帮自己实现目标,那么,他想利用自己做什么,也不过是互为棋子。

    樊睿道:“王爷所求是家国安宁,安宁有两种,一是收复旧地、以战止戈,二是忍辱偷安、割地求和。不知王爷所求是哪一种。”

    褚继尧反问道:“将军所求是哪一种?”

    樊睿略一沉思,仿佛是在回忆:“臣出身农家,原本家族在峡江畔以渔猎、耕种为生。宜州多山,耕种艰难,不足以糊口,村中世代以捕鱼为补充,才得以果腹。可是南昭占据江南大片土地后,峡江之上便多有冲突,捕鱼一途就断了。唯有靠一点点贫瘠的土地产粮为生,峡江沿途的农户生存越发艰难。”

    褚继尧接上他的话道:“而且,土地唯有南方肥沃,而南方的沃土都被南昭占据,大渊产粮尚不足以满足全国百姓所用。不仅是峡江沿途,全大渊的百姓,生活都越来越难。”

    “所以,樊将军你说,割地偷安,能偷来安稳吗?”

    樊睿眼睛亮起来,跪下大声答道:“臣明白了!多谢王爷恩典。臣作为右路军统制,一定统领右路军效忠朝廷,收复南昭,尽忠竭力,万死不辞。”

    褚继尧看着樊睿,点头微笑。

    “王爷,属下冒昧,有一问不明。”谢过恩的樊睿并未起身,而是问道:“若是王爷有此志,为何会眼睁睁看着正南公父子身死,正南军受此重创而不救?他老人家才是收复南昭的中流砥柱。”

    “不救?”褚继尧敏感地捕捉到一丝异样:“你的意思是本王能救正南公?正南公当时是被南昭所害,本王如何救?”

    “王爷,您暗网遍天下,难道对宜州发生的事从未有过怀疑?臣怀疑,正是中……”

    “够了!”褚继尧忽然大喝一声打断他:“本王的所作所为,还不容你来置喙。”

    樊睿被他忽然的暴怒惊吓,缄口不言,心想虽然这摄政王对国家而言是个明主,但确实如传说所述,性情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

    从摄者王处领了旨意,樊睿在朝廷任命之前,暂代右路军统制元帅一职。

    韩晗等着众人恭贺过后,作了最后一位上门添喜之人。

    “樊睿,恭喜,你之前说最崇敬正南公这样横刀立马的大将军,现在你做到了。”韩晗朗声道,带着真挚的恭喜。

    樊睿却冷面冷心:“多谢夫人。您是王爷的夫人,身份贵重,怎能踏末将贱地,夫人请回。”

    脚还没踏进去,便收到了逐客令,韩晗有些恼怒:“老樊,我以为宜州之劫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知道我那天我在队伍中见到你时,心里多开心吗?我来找你叙旧,你发的哪门子脾气?”

    “哼!叙旧?”樊睿去忍不住冷笑一声:“若是潇将军见到现在的你,可就不开心了。旧人尸骨未寒,未婚妻却投怀别抱,真是死了也要气活过来。”

    “你……”韩晗被他的话激怒,转而一想他说的也是实情,不怒反笑起来。

    樊睿见她笑起来,更觉她冷酷无情,只为荣华富贵,一丝情谊也无,不禁怒目而向。

    韩晗反而打趣道:“现在在外人眼中,你是被摄政王一手越级提拔的,岂不也是摄政王的人,大哥别笑二哥。”

    樊睿明白韩晗说的正是实情,虽然选择了站队褚继尧,但内心对这种身份很是在意抗拒,倔强道:“那……那不一样,别人怎么看是别人的事,我自己心里知道是为什么。”

    韩晗笑了:“我跟你一样。”

    樊睿看她面色坦然,不禁心中惊讶,脱口道:“不,你不一样。”

    韩晗自觉已经把话交代明白,樊睿和她同袍多年,最是了解她,当年二人一起上阵拼杀,一个眼神都能知道如何配合,怎么现在如此固执,奇怪道:“如何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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