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经过一夜的忙碌,此刻已是将近天明。黎明前的黑暗未散,烛光却已经燃尽。

    韩晗和褚继尧对坐,听他讲这一段离奇的经历。

    “宜州大劫时,我孤身闯进敌军的包围圈内,想要协助父亲突围,可是当时父亲已经受了重伤,身边只有十余位亲卫还在力战,我和剩下的亲卫一起,以血卷白刃的方式,一路和南昭军肉搏,终于在临近峡江哨所的附近,仗着地形优势找到了突破口。”

    褚继尧慢慢讲着前世,在韩晗听来却是惊心动魄,仿佛她也经历了那一场残酷的战斗,刀剑的相搏,纷飞的血肉,似乎就在她眼前翻涌。

    “可是,峡江哨所之下就是河道峡谷,父亲和我在哨所战斗到最后一刻,不断有南昭军冲上来,而我们却身无退路。”

    随着褚继尧的讲述,他仿佛又变回了郑潇,回想着那惨烈的一幕幕,父亲最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潇儿,为父一生戎马,不负朝廷,以收复南昭为己任,可惜这次中了奸邪小人调虎离山的计中计,被里应外合算计,虎困平阳,双腿已残,恐怕已经没有回天之力。你务必要保存性命,回到京城,查出此次奸计,是何人与南昭合谋,务必铲除奸邪,保住大渊国本,以期能早日统一,不负祖宗!”

    说罢,一生硬气的正南公用最后的力气,撞刀而亡,不想再让儿子为护卫自己而牺牲。

    可是,痛失父亲的郑潇在刻骨铭心的伤痛中,纵使拼尽全力,也无法抵抗南昭军一轮又一轮的冲击,他在前世最后的记忆,是一片血雾、骨骼碎裂的声音和冰冷的江水。

    他的话语到此,韩晗已经泪流满面。作为上过战场的战士,她知道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打斗都多么残酷,但不同的是,她没有体会过绝望。以往,她追随郑潇上阵,内心知道身前的少年将军胸有成竹,早已经洞悉战场先机,安排好了一切,而她从来相信,自己只是去打一场有准备的必胜之仗。

    听他讲述那最后的战役,绝望弥漫在她的心头,她想和他并肩作战,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但她无法回到那天的战场,帮不了他,只能在此刻感受着他独自抗敌、孤独死去地痛苦。

    她的心痛得似乎要裂开。第一次知道郑潇的死讯时,她只有死亡这个概念,这一次,她是真切得在感受他所经历的一切,太残忍了!她闭上双眼,泪水滚滚而落。

    褚继尧看她面色惨白,哭得肩膀微微颤抖,不禁也红了眼眶。她在为他伤心,她一直和他心意相连。

    褚继尧伸手,用丝帕轻轻拭去她的泪:“天不绝我,让我还能有机会再见到你。”

    韩晗握住他为自己拭泪的手,小心地将其贴在面颊上:“阿潇,阿潇!我好想你,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我想你想得想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回来了,你明明知道没有你我会多么痛苦,你却不告诉我,不让我知道真相,我恨你,我恨你!”

    情人间的话语最让人迷惑,她说爱你,她说恨你,明明相反的词,却可能表达着同样的意思。

    但情人们却从不被这迷乱的话语迷惑,他知道,她说的恨,背后是无边无际的爱与思念。

    他用手心抚摩着她的脸颊,那上面还有未干的泪痕:“我知道。我多想告诉你,晗晗,别哭了,我回来了,我答应你会活着回来,我应诺了。可是重生归来,太多未确定的事宜,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便一直压抑着保守着秘密。”

    韩晗听到他的话,抬起头,双眼红红地望着他,看着这个有着褚继尧的外表和郑潇灵魂的男人,放下手道:“为何你重生到褚继尧身上,发生了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褚继尧摇头:“当我醒来时,便已经是以褚继尧的身份存在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我想可能和之前的褚继尧为续命所做的各种怪异的手段有关。”

    “怪异的手段?”韩晗重复道:“什么怪异的手段?”

    “很多。醒来之后,我用了很久才读完了褚继尧之前的记忆,那里面有很多黑暗的、疯狂的秘密。为了活着,他尝试过很多非人的手段,包括你刚刚所见的蔘烈红。之前的褚继尧所用的蔘烈红,确实是从人血中提炼的。”

    韩晗张大嘴巴,眼睛中透露出惊恐。

    “我醒来后,很快又陷入濒死的状态,李录给我用药,我从褚继尧的记忆中得知了这种药物的来历,宁死也不肯用这种卑劣残忍的手段延续性命。李录无奈,只能依照我的吩咐,从猎户手中买来伤鹿,用鹿血炼制了蔘烈红给我续命。”

    “但鹿血炼制的蔘烈红,用完之后会让脸上出现红斑,那是与机体相斥的表现。可是我宁愿承受机体相斥的痛苦,也不能用人血所炼制的药物续命。”

    韩晗了然,眼睛中重新凝聚起柔情,对面这个人,虽然有着完全不一样的外表,但他的心,依然是善良、勇敢的灵魂。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想明白一件事情,她唤他郑潇或是褚继尧,都不重要,她知道他是谁,外表与姓名、身份与地位,都不是界定他是谁的标准,只有他的灵魂,能定义他是谁。

    “除了蔘烈红,他还用过很多手段续命,企图恢复健康。或许是某一个手段,让我来到了这里。”

    “那真正的褚继尧呢?”这个问题困扰韩晗很深,也是她一直不敢相信自己想法的原因。

    “他死了。在我重生的那一刻,他就死了。或者应该说,正是他死了,我才能重生。”

    韩晗欣慰地笑了:“那我应该叫你郑潇,还是叫你褚继尧?”此刻,她终于确认这个人的灵魂是纯洁的郑潇,那个可恶的摄政王已经从世界上消失了。

    “你的心里会把我当成郑潇吗?”

    韩晗使劲点头:“我不是把你当成郑潇,此刻开始,在我心里你就是郑潇。名字只是一个称呼,只要我知道你是谁,称呼是什么都不重要。”

    韩晗话音刚落,便被对面的男人一把揽入怀中:“我不敢告诉你,也是因为我很怕,我怕你会嫌弃我现在的样子,现在这样和以前有着云泥之别,连我自己都不能接受,我怕你厌恶我。”

    韩晗笑着回揽他:“傻瓜!”

    “重生之事,不宜让太多人知晓,以后,无论在人前人后,你还是称呼做褚继尧,就当做不知道此事,这样才能更好地护你周全。”褚继尧感受着韩晗传来的安慰,仿佛沉入江底许久终于浮上水面之人,大口呼吸着她的爱,重新找回了生命的感觉。

    .

    两人谈话间,天已大白,清晨的阳光照在军营里,韩晗知道,今天褚继尧就要正式派人接管右路军。

    而军中消息灵通,昨天摄政王和主帅遇袭一事,已经随着伤兵的描述在军营里散播开来。

    老兵们都认得,伏击他们的刺客是南昭的人,随之而来的,主帅姚留敏和南昭刺客有瓜葛的猜测也随之流传开来。

    这些人就是褚继尧要的最好的人证。

    营房里,耿庆弦刚刚醒来,从鬼门关过一趟,一身硬骨头的耿大人此刻也只能赖赖唧唧地躺在床上向褚继尧拜谢救命之恩。

    “耿卿不要这么说,是你救了我。”褚继尧扶着虚弱的耿庆弦道。

    “没想到……姚留敏……居然和南昭勾结。”耿庆弦气声说道:“王爷,姚留敏是太皇太后的人,此事估计牵连甚广,请王爷务必彻查,不要……不要姑息奸邪,毁了大渊。”

    褚继尧点头应然:“耿卿,姚留敏已伏诛,我会即刻接管右路军,但我掌管大渊兵权,不适宜直接领导中路军,你在右路军了解多日,可否有合适人选?”

    “臣推荐左翼统领樊睿。”

    褚继尧心下欣然,耿庆弦推荐的此人正合他的心意,本来就是他准备安排的人选。樊睿出身正南军,此前是郑潇麾下的左翼先锋,与韩晗一起是他的左膀右臂,“好,就依耿卿。此外,待耿卿伤愈后,还需劳烦写一封奏疏,向朝廷明白表陈柏岳发生的各项事宜以及姚留敏的罪行。”

    “这本就是御史台的职责。”说着,耿庆弦挣扎着要起身找笔,现在就写奏疏。

    耿庆弦是清流中的中流砥柱,不依附任何一党,在朝臣中很有清正的威望,有他亲眼目睹并力陈的奏疏,姚留敏通敌的罪名就坐实了。

    众人慌忙摁下他。褚继尧眯眼,看着外面日光越来越明亮,隐隐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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