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君前辈，晗晗的病情……”褚继尧守在韩晗床前，看着谷君在为韩晗脉诊。

    “她的心脉早已经虚弱不堪，若是凭借身体条件，她绝撑不到今天。”谷君毫不避讳地看着韩晗，直言道。

    褚继尧的心不断下沉。

    “一切都是靠她的意志撑到现在。”谷君盯着韩晗，眼中满是敬佩。“她的意志比岩石更坚硬，比山豹更强悍。王爷，她比你更担得住生死。”

    韩晗被这盛赞给逗笑了。

    “对，我承受不了。我真的承受不了失去她。”褚继尧毫不掩饰自己的脆弱：“如果有可以救她的方法，我请求您就她。”

    谷君沉默良久，屋里所有人都知道这沉默意味着什么，全都气息低沉，只听到风吹帘动的声音。

    “古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如今我的道，我已经知晓。”韩晗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看向褚继尧：“我没有什么遗憾。所以即使没有任何办法，我也接受。”

    这话听起来是在告别吗？褚继尧瞪眼看她，阻止她再说下去。

    谷君看着这两个人，心中无声叹息。作为大夫，她知道生命可贵，但作为祭司，她知道逆天改命的代价，生生死死总有因果纠缠。因果从来不是天定，是人心的爱憎才会搅动那些不可见的纠缠。

    “给我一点点时间，让我去上古典籍里再找一找。”谷君不疾不徐道，似乎有种安慰人心的力量。

    .

    “真的没有办法吗？”郑汐推着谷君走出韩晗的院子，情不自禁地问道。

    谷君知道，他从小在韩晗和郑潇身边长大，他们就像他的哥哥姐姐一样。如今，哥哥虽然灵魂犹在，但已经面目全非，那个人已经不能说是郑潇，只能说是有着郑潇灵魂的褚继尧。若韩晗也离开，对他而言，是又一次失去手足的剧痛。

    “推我去西路院。”谷君没有直接回答。

    西路院中，布置得简朴整洁。

    “我当时在王府四处探查，就发现西路院这边有巫医谷的痕迹，也是在这里和王爷相认的。”郑汐将谷君安排妥当，命小厮送了壶南昭特有的黑茶。“如果您有那个能力，让潇哥哥死后重生，为什么不能帮助晗姐姐活下来呢？”

    “可你知道，郑潇复活是什么代价吗？”谷君柔声道。

    郑汐摇头。

    “成帝皇后的母亲，就是褚继尧的外祖母，和我的师傅是孪生姐妹。我答应师傅，会好好照顾皇后一族唯一的遗孤。当我来到北渊，看到被中毒后遗症折磨得半人半鬼的褚继尧，我心里真是心痛不已。他要求我帮他续命时，我违心地动用了泐文书典中记载的上古秘术，帮他置换命格。”

    郑汐一惊：“置换命格？”

    “当我用血祭之术，在他垂死之际，夺了一个最刚硬女子的命格之时，没想到召唤来的，竟是那女子心中挚爱之人。”谷君摇头苦笑：“巫医谷已经几百年没有动用过秘术，早已不知道秘术的后果是什么。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原来血祭复活的只能是心爱之人。”

    “那用命格去血祭之人，也会失去自己的命格……”郑汐喃喃自语道：“所以复活的是潇哥哥，血祭用的命格是晗姐姐的命格。从潇哥哥回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晗姐姐会失去她的命格，会死……”

    郑汐忽然腿软，跌坐在椅子上。

    从一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还是因为要导向这个结局，才会发生前面的事情。

    因果纠缠，究竟哪个在先？

    “没有任何办法吗？”郑汐声音颤抖：“如果潇哥哥知道，他会宁愿死也要晗姐姐活下去的。”

    但是难道要韩晗再失去一次郑潇吗？

    郑汐说完，自己摇头，在死胡同面前，无路可走。

    谷君没有上前安慰儿子，而是转身，从行囊中找出了一个匣子，正是当时褚继尧拿给郑汐的那个。

    “小汐，我会尽最大努力帮助韩晗，但同时，我需要你的帮助。打开它。”

    郑汐听闻，拉住了悲伤的思绪，乖顺地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枚精美的玉玺。

    .

    “好啦，你别皱着眉头啦。自从见到谷君前辈后，你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她都说了回去想办法啦，巫医谷流传下来的泐文书典博大精深，里面说不定有办法呢。”韩晗看着褚继尧，烛光下他的眼神显得越发的深沉。

    “抱歉，我不该这样。但晗晗，我真的好怕，巫医谷是我最后的希望了。如果这个希望也破灭，我真的无法面对。”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褚继尧的脆弱越来越无法掩饰。尤其是看到自己逐渐变得强壮的身体，和韩晗生命力流逝下虚弱对比，那种不安越发强烈。他隐约有一种感觉，仿佛是自己夺走了她的生命与活力。

    “别担心了，担心只会让我们失去此刻的安宁。据说巫医谷里的泐文书典，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有很多我们不理解的智慧，我还想着好了之后跟着谷君前辈学习呢。”韩晗说道。“还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为何上次我们去宜州，谷君前辈要单独见郑汐呢？而且这次他们二人一起行动，他们之间仿佛有一种很融洽的气场，这是怎么回事？”

    褚继尧轻拍她的手：“自己的身体都这么虚弱了，还这么八卦。”

    “我不是八卦，我是敏锐！”韩晗抗辩道。

    褚继尧被她逗笑了：“好吧，这个秘密原本我不能告诉你。但既然他们二人已经相认，终会有公开的时候。我就提前告诉你这个秘密。”

    褚继尧将郑汐与谷君二人是亲生母子的秘密，以及他当年得知这个秘密的过程，都向韩晗和盘托出。

    韩晗在这个秘密面前收到的冲击过大，一时难以消化。良久，才反应过来：“谷君前辈是郑汐的母亲？郑汐的母亲，是巫医谷大祭司？那他父亲是谁？”

    褚继尧扶额，这个看似莽撞的女前锋确实够敏锐，一下子就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这个，我也不知道。我想这是他们母子最深的秘密，如果谷君前辈不说，我们无权探问。”

    “嗯，对的。”韩晗十分认同地点头。“之前听说过，巫医谷的祭司们是不成家的，可谷君前辈却生下了孩子，孩子还被丢到了江边。这里面一定有很深的隐情，可能还有很多痛苦，如果她不说，我们必须尊重她。”

    说罢，她轻轻搂住褚继尧：“无论是谁，生命里都要承担很多痛苦与代价，我已经很幸运了。”她吻了一下他的脸颊：“有一个爱人，愿意穿越生死来见我，我很满足。我爱你，褚继尧。”

    褚继尧感受着她唇上的柔软，原本温热的唇此刻竟带着凉意。他真的会失去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