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褚继尧早已控制了皇宫和京城，太皇太后退居幕后，整个交接平稳顺利，有想冒头的官员迫于形势也只能暂时隐忍。

    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南昭和周边国家。他们一定会忌惮，北渊这场政变，终将会导向一个什么样的结果。褚继尧此前从未公开表露过南征收复南昭的志向，让众国对这位一夜夺权的摄政王多了几分猜测。

    可是，大朝会后，褚继尧就没有再公开露过脸，所有的交接事宜都交给了机要处的官员处理。

    现在，除了韩晗和孩子，他谁都不想理，也没有时间应酬。只想守在韩晗身边，等着郑汐快点回来。

    “你真的不用去机要处看看吗？”韩晗的体能稍稍恢复，勉强可以下地，但面色仍十分苍白，异于普通的产后妇人。

    褚继尧半抱着她，那种无力感在怀中尤其明显，再也没有以往女将的力量与强壮，心痛爬上了他心头。“太皇太后已经启程去了京外的温泉行宫，一路上都是西大营的主将亲自护送，到时候温泉行宫的守卫也是由他们负责。不会出岔子。至于京中的那些曾经投靠太皇太后的文官，此次让权是太皇太后主动而为，于礼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他们也翻不出什么花样。你就不要操心了。”

    褚继尧将她轻轻放在红木椅中：“郑汐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等他把谷君前辈带回来，让她为你诊治，很快就会好起来。”

    韩晗笑了，笑得洒脱：“好，我相信谷君前辈。但是……但是，你不要为难自己，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要就能达成的，也不是你努力就能实现的。我们在战场看过太多生死，也经历生离死别，我曾经一点也不怕死，但现在我很怕，因为我觉得我很幸运，有最好的爱人，有最可爱的宝宝。可人生很难拥有两次幸运，我们拥有过一次，若是没有第二次，也不必怨恨，不必自责。”

    褚继尧看着她虚弱的面孔上明媚的笑容，心里的疼痛让他难以承受。她在安慰他，她在开解他。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即便命若琴弦，她依然把他的感受放在前面，怕他因为失去她而自责、而痛苦，给他最灿烂的笑容。

    褚继尧蹲下，摸着她的脸，眼泪几乎要涌进眼眶。

    “王爷、夫人，嬷嬷按照吩咐把小世子送过来了。”在丫鬟的通报声里，嬷嬷抱着孩子走了进来。

    “王爷，夫人，小世子刚在奶娘那里喝了奶，现在睡着正可爱，赶紧抱来给二位看看。”嬷嬷把孩子递过来，褚继尧自然地伸手去接。丫鬟和嬷嬷都知趣地退了出去。

    韩晗看着睡得正香的肉团子，心都化了：“我之前一直想着自己给他喂奶呢。”

    “大夫说你身体太虚，喂奶需要消耗大量气血，会加重你的心脉负担。现在他也长得一样好，你看，比出生时长了不少小奶膘呢。”褚继尧安慰道。

    韩晗俯下身，情不自禁地闻着肉团子身上浓郁的奶香味，那味道让她觉得心神都如此满足和宁静，她伸手摸着孩子肉嘟嘟的脸庞：“摄政王府有孩子出生，不知道又会在朝堂掀起什么流言蜚语。”

    褚继尧沉默了一下，道：“这孩子虽然出生在王府，但他是郑家的血脉，虽然前世的□□陨灭，但还有他为我延续着生机，是郑潇存在过唯一的证明。无论外人怎么说，我都会护他周全。”

    韩晗欣慰一笑：“你看，他的眉眼真的好像郑潇，将来一定也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对了，我让你给孩子取名字，你怎么还没取好呀？”

    “取好了。”褚继尧看着熟睡的孩子道：“榕，榕树的榕。你觉得可好？”

    “郑榕？”

    “对。榕树，是南昭独有的树木，也是唯一一种能独木成林的树，能为百鸟提供一片庇护。”

    韩晗明白了：“你希望孩子能长成参天大树，护佑一方百姓安居乐业。好，就叫郑榕。”

    “现在在京城，没有办法带孩子回郑家老宅为祖先进香认祖，等到处理完南昭的事，我们离开这里，他就可以恢复郑家子孙的身份了。”褚继尧道。

    “说起南昭的事，你究竟有何打算？”韩晗眼中担忧溢出。

    “这事还长远，你也不用操心。只管养好身体，等我召唤，好吗？”褚继尧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搂过韩晗，柔声说道。

    “嗯。那你一定要为我留着前锋的位置，这荣耀的军功可不能少了我的。”韩晗伸手紧紧回搂住他，掩饰住骤然而起的心头绞痛。

    .

    郑汐回来时，京城的动荡已经尘埃落定，他完全没有感觉出任何异样。

    马车停在王府门口，李录看到郑汐从车上抱下来一位美貌妇人，正是谷君。

    李录出身巫医谷，最清楚谷君的身份，他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行礼，只是急忙帮着郑汐接过轮椅，安顿好谷君。

    李录蹲下，悄声道：“大祭司一路可安好？”

    谷君秀美的脸上，笑容盈盈，完全不似过去般忧愁痛苦，亲切地向他点头回应：“一切都好，韩晗的情况如何？”

    李录正欲推着她，向西路院走去，谷君阻止了他：“先去看病人。”

    “自生产后，一直由大夫用银针和药物吊着心脉中的那丝气血，表面上看，只是不同寻常的虚弱，但按大夫们之言，这丝血气不知何时会突然散掉，到时心脉缺血，就回天乏术了。”李录一路推着她向韩晗院子走去，一边介绍韩晗的近况。

    “能从三虫五草之毒中活下来，或伤在肢体，肉眼可见，如摄政王，或伤在心脉，外貌看起来无恙，但内里危险。韩晗就是这样。王爷能现在解毒，是因为上次中毒，冒着生命危险以毒攻毒，这种九死一生的途径不是寻常的法子。现在韩晗如此虚弱，断然不能用在她身上。”谷君回道。

    快到院门时，李录停下来，附身蹲下，向谷君肃然道：“大祭司，王爷查出了当年构陷皇后娘娘的真凶。确实是姚蓉，是她亲口承认的。”

    谷君听到这个消息，欣慰地出了一口气：“那王爷，是怎么处置她的？”

    李录摇摇头：“王爷没有处置她，只是借机夺了她的权，将她圈禁在温泉行宫，此生都不能回宫。”

    谷君听闻，面色变幻复杂，良久道：“冤冤相报，确实不是终结仇恨的办法。王爷这样做，可能才是皇后想要的做法，更顾大局，更有格局。当年因为皇后和太子的事情，皇后母族尽数被屠，为了不祸及巫医谷，整个家族始终没有承认与巫医谷的关联。师傅只能眼睁睁看着孪生姐姐一家被屠戮而束手无策，现在，我终于可以回去在师傅坟前告慰她了。”

    说罢，她轻轻拍了下李录的肩膀：“王爷平安，就是对皇后最大的告慰，你也放下心结，照顾好王爷就好。”

    安排小厮整理好行囊的郑汐此刻也赶上了上来，看到正在说话的二人，似乎有一种特别的熟稔。

    “小汐，陪我去见韩晗吧。”谷君见他赶来，吩咐道。

    李录的目光落在郑汐脸上，又落在谷君脸上。谷君笑得温柔，透露出天然的慈爱。

    他恍然大悟，询问般望向谷君，得到了她肯定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