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深锁

    “你清醒一点。”高公公喊着,汗水打湿他的眉弓划过脸颊。

    “咱家几十两银子都花出去了,就等着让你进教坊司呢。”

    “要是你现在就死了,那将近一百两银子就全都打水漂了。”

    “你要是死了,我那银子就白花了……”

    高公公的汗水越流越多,汗水遮住眼睫,连前路都不看不清了。

    背上的人向下滑着,他又颠了颠手上往上托着。

    “你可不能死啊,你死咱家就成罪人了,是咱家劝你……”

    任烟行的意识越来越淡,可是他的声音却在耳边越来越清晰。

    原来,不是幻觉啊……

    他,真的来了。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消失,启动时空回溯功能,回溯时间不定,请宿主做好准备。】

    冰冷的提示音响起,任烟行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的景物又变了。

    她睁开眼时周围围满了女人,红肥燕瘦都是美人,此刻全都在低头瞧着她。

    看到她醒来,这群人顿时面露喜色,一起挥着帕子招呼道:“安嬷嬷,烟行醒了。”

    “终于醒了。”安嬷嬷松了口气,捧着一碗冰过来,“再不醒就得把这冰泼到她脸上了。”

    随着众人的说话声,一段段不属于她的记忆蜂拥进脑海中。

    她的名字是任烟行,自小被家人卖进勾栏,却被专养瘦马的妈妈看中,幸免了接客的命运,那妈妈诗书礼易琴棋书画样样都请师傅来教,简直就是拿她当大家小姐培养。

    由此不仅养了一身的书卷气,琴艺和舞艺也出类拔萃。

    到了及笄之年,妈妈挑了几个大户人家都不满意,最后还是被教坊司的嬷嬷看中了去,还拿了大把的银两买了她去。

    由此,她幸免于难,不必做个瘦马,当外室甚至当个玩意儿被主家玩弄。

    不仅有了教坊司的编制,甚至还有寻常宫女二十五即刻出宫的待遇。

    且虽说是教坊司乐伎,可朝廷明确规定官员不可轻慢调戏,违者杖刑。

    每日侍琴弄舞,与教坊司姐妹在一处,也算得上快活。

    今日是暑伏,屋子里没冰鉴,任烟行中暑倒地,才有这一遭事出来。

    一群人乱哄哄之中,一个微尖的男声从门口处传来。

    “安嬷嬷,我家娘娘知晓暑伏酷热,感念教坊司往日的照顾,特地送来冰鉴带大家一起凉快凉快。”

    任烟行微抬起头,对上来人那张脸便愣住了。

    来人穿着一身簇新的太监服,看形制是后妃宫里的大太监才穿得上的。

    这人的身份不足为奇,只是那张脸……面若冠玉,雪堆得似得人物,关键是长得和高公公那半张完好的面容一模一样!

    穿着水红色的杜鹃一下子迎了上去,冲着他抛媚眼,“哎呦,高公公又代丽妃娘娘送东西来了!”

    一旁的青梅看不过眼,直接往她肺管子戳,“杜鹃,你都进教坊司了,别老作那种勾栏样式。”

    杜鹃最在意的就是曾在勾栏瓦舍待过的经历,最讨厌别人将这事拿到台面上来说。

    两个人眼瞅着就要掐架,教坊司最小的茗芷却主动怀抱起那方冰鉴。

    “这冰鉴果真凉快!快一起挪到厅中间去。”

    众人也放下哄闹,跟着茗芷一起把冰鉴挪到了大厅中间。

    “行,丽妃娘娘的心意送到了,咱家也该走了。”说罢,高公公就要走。

    安嬷嬷赶紧相送,还不忘道:“请高公公帮奴婢们代为给丽妃娘娘请安了。近来宫宴多,寻不到空不能亲自去玉芙宫给娘娘请安,是奴婢们的不是。”

    看着安嬷嬷和高公公的背影,任烟行抓住旁边一个姐妹便问:“玉芙宫在哪儿啊?”

    “烟行莫不是中暑脑子糊涂了?”那个姐妹捂唇一笑,“玉芙宫当然在永巷啊,那可是丽妃娘娘独一份的恩宠。”

    玉芙宫、丽妃、永巷……

    看高公公的脸还很稚嫩,而且没有疤痕,那现在的时间点就在他脸被毁之前。

    在她重来之前永巷明明成了宫女太监们待着的地方,丽妃的名号从未在宫女嘴里听说过,而玉芙宫……或许就是那个废宫。

    “烟行你怎么了?要不和安嬷嬷请个假,休息一天也没什么的。”旁边的女子担忧地看着她,又上手试了下她额头的温度。

    任烟行勉强勾起些笑,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

    她需要了解更多这个时间点的事情,至少要弄明白现在的时间是提前了几年,之后有可能发生什么事。

    任烟行能猜测到,高公公和丽妃娘娘应该是遭遇了很严重的事件,才会一个毁了脸,一个彻底在宫中除了名。

    或许她能凭借着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改变一点点的结局。

    至少……让对自己那么好的高公公,不要毁了脸,只能凄惨地一个人藏在废宫里无奈的自我放逐。

    ……

    任烟行在教坊司待得都不想离开了,这里的小妹性格迥异长相不同,有的时候还会因为性格不对付吵架。可是她能感觉到这里不管是乐伎还是歌舞伎不仅多才多艺,而且本性纯良。

    这都由于方嬷嬷挑人的时候,第一个要挑的就是人品,而非相貌或技艺。

    待的时间长了,任烟行也明白过来,为什么高公公会说这里是好去处。

    因为他曾经接触过这里的人,他知道这里是个好地方。

    传言说丽妃娘娘也出自教坊司,本是家中获罪充进教坊司中来的,不过一舞跳入了皇上的眼,破格被纳入后宫,一步一步登上妃位。

    一般人好不容易脱去那层身份,一定会藏着掖着,甚至转过身把旧日知道自个儿从前的人全部铲除。

    可丽妃娘娘却不是那样的人,她慈悲亲善,即便登上妃位,也时不时回来恩惠教坊司的这群伎人。

    教坊司众人受了她恩惠,对丽妃娘娘也是真心敬仰,有时得空进宫也会特地去看望丽妃娘娘。

    只是最近宫宴确实多,似乎是国外使臣来朝,为尽地主之谊皇上特设筵席,又使歌舞伎乐伎众人表演,以娱众宾客。

    这次筵席上场表演之前,教坊司的歌舞伎们还在聊天。

    “据说前些时候有个姐妹被外国使臣看中,被皇上赏赐了去呢。”

    “当时我在现场,那个使臣直接看直了眼睛,当即就要纳了她做妾室呢。”

    “那得好好跳着,说不准能被哪个贵人看中,也算有了好去处。即便不是使臣,就是让尚书家的公子看上一眼,那也是莫大的荣幸了。”

    尚书家的大公子元沂乃当朝第一美男子,多少闺中女子的梦里人,便是教坊司的女子也想得他一眼青睐。

    入场时,任烟行也往尚书府公子那暼去一眼,只看到一张侧脸也足以惊艳众人。

    只是任烟行看着,心中却拿这元沂和高公公的长相比较起来。

    明明两个人长得就不是一个类型,按理说不能比较。可是任烟行总觉得高公公长得要干净些,连带着他的眸子都比尚书府公子要干净一些。

    这个尚书府大公子元沂,美则美矣,却缺乏灵魂,双眸黯淡无光,瞧着像是只剩下一具躯壳。

    任烟行低头抚琴,歌伎随着琴声唱腔婉转,舞伎随着节拍和鼓点踏出脚跟。

    水袖扬起,腰肢轻扭,跳的是翘袖折腰。

    舞姿柔美,腰肢与杨柳一般纤细娇嫩,看得一众大臣使者忍不住赞叹。

    此间,任烟行觉察到两道视线飘到自己身上。

    余光里,她寻到了视线的来处。

    一道,来自本朝第一美男。

    一道,来自丽妃娘娘身后站着的高公公。

    这种舞乐表演,看客多是看前面的舞伎,很少有关注到被挡在后面抚琴的乐伎。

    这两个人倒是有趣,竟然不约而同地看向她来。

    任烟行自认这具身体的面皮在众伎人中实属一般,只能算得上清秀,别人不可能是看中了她的脸才将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

    或许,真的是这一手的好琴艺,竟因此吸引了他人目光。

    一曲毕,皇上大喜,赏赐一盘金珠下来。

    前面跳舞的舞伎拿着金珠子强颜欢笑,任烟行知道,那是因为她攀附权贵的梦想破碎了。

    这天夜里,教坊司亦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元沂来时,教坊司大半的伎人都出来了,上着妆的、素面的、卸了一半铅粉的。只要是在教坊司的,基本都出来瞻仰第一美男的俊脸来了。

    任烟行没去,可是却比去了还要引人注目。

    那元公子寻不到她,竟然直接放下一把蚕丝琴弦,说是要送予刚才弹相和歌的姑娘。

    方才弹琴的只有任烟行一人,弹得正是相和歌。

    这简直和点名也没什么区别了,虽然有姐妹将琴弦带回来转交给任烟行,可是眼角眉梢的醋意都要涌出来了。

    “这去看的,比没去的风头还大呢。”有姐妹忍不住酸了几句。

    高公公此时却忽然走了进来,“什么风头?咱家方才究竟错过了什么?竟然惹得众姐姐拈酸吃醋议论纷纷?”

    任烟行抬眼,正对上高公公那双盈了笑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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