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京城内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人声鼎沸,两侧铺门鳞次栉比,酒旗随风飘扬,空气中飘着果子,酒菜的香气。

    宋稚举着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新奇的四处张望,最后停在一家茶馆门前。

    店小二热络吆喝着,将她引到一张空桌前,满脸笑容:“客官,要喝些什么茶汤?小店里有上好的绿毛峰和竹叶青。”

    宋稚要了一壶竹叶青,热茶进肚,渐渐驱散身上的寒意,她用手撑着下巴,惬意地听着堂前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声音。

    说书人一袭青衫,手执折扇在空中虚点,声音极富感染力,讲得故事却平平无奇,难免落了俗套。

    她喝完最后一口茶,起身去寻茶馆掌柜。留着山羊须的王掌柜正趴在柜台上睡得正酣,口水将账本打湿一片,宋稚伸手扣了扣柜台。

    “谁啊?”王掌柜从睡梦中惊醒,迷糊地四处张望,还不忘用袖子擦着口水,一抬头看见柜台前站着个模样标致的女子。

    女子柳眉弯弯,杏眼含春,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王掌柜瞬间来了精神,谄笑道:“不知姑娘找我,有何贵干?”

    宋稚从怀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轻轻搁在柜台上:“掌柜的,我来寻你,自然是有桩好事,你不妨先看看这个。”

    王掌柜拿过纸,一目十行地扫过去,上面讲的是个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用词造句都十分吸引人眼球,只是多看几遍,却让他咂摸出点别的意思。

    这话本中的人物经历,怎么和当朝太尉那么像呢?

    他面色不动声色,装傻问道:“姑娘,这,这是何意?”

    宋稚一指堂上唾沫横飞的说书人,笑道:“掌柜的,若是把这话本拿来让他讲,你觉得如何?”

    王掌柜攥着纸,翻来覆去的瞧上几遍,却重新将纸递回给宋稚:“小姑娘,这话本我们可讲不得。”

    “为何?”宋稚诧异。

    “你这话本虽写得好,只是仔细瞧瞧,似乎意有所指,种种细节都在指向太尉大人,我们这小店,自然是得罪不起那种大人物的。”

    “掌柜的有所不知,这话本的妙处,就妙在影射了当朝太尉。”宋稚故意压低声音,“故事写得再荡气回肠,也不过是凭空杜撰,可若是和京城大人物牵扯上关系,那可是好大的一桩谈资呢。”

    她嘴角慢慢勾起一抹讥笑:“更何况,掌柜的你就没想过,这故事里无情无义的负心汉,没准儿就是你口中人人敬仰的太尉大人。”

    “小姑娘,此话可不兴说啊。”掌柜的眉头一跳,恨不得上手去捂她的嘴。

    “这故事没点名没道姓,若是太尉府真的因为这没根据的故事来找你麻烦,不正好说明他们心虚吗?”宋稚俯身凑近他:“掌柜的,这样吧,你们茶馆说书若是肯讲这个话本,挣得的茶水钱我分文不要,倘若真有麻烦找上门,你便推到我身上,这样可好?”

    “这……”王掌柜有些心动,手捋着胡子,仍自思索着。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声中气十足的男声插进二人的谈话中,宋稚转头,看见方才的说书人不知何时走下台,正两眼瞪得溜圆,好奇的看着他们。

    宋稚将手中的纸塞到他手里:“先生来得正好,这篇话本子劳你过目一下。”

    赵逢才说书多年,一眼便看出纸上故事的精彩,又想起近日京城的传言,顿时两眼放光:“这故事妙啊。”

    “先生好眼光。”宋稚轻笑,扭头看向王掌柜:“还劳驾你们给我个准话,这故事能不能讲,若是不能,我便只好另寻他处了,京城这么大。总能找到愿意说的。”

    王掌柜和赵逢才对视一眼,两人挤到角落里,头抵着头窃窃私语。

    半盏茶的功夫过后,王掌柜走过来,陪着笑道:“小姑娘,你这话本子我们要了。”

    宋稚重新回到桌前,又要了一壶茶和一盘茶点,点心做成芙蓉花的样子,瞧着好看,吃到嘴中却过于甜腻,并不合她的胃口。

    她灌了两杯茶,耐心地等着说书人的上场,就在等候的间隙,隔壁桌的几人的谈论声清晰地穿进她的耳里。

    “这几日京城不太平,夜间门窗关好,莫让你家大妞出门走动了”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听说近几日有个采花贼流窜到京城,至今下落不明,说不定哪日又会重新作案了。”

    宋稚保持着一贯做娱记的敏锐,忍不住竖起耳朵,还想再多听些消息,忽而清脆的惊堂木声响起,打断了周遭人的谈话。

    赵逢才换了一身黑色长袍,正站在台前,眉飞色舞地朝着看客们拱手作揖,待到周围人将目光都投过来,他才悠悠开讲:“话说十五年前,有位京城大官儿南下,途中却遭遇刺杀,消失了一段时间,殊不知在这段时间里,他可是碰上好一桩露水情缘……”

    宋稚写出来的话本,维持着她以往写娱乐新闻报的高水平,在既有现实上多加润色,写感情时催人泪下,写渣男所为时令人发指,整个故事跌宕起伏,让人欲罢不能,再加上赵峰才舌灿莲花的口才,开场不过片刻,便已引得满堂喝彩。

    赵逢才讲得唾沫横飞,在他讲到孤女千里迢迢寻生父,却被暗地接入府里软禁时,围观的茶客们开始交头接耳

    “这故事听得怎么有些熟悉?”

    “你忘了吗?前一阵太尉府门前,就有个小姑娘在左顾右盼。”

    “对对对,是有这么一回事,说起来,好久不曾见过她的踪迹了。”

    “不是说有货郎亲眼见到,那女子被接进太尉府了吗,还是偷摸从后门处进去的。”

    “不会就和这话本讲得一样吧,那女子就是太尉的私生女!”

    响木声重重响起,围观看客如梦初醒般,众人短暂安静一瞬,随后爆发出的热烈的喝彩声,几乎要掀开天花板。

    这个下午,赵逢才连续登台三次,每场都人满为患,话本中的故事就像是一块巨石投入平静水面,如荡起的水纹般层层扩散,太尉府私生女的流言喧嚣而上,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茶馆门前的馄饨摊子上,几位妇人嬉闹着谈论此事,不远处巨大的老槐树下,少年摇着扇子模仿说书人,有模有样的重复着话本里的故事,挑着扁担的货郎也停下脚步,跟着围观百姓一同乐呵。

    宋稚混在人群中,高举着手拍巴掌,听着前后左右的人都在议论此事,忍不住两眼弯弯的笑起来。

    【叮——八卦探索进度已经到达75%,请宿主再接再厉!】

    电子音突兀响起,宋稚盯着虚空中的进度条,心满意足地扭头离开。

    果然如她所料,只要将真相传播出去,八卦探索度便会增加,而在这个时代,茶馆说书就是最快最有效的传播渠道。

    然而想要彻底完成100%的探索度,还需要太尉府的承认,如今舆论势大,想来太尉府的人也坐不住了。

    “咕咕——”宋稚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起两声,她摸着肚子,将什么八卦进度通通抛之脑后,决定还是先解决今日的晚餐比较重要。

    沿街酒菜的香气浓郁,摊贩们热情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宋稚从街头逛到巷尾,左手拿着油纸包着的茯苓饼,怀里揣着一袋蜜饯,扭头又看见推着云片糕的摊贩拐进巷子里,连忙快步跟上去。

    这条小巷地处偏僻,无人问津,宋稚追到巷子里时,摊贩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另一端,与此同时,她身后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她回头,看见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堵在巷口,高大的身躯将宋稚遮挡得严严实实。

    宋稚的心脏跳得飞快,反手把怀里的纸包丢出去,“哗”地一声,数颗蜜饯砸向两个大汉,宋稚顾不上耽搁,扭头撒开脚丫子往另一端跑,却又慢慢地退回到原地。

    巷尾处不知何时多了两个同样装扮的男子,正满脸凶狠地逼向她的位置。

    宋稚扭头陪着笑:“几位好汉?不知找小的有何贵干?”

    方才被蜜饯砸得结结实实的男人黑着脸,上前两步,沉声道:“小姐,我们老爷有事找你。”

    “你们老爷?”宋稚眨着眼睛,懵懂问道:“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没有错,老爷让我们找的人就是你,还请小姐跟我们回府,不要让小的们难做。”

    宋稚见他们模样虽然凶神恶煞,但说话态度却算是客气,并且口口声声唤自己小姐,顿时反应过来他们是谁的人。

    “你们是太尉府的人?”宋稚柳眉一竖,微扬着下巴,“来得够快啊。”

    男人沉默不语,算是认下她的话。

    “走吧,前面带路。”宋稚随手指向一个大汉,“你,去给我重新买袋蜜饯来。”

    被指到的男人:“……”

    *

    日暮时分,夕阳金色的余晖落在太尉府朱墙黄瓦上,映得昨日残雪渐渐消融,剔透水珠沿着屋檐一颗接着一颗向下落。

    宋稚跟着丫鬟走过三间垂花门楼,见沿途间山石点缀,别有番精致巧思,忍不住啧啧称奇。

    “小姐,到了。”前面的丫鬟引她到门前,敛眉垂首低声道。

    宋稚踏过门槛,雕花木门在她身后合上,抬头看见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背对着她,站在屏风前。

    “林夫人?”宋稚试探着出声,果然看见那妇人转过身。

    林夫人面容柔婉,眼下一颗红痣衬得她愈发娇媚,她几步走到宋稚面前,亲昵地拉着她的手:“好孩子,怎么不早些回府?”

    这一幅慈眉善目的样子让宋稚瞪大双眼,双唇微张,竟是半个字也没说出来。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林夫人恍若没有察觉她的异样,自顾自说道:“我听下人说你病了,一直想找个机会去看看你,不曾想那些蠢货阳奉阴违,不但日常苛待你,竟还趁你重病丢到乱葬岗里,这简直是无法无天!”

    好大的一口黑锅就落在那些下人身上,宋稚听得想笑,若没有她背后的授意,那些下人又哪来的熊心豹子胆,宋稚默默腹诽,抿着嘴依旧没有说话。

    “阿稚,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可你也不该将这些事捅到外面,平白叫人看了笑话。”林夫人细心地将她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声音柔得似要滴水,“你有什么不满意的,跟我说便是了。”

    果然两句话不到,林夫人便已表明了她的真实来意,宋稚早就料到,关于太尉府私生女的流言喧嚣而上,势必会传到府上,以宋崇安好面子的脾性,想必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一定会派人追究流言的来源。

    宋稚反握住林夫人的手,满眼真挚:“夫人说的是,是我在外面胡闹了,不知道夫人想让我做些什么?”

    “那说书人所讲的话本中并未指名道姓,只有其中细节难免惹人联想,既然是你写的话本,不妨出面澄清一下,就说这故事是你一时兴起写的,与我们太尉府并无关系,你瞧这样可好?”

    “夫人,我没有指名道姓将此事说出去,本就是为了维护太尉府的脸面。”宋稚双眼像小鹿般澄澈,似是毫无二心,“我想过了,只要太尉府将我的身份公之于众,并把我娘亲加入族谱,我自然是愿意出面澄清的。”

    林夫人一时语塞,没想到惯来好拿捏的怂包子,竟然有如此盘算,她从乱葬岗回来后,倒像是换了个人。

    两人各藏着旁的心思,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暴怒的呵斥声:

    “你这逆子,倒是好大的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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