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宋稚闻声看向门口。

    来人一袭黑边金绣锦袍,腰系文武双穗条,足蹬嵌金线飞凤靴,走起路来脚下生风,几步便来到宋稚面前,高高地挥起手,而后重重地落下。

    “啪!”一声脆响打破屋内的静谧。

    宋稚猝不及防挨上这一巴掌,左侧脸颊瞬间肿起,五个红色指痕瞬间浮现,火辣辣的痛感让她倒抽一口凉气。

    算上现代活着的二十六年,这是宋稚第一次挨这么重的巴掌,她咬着牙,气冲冲地瞪着眼前的人。

    面前的男人已近中年,身躯依旧魁梧,岁月带走他年轻时的端正容颜,如今只剩下威严的戾气,宋稚清楚地知道这人是宋崇安,是太尉府的主人,但却对这张脸格外面生,甚至原生的记忆里也没有出现过这样一张脸。

    宋稚这时才明白,原身历尽千辛来到太尉府,始终都没有见过自己生父一面,如今宋崇安第一次来见自己的骨肉,确是气势汹汹的来同她算账的。

    “混账东西,你自己什么身份,你难道不清楚吗?”

    “你在茶馆里闹那么一出,是非要毁了我们太尉府的名声吗!”宋崇安连声喝骂。

    “爹。”宋稚抚着脸颊,眼底晦暗不明,冷笑道:“我虽未承过你半点恩情,今日却还是唤你一声爹,可我想问问你,你究竟还记不记得青涯村的柳珠儿!”

    “你放肆!”

    “是她当初救了你,是她冒着村民的嘲讽指点,也要和你在一起,可你呢,你答应过要接她回京,你有做到吗?她一个弱女子,起早贪黑地拉扯着幼女长大,你呢?你在这京都,好好的做着你的太尉大人,享尽了世间繁华富贵!你说我想毁你的名声,可这桩桩件件,不都是你自己所为吗?”

    宋雄安闻言,气得手都在发抖,脑海中短暂浮现一个农户女的身影,然而那张脸模糊不清,很快这个身影被他抛之脑后,“那乡野村妇当真是养了个好闺女啊,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我说话!”

    林夫人莲步轻移,软声劝道:“老爷,你快消消气吧。”她又转身看向宋稚,“孩子,你也莫要和老爷怄气了,之前的事我们既往不咎,日后我们保你在府上衣食无忧,你还是快快平息此事吧。”

    宋稚没有看她,抬眼直视宋雄安,一字一顿道:“要么,你对外宣布我的身份,要么,我自己去外面说,让大家知道我在太尉府过得是什么日子!”

    “混账!”宋雄安怒喝,转头唤来下人:“把她给我关起来,不许她踏出府门一步!没有我的命令,连一滴水都不许给她!我倒要看看,她能硬气到几时!”

    *

    午夜静谧,如水月色里尘埃飞扬,紧闭的院门残破,门前看守的小厮昏昏欲睡,窝在角落里昏昏欲睡。

    这间破落宅子是原身之前住的地方,地处偏僻,屋内摆设简朴,上方已落满薄灰。

    难以想象,堂堂太尉府,竟还有这样的破落院子。

    宋稚背靠着院门坐下,仰头看着漫天星光,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曾经被困在这里的原身,是不是在无数个夜晚里,也是这么仰头看天,期待某一天能重新翱翔于天际。

    不过没关系,很快就会真相大白的。

    一门之隔,小厮的呼噜声清晰地传过来,宋稚收回目光,起身走到一侧院墙,踩着杂物堆往上爬,随后利落的从墙上翻下来,顺势在地上一滚卸力。

    系统赞道:【宿主,好身手!】

    宋稚拍了拍手上的土,得意洋洋:“想我当初做娱记的时候,那真是上天入地,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可能让这一堵围墙给困住?”

    她脚步轻快的向前走了两步,忽然瞧见地上多了一团漆黑影子。

    “什么人!”宋稚顿觉不妙,低声喝道。

    她抬头向上看去,围墙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男人身影,他蹲在围墙上,披着一件漆黑斗篷,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贼眉鼠眼,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像是锁定自己的猎物。

    男人没有回答宋稚的问题,而是一跃而下,夜风吹起他的斗篷,投下的大片阴影顷刻间将宋稚包裹住。

    同时他的手在宋稚面前一甩,白色药粉扑面而来,带着甜腻的香味。

    宋稚顿时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忽然想起白日茶馆里的听来的消息:

    “这几日京城不太平……”

    “听说有个采花贼流窜到……”

    这个念头短暂划过脑海,随后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宋稚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有些发晕,四周残桓断壁,一尊破败神像蒙着灰尘蛛网立在身后,悲悯的双眼半敛,像是看尽世间所有污秽。

    她低头瞧了瞧自己,见自己衣衫齐整,并无异样,才长舒一口气。

    破庙正中间燃着一团篝火,黑衣男人坐在篝火旁,正磨着手里的短刀。

    霍霍磨刀声一下接着一下,听得宋稚毛骨悚然,仿佛那锋利匕首即将落在她的血肉上。

    男人见她醒来,又低头看着手中的刀,刀刃磨得锋利无比,寒光凌冽,映出男人眼底的嗜血杀意。

    “我瞧仁兄一脸正气,想来不是采花贼之流。”宋稚油嘴滑舌,整个人却警惕地向后退:“不过话说回来,我应该没有得罪过你吧。”

    “死到临头了,怎么还有这么多话。”男人的声音粗噶,带着不耐烦。

    宋稚同他保持着距离,语速飞快:“你既然要我死,总该让我死个明白吧。”

    “你只要知道,有人出钱想取你的性命就是了。”

    男人不想和她过多废话。举起手中匕首朝她扑去,宋稚侧身堪堪躲过,男人反手横刀划过来,宋稚没能站稳,左臂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刀,鲜血汩汩而流。

    她身子一歪倒在地上,男人又举刀刺来,宋稚连忙滚向一侧,右手抓过地面,随后突然朝男人扬起。

    一把泥尘迎面而来,男人防备不及,被迷住双眼,宋稚趁此机会,跌跌撞撞地向外跑。

    破庙外空旷无人,正逢夜深,气温骤降,天空又开始飘起小雪。

    男人举着匕首,追着踉跄向前跑的宋稚,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在风声中断断续续:“小蹄子,你……跑不掉的!”

    宋稚捂着左侧胳膊上的伤口,鲜血染红衣袖,从她的指缝间流出来,星星点点的落在地面上。她大口喘着气,慌不择路的向前逃,却能感觉周身的力气在渐渐消失。

    就在她绝望之际,有个白衣身影出现在路的尽头,此时风雪势大,男人只着一件轻薄白衣,身后背着一把白绸包裹的长剑,风中衣袂翩跹,男人清冷得宛如雪后松竹。

    宋稚有片刻失神,恍惚间以为谪仙入世,下一刻,她拼尽全身力气跑向男人,高声呼喊:“少侠救命!”

    男人闻言停下脚步,无波无澜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最后停在攥着自己衣袖的白嫩双手之上。

    执刀的男子追上来,剑尖指向二人,最后看向白衣男子,“我劝你少管闲事,给我让开!”

    宋稚紧张地看向男人,却见他一言不发,上前几步,挡在自己身前。

    这一举动激怒男子,他冷笑几声,面容愈发狰狞:“怎么?还想英雄救美不成!我瞧你是要自寻死路!”

    说完,便朝着男人扑来,短刀在夜空划过一道寒光,白衣男人不躲不避,抬起左手,轻而易举地攥着他的手腕,只稍微一用力,被他攥住手腕的男人便嗷嗷叫唤起来。

    “哐”一声,手中匕首落在地上,男人疼的呲牙列嘴,嗷嗷叫唤着。

    男人变脸比翻书还快,短短一次交手,便已知道此人实力远远在他之上,索性主动讨饶,以盼留下自己的一条小命。

    “这位好汉饶命啊,小的也是拿钱办事,还望放我一条生路!”男人连声求饶。

    宋稚从白衣男子身后走出来,伸手从衣摆处撕下一块布料,嘿嘿笑着朝男人走近。

    在白衣男子的注视下,男人不敢造次,任由宋稚将他双手紧紧捆住。

    宋稚使劲在他手腕处打了个死结,随后绕到她面前:“说,是谁让你来杀我的!”

    “小的不知道啊,有个女子找到我,给我看了你的画像,让我假冒采花贼的名义掳走你,趁夜取你性命,做我们这一行的,向来是拿钱办事,从不多问的。”

    “太尉府守卫森严,你胆子倒是大,竟敢答应去太尉府掳人……”

    男人哭丧着脸:“是那女子说,让我尽管放心,夜里守卫都已打点好,我只管带走你,旁的什么都不用管。”

    “是吗?”宋稚不置可否,弯腰从地上捡起他丢下的匕首,举起来放在眼前;“这刀磨得果然是锋利,就是不知道落在身上是什么滋味。”

    她把刀抵在男子脖颈间,微微用力,顿时浮现出一道血痕,“我再问你一遍,到底是谁让你来的?”

    “我真的不知道那女子身份!”男人惨叫一身,感觉喉咙处的匕首又深了几分,连声叫道:“等等,我有一事要说!”

    宋稚收回匕首,“说!”

    “此事牵扯太尉府,因此我也留了个心眼,那女子离开后,我想跟上她一探究竟,却见她进了太尉府,给一位雍容妇人回禀消息。”

    林夫人那张假模假样的笑脸浮现在宋稚脑海里,“那女人眼下可是有颗红痣?”

    “正是。”男人点头如捣蒜。

    “果然是她。”宋稚心中了然,听到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林夫人原名林婉仪,此人表面温婉端庄,行事挑不出错,实际确实心思深沉的笑面虎,想来宋稚一到京城,便已触碰到她的逆鳞。

    相守多年的夫君背着她在外不止有情人,还有私生女,她自诩与夫君恩爱两不疑,不愿落人口舌,为了面子勉强忍下这口气。

    然而宋稚有意揭穿此事,险些让她成为京城笑柄,因此才动杀心。

    不过这样也好,宋稚一番思量,心中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行了,剩下的话你就留着明早和官老爷说吧。”宋稚转身,看向站在一侧,身姿清隽的白衣男人。

    她拱手,语气诚恳:“今日之事,多谢少侠救命之人。”

    李寻鹤垂下眼:“无妨。”

    “方才的事,你也都看到了。”宋稚的气势弱了下来,迟疑着问道:“所以我还有一事相求。少侠能否陪我将这贼人送回京城,帮我在堂上做证。”

    冷风呼啸,李寻鹤迟迟没有说话。

    “太尉府咄咄逼人,我此去报官,无论成与不成,都是想给自己一个公道。”宋稚目光执拗:“你若愿意帮我,事成之后,必有重谢,于我来说,这便是天大的恩情。”

    李寻鹤看着她,突然轻声道:“你的伤……需要尽快处理。”

    宋稚后知后觉地想起胳膊上的刀伤,伤口处的鲜血已染红了大半衣袖。

    “先回破庙处理伤口,待明日……”李寻鹤顿了一下:“我陪你去府衙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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