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主角

    晓雾将歇,时鱼好不容易下了山,身后一片重山明灭。

    时鱼浑身酸软,只感觉骨头都要散架,才走下山,就遇见一个胡须发白的货郎,见时鱼满脸疲态,好心地给时鱼指了条进城的路,时鱼道了谢,就要往那方向走去。

    “姑娘,去了最好小心些。”货郎微眯起眼,颇为神秘地道:“城里最近可不大太平。”

    时鱼强撑着精神道:“此话怎讲?”

    她已数百年不曾来过凡间,并不清楚眼下的局势,所以有些事还是先打听清楚比较好。

    货郎叹了一口气,便开始说起这“不太平”来:原来是城中近日在举办江湖赛事,这是望安城百年来的习俗,四年一次,各家门生和一众剑客都会极其重视。

    为了一举出头,双方之间打出重伤也是常有的事,若是遇上个狠角色,甚至不惜当场将对手打死,毫不留情。

    更有甚者,上了场玩得起输不起,一怒之下拿周围的看客撒气,看货郎连连摇头的模样,这样的人似乎还挺多。

    …………

    时鱼继续朝城的方向走去。

    一路炊烟袅袅,此时正逢初夏,池中绿意盎然,菡萏葳蕤。时鱼走出几步,就要歇息一阵,虽说已是神仙之躯,可怎么这体力还不如做人的时候?

    不仅如此,时鱼还发现,无论她怎么掐诀,也召唤不出阵法,每念一次诀,身子似乎就疲乏一些,似乎是体力不支,法力也随之降到了最底端。

    况且一路走来,怎么仍是不见闻臣的身影?

    说起闻臣,时鱼竟没来由地怅惘起来。

    四百年前,她还只是个驻山守玉的小道姑,日日修行苦练,而闻臣,也还不是现在的鬼君,只是个师门被灭,靠处处耍滑为生的落魄侠士。

    他相中了她守的那块神玉,他们大打出手,不知多少次,二人皆负一身伤,说好再不相犯,可过不了多久,就会因为另一件事继续大打出手。

    二人斗来斗去,久得像是斗了一辈子。

    终于,在一个平静的午后,时鱼因守护神玉有功,双脚一蹬,飞升成了神仙,再未来过凡间;而闻臣,在她飞升后不久,竟也就这么去了。

    据说还是被他的灭门仇人追杀而死的…………

    谁料时隔百年,再次相见,昔日对头变道侣。

    总之,对时鱼来说,和上辈子的死对头绑上红线,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望安城是这一带最为富饶之地,街上行人来往不绝,男子大多身着上乘面料制成的长衫外袍,腰间或是悬玉,或是悬挂香囊,身后跟着家仆,三两玄衣侍卫提剑在侧,无一处不光鲜张扬。

    再一看,妇人小姐竟也多了起来,时鱼印象中的凡界,女人上街似乎是一种忌讳,至少她那时没在城中见到过女人的影子,如今放眼望去,街上终于有了罗裙款款的景象。

    屋宇精繁,长桥如虹,画舫微晃,车马不绝,甚至还有洋人与时鱼擦肩而过,无不彰显着此处的繁华,许是闷了太久,时鱼已经隐隐起了点玩心。

    “驾————”

    时鱼下意识侧身让开。

    几个戴着斗笠的白衣人骑着马呼啸而过,均是身后负剑的高个子,看那几人衣着简朴,还穿着略脏的草鞋,时鱼也认出来,这不是官府的人,定是赴会的江湖人士。

    地上沙烟散去,时鱼想着或许该找个人问问路,忽地感到身后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

    “怎么才来?”

    等等…………

    这好像是…………

    “你快转过来。”

    莫名听话地转过去,时鱼险些没认出来眼前这人。

    这脸色简直比牢里关了三年的囚犯还要难看。

    “你这是怎么了?”时鱼惊讶之余不免担忧:“脸色这样差?是不是被人打了?”

    这家伙年少时就练得一副欠嘴,二人初见之时,时鱼就因他的孟浪和他大打了一场,彼时的时鱼还是个道姑,性子是出了名的冷静,连发愠都是极少极少有的,可见闻臣这一张嘴是何等的欠揍。

    从那之后,二人的梁子便就此结下,斗来斗去好些年,直到时鱼飞升,闻臣身死。

    四百年不斗嘴,这会二人倒还有些矜持的意思。

    “没有。”闻臣抬手压了压斗笠檐:“体力不支罢了。”他的语气之间没有半分喜怒哀乐,被帽檐这么一压,更看不清他的模样,只不冷不热道:“手。”

    时鱼:“…………”

    手?

    那略略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手给我。”

    长街上人声鼎沸,像是一瞬间便热闹了起来,时鱼下意识回过眸去看,只见路边的行人纷纷驻足,都探起头朝城北的方向看去。

    与此同时,时鱼感到左手的掌心被另一只手包住,十指相扣的同时,一股冷流从掌心向四肢延展开来。

    “………………”

    果然,二人手掌交握一会后,时鱼便感到身上渐渐恢复了力气,体内各处灵脉霎时流通,口中掐诀,果真能起到作用了。

    这是天庭内一则不成文的规矩:已婚神仙身处凡间之时,唯一补充法力的方法便是和伴侣亲近,而二人这桩姻缘虽是乌龙,但婚姻簿上二人的名字却已登记在册,无法抹去…………

    就连天帝也说,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事,有个人照应也是好。

    “莫要多想。”

    闻臣冷哼道:“你若是没了灵力,被那沈相安提前弄死便罢,本君看你可怜,便勉强借你一用,不过这账得记着,到时候天下太平了,你可还得还我人情。”

    比武台设立在城中的一处阁楼之下,待二人赶到场地时,已有五六家门生在此候场,何门何派分不清,只见清一色的黑白灰,皆是身负刀剑,或不苟言笑,或意气风发。

    这些大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心高气傲,倒也正常,时鱼一眼望去,不禁感慨,还是年轻好。

    按照原剧情,苏语也会出现在这场武会上,原因是苏家老爷想为宝贝女儿择一良婿,却不想女儿早已心有所属,根本瞧不上这些糙汉子…………

    好在天庭的同僚们不是吃白饭的,不知从哪淘来了那本《天道魔尊》的部分剧情,时鱼粗略看过一些,后面的剧情没仔细看,就又在意识阵内翻看着剧情。

    时鱼边看着剧情,闻臣自然也看得到,只不过他不是神官,无法全身入阵,而那副边看边说的情形,落到旁人眼里,就像是疯病发作了。

    “那二位是哪家的门生?”

    一道粗狂的男音猛地传来,响若惊雷:“赛事就要开始了,怎的还在那闲谈?要诸位兄弟一起等着候着吗?”

    一名武夫打扮的中年汉子立于席上,面色颇不好看地朝这边看来,再一看,场上的一众剑客也是满眼轻蔑地扫向二人,还有一个向二人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即使是神魔,要想活命,此刻在这场上也只是暂时忍着做孙子,二人赔了礼,就往一旁的候场走去。

    匆匆在观席间坐下,时鱼正打算继续阅览剧情,正看得入神,就被一阵起哄声扰乱了思绪。

    “快看快看!有美人儿!从那边进场来了!”一个男人看向一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还不忘叫旁边的伙伴也去看。

    那同伴只看了一眼,笑笑摇头,有些嘲讽:“没看见她旁边那位是沈公子吗?他的女人你也敢抢?真是太岁头上动土。”

    “我哪里说要抢了?”男人还是不死心,直勾勾看着那边:“那沈公子可了不得,据说还是修道的,和我们这些野门野派如何比得?”

    时鱼听见个“沈”字,最先反应过来,起身望去,饶是早有准备,心中仍是不免一惊。

    这玄衣,这身姿,以及跟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这不是沈相安和苏语,还能是谁?

    ——果然,十个主角九个装,还有一个非常装。

    这是书里的原话。

    时鱼暗里觉着有些好笑,但猛然想起自己在书里被这人一刀捅死的结局后,就笑不出来了。

    不过好在,眼下一切都还有挽救的机会。

    不多时,沈相安已然走了过来,可谓是威风凛凛。

    平心而论,此人的骨相其实不差,甚至可以说挺优越,高鼻梁,窄下颚,浅色的双眸,再加之他生了一副精瘦颀长的身子骨,配着一袭玄衣款款走来,在场上的确让人无法忽略。

    只不过可惜,就是这样一位风姿不凡的男子,将来会成为视生灵如草芥的恶鬼。

    相安相安,可惜人不如其名,并不让人相安无事。

    想到这里,时鱼顿时收起心思,不再腹诽。

    三界生灵面前,可不存在先敬罗衣后敬人一说,任是生了仙人之姿,也不能视他人生命如蝼蚁。

    起哄声仍在继续。

    “苏二小姐怎么也来观赛了?”

    “二小姐?便是沈公子身侧那位?”

    “就是她,你看看,人家小姐生得细皮嫩肉的,真是,富贵人家的姑娘就是娇贵。”

    二人偷摸着观察半天,终于又在人群中听到关于苏语的风声,便急不可耐地探头去看,果真,只见沈相安的身侧,真坐着位豆蔻色衣裳的姑娘,莫约十六七岁,明眸皓齿,举手投足间显尽教养,不用说,想必就是那位“凡界第一美人”了。

    “这二人倒是配,就是净不做人事。”

    闻臣也看到了沈相安二人,冷笑一声,不知从哪弄来个橘子,自顾自剥着吃,许是因为太酸,他猛然间蹙了眉。

    言罢,那橘子就递到了时鱼手上,“你吃。”

    “………………”

    时鱼回想了想剧情,沉思片刻道:“其实苏语人不坏,只是年少莽撞,被情爱迷了眼,一时糊涂,才私自偷了法器,引得沈傲天酿下大错。”

    “哼。”

    闻臣将斗笠檐又压了压:“一个坏一个蠢,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你可别在关键时候心软,本君可不想因为你再死一次。”

    不多时,场上的几个少年比完,武会进入休息环节。时鱼看出来,这第一轮的比武意义不大,都只是小孩子打打闹闹,真正的高手切磋还是在后头。

    其实只是比武倒还好,时鱼习过武,不敢说本事天下无双,但对付场上这些也还是小菜一碟的;但奈何此本《天道魔尊》是本情爱话本,要素过多。

    一会要从沈相安本人入手,毕竟他才是罪魁祸首;

    一会又要从苏语入手,毕竟这女主角也不算好人;

    一会还要从二人感情入手,毕竟若是这二人不结这姻缘,也就不会有后面那一出…………

    况且最要命的是,《天道魔尊》一书实在太乱,事已至此,时鱼连如今进行到哪一情节也不知,本就无从下手,更不要说阻止沈傲天这魔头了。

    扫视一圈,时鱼忽地将目光定格在了一人身上。

    许是苏语太过吸睛,几个下了场的男子都有意往沈傲天的位置上靠,目光却都纷纷飘向苏语。

    “老虎口中掠食,胆子还挺大。”闻臣瞥一眼那几人,不知在和谁说话,他又从一旁拿来了个枣子,想了想,又随手扔给时鱼一个。

    时鱼顺手接过,咬下一口,不多时,有些没头脑地冒出一句:“我们有多久不曾见过了?”
新书推荐: 考仙慧根超级难!成绩震惊修真界 征他个途 明月照山河 太子童养媳,青梅姐姐千娇百媚 穿越一半被卡住了 四合院:敌特一抓一个准 李二牛修仙 嘘!听我说,我,回来了! 木屋求生:卡牌世界大冒险 大秦:开局被始皇听见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