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见华宛如溺水般挣扎着睁开眼睛，风混杂着沙土猝不及防灌进嘴里面，刺激着她激烈的咳嗽起来。

    四周的景物飞速变化，她正被史塔克夹在腋下，冬季呼啸的风狠狠拍打着她的脸颊。

    有敌人找过来了？没见过史塔克如此严肃的星见华有些心慌，出于本能伸手扯住了他腰侧的衣物。

    被抱在另一侧的莉莉妮特也异常的安静，委委屈屈的安静紧抱着他。

    搞不清楚状况的星见华身体尽可能蜷缩成一团不给他添麻烦，先将之前看到的一切记忆放到一旁，逼迫自己混乱的大脑重新归于清醒与平静。

    她强忍着寒风灌进嗓子里造成的不适感询问道：“敌人？”

    “嗯。算是吧。”

    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大概是打赢他的那个人？也可能数量很多……但总之实力不会太差，不然史塔克灵压的自然释放就足以将弱小的家伙碾压。

    要不用一下能力帮……

    “别用能力。”腰部的力道骤然加大，史塔克观察环境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制止她使用力量，“还没到那种时候，而且为了我也不值得这么做。”

    “必要的时候，我会伪装成劫持你作为人质的模样。”

    “你开什么玩笑！？”星见华血气上涌，再次被风与自己的口水呛到。焦虑在胸膛中涨大、翻滚，她不间断的深呼吸，勉强平复了咳嗽与翻涌的情绪：“……说什么傻话，从收留你和莉莉妮特的那一刻起，我就算是从犯了。”

    动动你的脑子想想，史塔克。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察觉到你们的存在，但作为当时唯一与你们在一起的活人，不被调查是不可能的。

    被当做同党清理掉也不是不可能，参考咒术界那些胆小的烂橘子。叛变、杀害无辜之人之类的严重罪行被判处死刑她是完全赞同的，但烂橘子们显然将扫除重罪的底线一再拉低，不符合他们心意又『没有用处』的人也会被他们随意定罪抛弃。

    她不知道这次的敌人是否也是这样，往最坏处想想也不算太亏。

    “驳回你的意见。”星见华的声音被风堵回喉咙，仅剩的微不可闻的音量也被风声和脚步声掩盖。

    因为快速移动，她的眼前早已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楚敌人是什么样子，只能从斑驳的色块中勉强辨认出些许不同寻常。

    这样就足够了。

    “肯定会没事的。”

    她的术式不需要像咒言那样喊出来，哪怕只有一个念头，最终确认之后也能达成一个完美闭环。

    找回完整记忆之后，她也明确了自己的术式并非『许愿』，而是更类似于『等量代换』与『想象力』构筑某样东西的结合体。

    已经来不及细想要『换得』什么愿望。

    史塔克侧身护住怀中的两人，后背硬挨了一记敌人的攻击。

    虽然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星见华依旧能感觉到史塔克在受击的瞬间全身僵硬，脚下步伐都慢了一拍。

    抬头与一双同样为金色的眼眸对视，星见华却没有想象中面对的惊慌，大脑出奇的冷静。

    不能让她直接死亡。

    ——那就让所有想为难史塔克和莉莉妮特的人滚远点好了，没有得到允许就不准靠近。

    被一种力量粗暴推开的敌人看上去稍微有些意外，只停顿了几秒又不死心的跟了上来却在距离他们的五米处不能再继续前进。

    但她没有闲心再关注敌人究竟会进行什么行动，大脑的眩晕已经夺走了她刚刚恢复的意识。

    肺部好像马上就要烧起来，星见华捂嘴激烈咳嗽起来，入眼是一片刺目的红色。

    这次……付出的代价应该很多吧？擦掉嘴角的血迹，她喘息着悄悄擦掉手中的血迹伪装成啥事没有的样子。

    敌人没有继续追击。而没有外在压力的史塔克步伐也轻快不少，迅速脱离对方视野朝家赶去。

    -

    四枫院夜一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没有继续紧盯着他们。步步紧逼只会让那个被夹在腋下的少女继续做出更加过激的举动，这样想想也有些不值。

    那孩子的眼神……恐怕从注意到她的存在时，就已经做好拼命的准备。

    反正负责这一片的死神也没有汇报有魂魄异常消失，也就证明他至少在明面上不会攻击其他魂魄。

    实在是太像人类了。到达探测到灵压的地点时，夜一分明看见了来自刚从绘卷中被推出的破面以身为垫护住了两个女孩。

    甚至他发现他们的存在后，迅速拎着同伴一同跑路的行为都比某些人类要有人情味。

    “……”

    不用回头，背后熟悉的灵压让她能够轻而易举的认出来者：“喜助。”

    “那边的画已经被带走了。”浦原喜助眼睛隐藏在帽沿的阴影下，“上面依旧保留有那个破面的部分记忆。他没有经历过『基力安』阶段，直接跳到了『亚丘卡斯』，又通过吸收画中灵力直接进化成了『瓦史托德』*1。”

    这太离谱了，直接推翻了死神有关于『大虚』进化的部分结论。

    又或者，那个名为柯雅泰.史塔克的破面是那个唯一的例外。

    “应该是唯一的例外吧。”浦原喜助表面上没有丝毫面对敌人的自觉，嘴角的弧度始终没有下去过，“反正东西已经放上去了，咱们先回去，以后还有不少事情要干呢。”

    -

    星见华全身都在痛，眼前的视野重新狭窄。清醒不久的意识马上又要再次沉溺于黑暗，她用力咬住舌尖。

    仅有的触感并没有让她重新清醒，甚至因为用力过猛差点咬断舌头。

    神经高度紧张的史塔克及时发现了她的异常，停下脚步来了个急刹车，放下星见华的身体：“华！清醒一下！”

    挣脱开史塔克手臂的莉莉妮特异常强硬的掰开星见华的嘴巴，手指卡住她的牙齿。

    残留在少女口中的鲜血很快染红了莉莉妮特手指。再次咳出几口鲜血，星见华呼吸逐渐由急促转为平缓。

    因为有超速再生和本身钢皮优秀的防御力，史塔克和莉莉妮特谁都没有系统研究学习恢复技能，只能等待星见华缓慢平静下来。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眼神重新恢复聚焦，星见华借史塔克的身体才勉强站稳。

    她忘记自了己没有了痛感，自然不可能通过疼痛让她保持清醒，还害的他们两个担心。

    对面……究竟多强？或许是因为她太弱了，所以遭到的反噬也更加严重。

    “我的话，刚刚用能力让抱有敌意的人离你们远点，这样也算是能过滤一波不怀好意的家伙。”

    两道担忧的眼神落在星见华身上，她苍白的脸颊上勉强挤出笑容，伸手摸摸莉莉妮特的脑袋。

    “别、别露出那样的表情啊！”注意到两个虚表情依旧凝重、悲伤，她也开始有点手足无措。

    像是想到了什么反驳的理由，星见华捏紧了衣角、不知何时冒出来的耳朵伏低：“那些敌人史塔克也没办法保证一定能打赢吧！我又太弱没办法提供什么实质性的帮助，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

    这句话倒是没什么问题，史塔克的确没办法一定保证自己能打赢对方。

    ……他又能保证打赢谁？

    曾经他看过的战斗场面在大脑中逐帧慢放，每一章他过的脸都被他仔细筛选过一遍，最后发现好像其中大部分人都需要让他尽力才能打赢，或者干脆弱于对方！？

    史塔克现在终于能理解星见华努力的缘由——没有足够能力保护同伴，面临敌人时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死于敌手，亦或者被威胁后跪下当狗。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只是我想用有限的能力做点什么。”眼看着两个虚神情越发不对劲，星见华声音渐弱，最终完全飘散在空气中。

    对方肯定不会放弃继续寻找史塔克，被找到也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就是如何让他在被找到后活下来。

    干掉敌人就不用想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有必要的话，利用能力威胁对方——就像前世羂索利用她威胁同伴那样。

    不能诅咒对面的死亡，作为代替就让某人的最在意的同伴或者事物因他而遭受厄运；无法避免自身的死亡，就让某人永远承受数百倍于他们的痛苦——反正，她只说了经受厄运、承受痛苦，也没让他们去死呀？

    她只需要拼命往恶毒的方向去想就好，哪怕最后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她的生命。

    现在可能从思想上没办法接受让别人感到痛苦这件事，但为了保护同伴，自己也需要狠毒起来。

    有可能伤害到和她无冤无仇的人，自然也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反正，用她一条不值钱的生命来换朋友的后半生也算是回本了。

    她本身就不在乎『大义』这种东西。

    还有最后一件事。星见华深吸一口气，凝视着史塔克灰蓝色的眼眸彻底打定了主意。

    一定要留下能实现最后一个愿望的能力。让他们忘掉自己，无论是恋人也好朋友也罢，一定要让找到能够代替自己的存在。

    这样，史塔克和莉莉妮特就不会感到孤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