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昕像是受了蛊惑般，跟着高逸川上了他的车，到了他在福康苑的房子。

    踏进高逸川家门的那一刻，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紧张，至于为什么会紧张，她暂时不想去探究，她现在就好奇高逸川要怎么跟她跨年。

    智能家居管家感应到主人回家，自动打开了屋内的照明和地暖。

    高逸川在玄关的柜子里拿了一双新的棉拖鞋给她，“欢迎来我家。”

    夏之昕接过鞋道了声谢，等两人换好鞋，夏之昕不经意瞟了一眼，两双鞋居然是同款！

    夏之昕跟着高逸川进了客厅，客厅很大，该有的功能性家具都有，可能因为面积大，就显得有些空，或者说冷清。

    高逸川指了指简约的米色布艺沙发，说：“随便坐，家里只有白水和酒，你要喝什么？”

    生活过得果然很单调啊！夏之昕想着跨完年还要回家，便道：“水就好，谢谢。”

    高逸川似乎很开心，从奶茶店离开后就一直带着笑意，或深或浅，跟重逢初见时判若两人，差别大概就像冬天和春天。

    “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要看跨年晚会吗？”他指了指遥控器所在的位置，“想看就自己开电视，我去给你拿水。”

    为了缓解紧张，夏之昕打开了电视，随便挑了个电视台，一群男男女女在舞台上又唱又跳。她向来不关注娱乐圈，对明星云集的跨年晚会无感，只是有点背景音的话两个人无话可说时没那么尴尬。

    她环视了一圈，这么大的房子一个人住应该挺寂寞的……

    高逸川先去衣帽间放好了夏之昕买的衬衣，再踱步进了厨房。

    没多会儿，客厅落地窗窗帘缓缓打开，高逸川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了，托盘里有两杯白水和一个水果拼盘。

    “给，是温的。”他从托盘里取了一杯水递给了夏之昕，“可以吃点水果当宵夜，最近太忙，冰箱里就剩这些了。”

    夏之昕接过，象征性地抿了一口，然后放到了面前的茶几上。

    “没事儿，我不饿。”她说。

    墙上的钟显示时间已经23:30了，再过半小时就是新的一年了，这是要喝水吃水果跨年？

    高逸川放下托盘，挨着夏之昕坐了下来。

    夏之昕正想找点话题开口，结果被高逸川抢了先。

    “这么些年，我在医院见多了生离死别，每一次我都会想，如果我到了要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天，我最遗憾的是什么。你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深夜就要聊这么沉重的话题吗？难道最近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儿了？这个时间，世界上可能有上亿人在狂欢呢。

    夏之昕老实道：“高中的时候想过吧，所以我尽量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这个回答有点出乎高逸川的意料，在他眼里，高中时的夏之昕大多时候都近乎没心没肺，从没有超过24小时的烦恼，是发生了什么让她想过这些？

    压下心头疑惑，高逸川继续道：“你知道我想的是什么吗？”

    夏之昕摇了摇头。

    “我想的是你。”

    夏之昕的心漏跳了一拍，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虽然我一度恨你的不告而别，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忘不了你，因为忘不了你，我没法开始新的恋情。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业和工作，忙碌而空虚。上学的时候我是医学院最优秀的学生，拿遍了各种荣誉。可在生死面前，荣誉，金钱，这些都变得不重要了。如果你不在身边，我想……我会走得很孤独……很遗憾……”

    原来，过去的那么些年，不止是自己一个人在痛苦……夏之昕的心乱了，她在这一刻恨起了宋雪。如果没有她，她跟高逸川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感情走到尽头和平分手。

    夏之昕侧头正视高逸川，喉间酸涩，“我没想到你对我，”如此深情，“我们那时候统共认识才一年，交往半年不到，虽说初恋是难忘的，可世上没跟初恋在一起的人比比皆是，何况那时候我们还小，你何至于此……”

    “我何至于此……我也想知道答案。”高逸川苦笑，“有些夫妻过了一辈子还跟陌生人一样，有些人一旦认识就注定了一辈子，我以前从不信宿命论，但是，认识你之后，我信了，我这辈子注定是要栽在你身上了。重逢前，你一直杳无音讯，如果可以，我比谁都希望能把你忘记。”

    夏之昕心情复杂，没法用一个词来形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不然也不至于一直单身到现在。

    夏之昕喉头发紧，抓过水杯喝了一大口水，她垂眸避开了高逸川深情的目光。

    见夏之昕喝完了水，高逸川继续道：“明天和意外，我们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昕昕，我们都忘掉过去的不愉快，重新开始，好吗？”

    夏之昕蓦地抬眼，电视里传来了人群倒数的声音，“10，9，8，7，6，5，4，3，2，1，新年快乐！”

    新年的钟声敲响，辞旧迎新，不留遗憾地活着。

    夏之昕坚定道：“好！”

    高逸川挪了挪屁股，伸出双手激动地抱住了夏之昕，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昕昕！新年快乐！”

    夏之昕缓缓抬手回抱住高逸川，下巴枕在高逸川肩膀，呼吸间都是十年前熟悉的味道，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新年快乐！”她轻声说道。

    耳畔是灼热的呼吸，耳朵里传来了高逸川低低的声音，“昕昕，我可以亲你吗？”

    夏之昕用行动回答了高逸川，多么似曾相识的一幕啊！时光流转，一样的你，一样的怦然心动。

    窗外灯火阑珊，远处的新年烟花绚烂无比，不知何时，雨变成了雪，今年的第一场雪如约而至。

    室内忘情的两人浑然不觉……

    *

    “哇！下雪了！好漂亮！！”

    夏之昕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时已经九点多了，她拉开客房的窗帘，屋外一片银装素裹，忍不住惊呼出声。

    初雪来得太过惊喜，夏之昕匆匆洗漱一番下了楼，她现在很想出去踩雪。

    昨晚睡得很晚，高逸川还是照常早起了。听到楼上传来的脚步声，他放下手上的书，起身去厨房取早就准备好的早餐。

    夏之昕昨晚到底还是没有回家，太晚了高逸川没让她走，担心路上不安全。

    其实S市治安好得很，这担心很多余。

    “昕昕早！昨晚睡得还好吗？”高逸川站在餐桌边放碗筷，看到夏之昕走向了自己，笑眯眯地问她。

    昨晚两人在沙发上吻得难舍难分，差点擦枪走火，夏之昕残存的一点理智在关键时刻推开了高逸川……后来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各自洗澡分房睡了。

    夏之昕摸了摸鼻梁，实话实说：“挺好的，不然也不会睡到这么晚哈。”

    高逸川很满意：“那就好，过来坐下吃点东西吧，吃完我们出去看雪。”

    夏之昕双眸亮晶晶，仿佛有星星在里面闪耀，“太好了！”

    两人昨晚重新确定了关系，现在相处起来自然得很，就好像本来就该这样。

    夏之昕喝了几口粥，想起了昨晚两人在奶茶店的对话，挑眉看着高逸川，问：“我的新年礼物呢？”

    高逸川跟她对视，情意绵绵，淡定地答道：“已经给你了啊，而且你已经收下了。”

    夏之昕一脸懵逼，“我什么都没收到啊……”

    高逸川掩唇轻笑，“给你送了一个男朋友，喜欢吗？”

    “你……”夏之昕无语凝噎，低头继续喝粥，片刻后嘀嘀咕咕，“厉害了你……现在也会耍嘴皮子了哈。”

    吃完早餐，两人穿上厚厚的羽绒服来到了小区花园。福康苑的小区花园很大，树枝上草地上都覆着一层厚厚的白雪，纯净无比。小孩子们在空旷处打雪仗，嘻嘻哈哈笑闹声不断。

    两人肩并肩走在人行小径上，才出来一会儿鼻头就冻红了。夏之昕两手揣在兜里，时不时蹦一下，鞋踩在雪上发出簌簌的声音，留下深深浅浅的两行脚印。

    今年的第一场雪，跟喜欢的人一起看了，满满当当的幸福感！夏之昕心里这么想着，嘴角扬起明显的弧度。

    雪看一眼就够了，身边人却是怎么都看不够，高逸川的视线大部分时候都锁在了旁边人的身上，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的每一个面部表情，“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夏之昕：“啊！我在想……这还是第一次跟你一起看雪呢，我……很开心。”

    高逸川：“我也很开心，以后每年我们都可以一起看。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去瑞士滑雪。”

    往事不可追，未来却可期。错过了十年，我们以后还有好几个十年可以携手度过，真好！

    夏之昕：“好啊，我们还可以去北海道。”

    高逸川：“你喜欢就好，我都可以。”

    两人走到一棵树下，一阵风吹过，吹落了枝头表面的一些雪，纷纷扬扬下落的小雪块儿砸在了两人头上，不痛，但雪块儿遇着热源很快化作了液体，冰冰的。

    高逸川退后一步到了夏之昕身后，拉起她羽绒服的帽子遮住了她的头，温柔的嗓音从背后传到了夏之昕心里，“戴好帽子，别冻着了。”

    夏之昕转过身，双手环住高逸川的脖子，拉起他衣服上的帽子也帮他戴上了。两人离得很近，两缕呼出的白汽在空中肆意交汇，夏之昕蓦地凑近亲了亲高逸川泛红的鼻尖，触感凉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