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这段日子，高逸川忙于参加医院各部门的各种年终总结会议和明年的规划制定，上班时间几乎没回过办公室。自从草莓恶作剧后，夏之昕就没再见过高逸川本尊了，每天来办公室看到的都只有挂在衣帽架上的大衣或者羽绒服。

    high-end tech群里的单身汪们最终决定一起去酒吧跨年，暖和又热闹，说不定还能来一场跨年艳遇。他们热情邀请夏之昕同去，被她婉拒了。说来不怕人笑话，夏之昕长这么大从没去过酒吧，她不喜欢闹哄哄的环境，也不喜欢被陌生人搭讪。

    等人都走完了，夏之昕拿着电脑回了高逸川办公室。

    她从办公桌最大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方形盒子，打开看了看躺在里面的白底蓝竖条纹衬衫。这是她上周末去商场专柜精心挑选的，本想周一送给高逸川，赔他那件被自己弄脏的衬衣，可惜它在这里待了三天还没被送出去，再过几个小时就是新的一年了。

    夏之昕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难道要明年才能送出去吗？要不在这里等会儿吧。”

    穆雨薇在家人群里问她什么时候到家，夏之昕不确定什么时候能等到人，扯了个谎说跟朋友在外面吃饭，晚点回，不用等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夏之昕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五脏庙发出抗议了。

    其实，夏之昕完全可以把赔礼放到高逸川办公桌上，留言告知即可，普通朋友这么做是常事。傻傻等人亲手交给他这种戏码代表什么意图，谁做谁知道。

    又等了一个小时，表盘上的时针和分针成直角的时候，夏之昕决定离开了。她把盒子放回抽屉，想了想，又把盒子拿了出来。她抓起笔在便签本上写了几个字，撕下来贴在了包装盒上，起身把盒子放到了高逸川办公桌。

    等她坐到自己车上的时候，早就已经饿过劲儿了。停车场车不多了，毛毛细雨安安静静地飘落，她趴在方向盘上呆呆地看着雨滴一点一点地覆盖挡风玻璃，一阵莫名的空虚感袭来，有几分烦躁，有几分低落，有几分迷茫。

    手机不停地震动，夏之昕打开看了一眼，是实验室的人在酒吧玩儿的照片和视频。别人的单身这么恣意潇洒，相比之下，自己这么多年的单身生活似乎非常寡淡无味……而自己最随心所欲的那段日子好像是跟高逸川在一起的日子，分开以后，没人宠着自己了，便也慢慢学会了收敛，学会察言观色，学会去做一个跟谁都能好好相处的人。

    于是，她就成了现在这样，在别人眼里，谦谦有礼，不骄不躁，温和好相处。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这没什么不好，有好人缘做事总是会顺当些。可在某些时候，比如现在，独自一人在这寒冷冬夜里看雨，夏之昕也会想念那些肆无忌惮，想念给她这种权利的那个人。

    街上霓虹闪烁，随处可见“新年快乐”的字样，年轻的情侣们手挽手，脸上洋溢着幸福。夏之昕开着车在街上溜达，不知不觉就开到了国际学校外面的那间奶茶店。学校放假了，这里远离热门的跨年景点，倒是难得的清净。

    夏之昕在路边的泊车位停好车，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寒风裹挟着细雨扑面而来，沿着领口空隙肆意往里钻。她紧了紧围巾，把羽绒服拉链拉到了顶端，帽子掀起来罩在了头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才大跨步往店里走去。

    “欢迎光临！”推开门的瞬间自动响起了电子欢迎音。

    店里的装潢风格大变，店员不知道换了多少茬，夏之昕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圈，跟记忆中的奶茶店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物非人非啊。

    店里没有客人，只有两个年轻人在忙碌，一男一女，干活不累。

    男孩儿先看见了夏之昕，许是没想到这个时间会有美女光顾，愣了一瞬，随即笑容满面地打招呼，“您好，请问您想喝点什么？”说完把一个设计精美的饮品单递给了夏之昕。

    店里空调很暖和，饮品单比以前更长了，夏之昕接过，她扫了一眼，说：“来一杯豆豆波波茶吧。”

    “好的，您要中杯还是大杯？在这里喝还是打包带走？”

    左右现在回去也无事可做，夏之昕道：“大杯，就在这里喝吧，谢谢。”

    男孩儿有点羞涩地笑了，因为刚才美女对他微笑了，笑得他心跳都加速了，小姐姐好迷人啊！跨年夜值班不亏了！

    夏之昕坐到了以前她和高逸川常坐的位置，虽然桌椅换了，坐在这里从窗户看出去的视野还是一样的，正对着国际学校的大门。

    柜台处时不时传来“您有新的外卖订单”电子提醒声，男孩子大概是主要负责送外卖的，没多会儿就拎着一大袋饮品出了店门，女孩儿接了他手头的工作。

    夏之昕的饮品很快就做好了，跟着饮品一起来的还有一块提拉米苏。

    小姑娘笑着说：“这是我们店里的新年活动，赠送给客人的，您慢用。”

    这块提拉米苏的价格跟自己点的饮品相当，哪有店家这么做活动的，面对陌生人的善意，夏之昕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她拿起手机对着饮品和提拉米苏拍了张照，发到朋友圈，设置了只有高逸川可见。她喝了一口，似乎还是以前的味道，总算有没变的东西了。

    她喝得很慢，时不时看看手机刷刷朋友圈，难得耐心地给亲戚朋友们点了一圈赞。

    高逸川宣布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再过两个小时就是新的一年了。他匆匆回到办公室，灯还开着，里面没人，他一眼就看到了办公桌上那个盒子。

    新年礼物？

    便签纸上的字打碎了他的猜想，上面写着“赔给你的。”

    高逸川勾了勾唇，打开盒子看到了衬衣，跟被弄脏的那件挺像的，尺码也对。

    最近太忙，都好久没见到夏之昕了，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今晚在哪里跨年。

    他拿出手机，屏幕显示有很多微信消息，解锁点开，都是来自家人和朋友们的问候，没有夏之昕的。他例行点开夏之昕的朋友圈查看动态，当他看到不久前夏之昕发的照片时，巨大的喜悦赶走了连轴转的疲惫。

    夏之昕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茶，送外卖的男孩子都回来了，她还没喝完。街上没了行人，毛毛细雨变成了小雨，在路灯的光晕里可以清晰地看见它们下落的轨迹。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店里的静谧。

    夏之昕看到屏幕上名字的一瞬间，男孩儿明显地看到了她眼里的光，美女原来在等人啊。

    “你还在学校外面的奶茶店吗？”没等夏之昕开口，高逸川就急切地发问了。

    与此同时，夏之昕听到了引擎发动的声音，她嘴角上扬，“还在……”

    高逸川：“我现在过去，你能等我吗？”

    夏之昕温声道：“我等你，开车注意安全。”

    一路通畅，高逸川压着限速飙到了奶茶店。

    夏之昕从挂断电话就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不过才一刻钟的功夫，她等的人就来了。

    随着那声“欢迎光临”响起，柜台的女孩儿抬眼望去，一脸的惊愕，来了一个帅哥！平常的客人几乎都是学生，今天不知道吹了什么风，吹来了两位堪比明星的美女和帅哥，一个典雅温润如沐春风，一个似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

    高逸川冲着女孩儿说了句：“来杯热咖啡，不加糖不加奶，谢谢。”

    然后径自走向了夏之昕，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夏之昕从看见他下车时心就跳得厉害，现在看着对面风尘仆仆赶来的人，心跳又快又乱，两只手握着早已变凉的塑料杯子轻轻摩挲。

    高逸川取下围巾放到椅背上，“新年礼物我收到了，我很喜欢。”

    他故意的吧？！我明明写得很清楚。

    夏之昕不自在地咳了声，“喜欢就好。礼尚往来，我的礼物呢？”哼，谁怕谁！

    高逸川笑了，小朋友要礼物的样子可爱极了，“早就准备好了。”

    夏之昕噎了一下，什么鬼，居然还真有礼物……

    高逸川饶有兴致地欣赏对面人的变脸，问道：“你今晚还有别的安排吗？”

    夏之昕摇了摇头，“一会儿该回家了。你呢？明天休息吗？”

    高逸川旁若无人地拿过夏之昕用过的小叉子吃了一小块儿提拉米苏，答非所问，“味道不错。”

    夏之昕瞪大了眼睛，“这是我用过的……”我的天，这算是间接那啥了吧……耳朵尖迅速漫上了绯红。

    高逸川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就是因为你用过了我才用的。”

    这提拉米苏是没法吃了，夏之昕目光躲闪：“……”行吧，认输了。

    “可以陪我跨年吗？”高逸川说得很认真，目光里充满了请求的意味，直直地盯着她，像是要看到她心里去。

    这目光谁顶得住啊！从来不跨年的夏之昕鬼使神差地答应了，问：“在这里跨年？”

    高逸川眼角眉梢都透着快乐，喝了口廉价的苦涩咖啡眉头都没皱一下，“当然不是了，我想带你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人的地方。愿意听我的安排吗？”

    夏之昕愉快地点了点头，她今天等了这么久不就是在等一个跟高逸川独处的机会吗！现在机会自己送上门了，哪有拒绝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