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科考（五）
安然设计的屐鞋受到了长安百姓的追捧，这事儿安然没有料到，只是大致猜到能够赚点钱罢了。看来父亲和祖父的推广也占了很大原因，也可能是顾烨有一次直接穿着它去参加了一场棋文会友的聚会，其他文人雅士纷纷追捧，变成了当时的一种潮流，人们纷纷以有一双趿拉屐鞋为豪。
新东西出来一般定价都是比较高的，当时这样的屐鞋只有世家子弟穿得起。之后市场上多起来，价格是会下降的。
长安百姓有人传这是一个小女孩设计发明的，其他人都不肯相信，更相信是安家安弘致手底下的能人创造出来的。对于外头的传闻，安然没有在意过多，现在她更需要忙赵国府的事情，孔嬷嬷的教养训练还没有停，她每天忙到天昏地暗。
夜里回到家，安父安弘致将一干孩子都叫到宗祠。安家宗祠除了老家晋阳有，安府里也造了一个，是一座五层高楼，唯独一楼摆了先人灵牌。
安柏、安玲珑、安雯、安彬、安枝晋和安然先到，按照齿序站立。父亲还没有到，安雯道：“我早听我娘说了，今天阿爷把我们都叫到这里来，是要说安然设计的新鞋如今卖得很好，让我们跟着学，多做些有创意又好用的东西。二姐姐，你接触生意都有一年了，却还不如没做生意的安然，新鞋一天的利润比你一个月挣得要多。”
安玲珑从去年开始接手家族生意，安雯很快也要接手，而家中男子还是先以读书为主，若安柏之后实在考不中，他们可能会考虑买官，或者安柏一边做生意一边念书，当然后者的可能性很低，安家能供养许昌，当然也能供养家族子弟。
安然原本告诉祖父，不想自己亲口跟阿爷说鞋子的创意，就是不想被人当靶子，被人拿出来当众说，现在安雯直接说到明面上来。
安玲珑脸色坏透了，她做生意也不错，中规中矩的，至少一直在获利，但这新款鞋一推出，安家鞋铺的生意直线上升，盈利相比之前翻了好几倍。
安雯继续道：“安然在赵国公府做事，肯定见过很多世面，学到了很多本领，可惜喽，有的人热情地送上门去，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人家都不理。”
安雯是嫌事情不够乱，安然只好垂首道：“其实这不算我的创意，姐姐们也知道我在赵国府做事，顾二公子知道我们家有鞋铺，有一天吩咐我给他制作这样的鞋子，他还画了图纸，我依样画葫芦做的，方才有了这鞋子。然后我拿回家给阿翁看，阿翁有见地，说可以卖卖看。说起来，倒是我窃取了公子的创意。”
安玲珑顺着台阶下，道：“难怪上次褚园棋会，他穿了那新款鞋子去，原来是顾公子的想法。”
安然心里叹了口气，谁让自己是庶女，地位和名声不匹配就会招致非议，说是自己设计了这款新鞋，外人不信，自己的姐姐没有设计，自己就是被当作靶子攻击，算了还是不争不抢比较好。
安雯觉得这鞋子不像顾公子设计的，顾公子这般正经的人会设计这种奇怪鞋子？但是安然已经说了这话，她不好继续说，除非顾公子亲口承认不是他的设计。
安玲珑又道：“安然，你说这鞋子是顾公子设计的，我们却拿来卖，你可感谢过人家？还有顾公子看我们在卖，可有说什么？”
一提起顾烨，她这二姐姐便兴奋来劲。安然道：“我已经感谢过公子，公子给我看图纸之前就考虑到这种事情，既然能够将自己的创意推广出去，他也很开心呢！”心想，顾烨啊顾烨，对不起了，只能拿你来当挡箭牌了。
固然她拥有屐鞋的创作权，但她现在在家中都没有地位，这种能够扬名的事情放在自己身上并非一件好事。若是被小人惦记上，以她现在的身份还不足以应付。
现在他们知道是顾烨设计，便都不会再说什么，更不会拿她当靶子攻击。
不久，安弘致走了进来，看向自己的一群儿女，道：“今日为父叫你们过来，正是因为安然设计的一款新鞋，鞋子成本不高，但是销售量大且销售得快，氏族人家争相抢购，人人都要定制，看你们妹妹才几岁，就有如此创意，你们啊真得跟安然好好学学。除了卖东西做生意，有时搞点小发明小设计也很有用。”
安弘致有神的目光落在安然身上，这个女儿出生时他还是很喜欢的，满室金灿灿就像财神爷降世，但是后来他听到了一些关于安然娘的流言，渐渐开始冷落了三房，再后来忙于生意，都忘记了三房的母女俩过得怎么样，直到安然五岁那年，他出于同情再见安然的娘亲，选择和安然的娘共度夜晚，没承想之后竟会酿成悲剧。
这个不怎么被自己疼爱的三房庶女，若不是后来被祖父母收养，他都不会再多看几眼，虽然安然的面貌是有些像他的，也像她母亲那样美丽贤淑又懂事，随着安然长大，安弘致觉得她越来越像她娘亲而不像他了。
苏彤在嫁给他以前似乎和别的男人好过的流言，在怀着安然时传到他的耳朵里，他甚至一度怀疑安然不是自己亲生的，不知道这是苏彤的娘过于正经，被歹人找到了错漏，还是苏彤真做了那种事，他更倾向于后者，若没有的事，旁人不会说。
因觉得安然不是自己的孩子，他没有真心对待安然，如今仔细看安然，这孩子长得娇滴滴的圆润可爱，很讨人喜欢。他不曾照顾关爱安然多少，今夜隐隐生出愧疚之心。
安雯道：“阿爷，安然刚才说了那鞋子不是她设计的，是顾公子设计的。”
安弘致诧异：“哦？竟是如此？安然，可你阿翁怎么与我说这鞋子是你设计的。”
安然敛衽道：“可能是之前祖父听错了吧，虽然是我做出来的鞋子，但是创意是顾公子想出来的。我已经问过公子，公子说可以允许我们售卖，他不会管这个。”
就算创意是顾烨的，但安弘致明白现在根本没人重视创作权，现在安家推出新款，很快会有眼红的商家争相模仿。他们家虽然现在是长安首富，但也没能完全做到垄断市场，被人模仿是没法避免的。另外首富这个名声这些年或许是他，但是过几年就不好说了，市场变化快，竞争也强，谁资产最多谁是首富，过一年换一个人都有可能。
“不过还是多亏了公子，鞋铺产业又带动家里其他产业。安然，若你行的话，哪天约公子来我们家里吃一顿饭，或者去大酒楼吃。”
安好欣然应允，想了想又道：“阿爷，我未必能够叫公子前来，太太不是跟公子的娘关系好吗？让二姐姐去请或许比我去更管用。”
安弘致看向安玲珑，安玲珑道：“阿爷，我试试。”
安然暗松一口气，心想，明日去赵国府要与顾烨对好口供，说创意是他想出来的才行。他们以为她照顾的是顾夫人，与顾烨的关系也就一般。
第二日傍晚，安然在明世轩看见身穿浅绯色直袍官服的少年走了过来，在当时五品官的官服是红色的。
她脸上带笑，鞍前马后，特别殷勤，先给他换下官服，更换成在家的私服。
顾烨张开双手，在她服侍时，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有什么事情要求我的。”
安然道：“公子，若是有人问你那屐鞋是谁创作的，您可千万别说是我想出来，就说是你想的，画了图纸让我做。”
顾烨转了一个身，直接面对她问：“怎么，你不想要这个可以扬名立万的机会？你今日可以设计这种鞋子，下次可以再设计一款，哦，你们家不是卖绫罗绸缎和衣服鞋子的吗？你不是爱挣钱吗，正好利用这个机会设计其他衣服，你若想要有人给你试穿，明世轩里的下人都可以借给你用。”
“吼，那真是多谢公子了，如果你想我早点死的话。”心里有气，系衣带的手就多用了一点劲，疼得顾烨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丫头竟然敢编排起主子来了。”
她若现在就成名了，作为家里弱势群体，岂不是要被人眼红嫉妒，说不定太太和萧姨娘都能够整死她，她不想得罪太多的人，特别是家人，防不胜防的。
顾烨当然知道她所处环境的艰难，说到底若没有祖父母护着她，她能不能活到现在都不清楚，他纵然说当她的靠山，但毕竟是外人。
“公子，您能不能答应我？”
顾烨故意道：“让我想想。”
趁他在想的时候，安然搬了一把小杌子过来站在杌子上帮他脱下了官帽。
“答应你也不是不可以。从明天起开始做几双正经的鞋子，或者衣服也行，给我。”
“哦。公子，还有一事要请你……”
“你这丫头开始得寸进尺了？我答应你一件事，你又来一桩事，就不能一起说，说说是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