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科考（六）
安然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今年十月份，我祖父母要办八十大寿，想请你也过去，寿宴会更加热闹，你觉得可以吗？”
顾烨其实很讨厌去参加各类家庭聚会，朋友聚餐，有时他娘亲会去安家做客，他可不愿意去，更何况是去参加他人的寿宴。
上次去参加安玲珑的及笄宴，还是为了能见到某人才去的。这全长安的人都知道顾烨最不好请，他若到场，那寒舍都蓬荜生辉了。
顾烨正要回答，颜回敲门进来，垂首道：“公子，安家二姑娘求见。”
顾烨道：“让她等在金鹤斋，我等下就去。”安然正好将他的衣服整理好。顾烨问：“要不要一起去？”安然点头。
金鹤斋里，安玲珑看见安然陪着顾烨过来诧异了一会儿。安家除了祖父母都以为她伺候的是顾夫人。
安玲珑想，可能是顾夫人让安然过来，故没有多问，看向顾烨，敛衽为礼道：“公子，我听安然说那屐鞋是你发明的，我来替父亲请你到安家一续，吃一顿饭。”
顾烨回：“可以。”
安玲珑扬起灿烂笑容，道：“那太好了，还有十月份是我祖父母的寿宴，二公子能否莅临寒舍？”
“这个自然也是没有问题的。”
“那多谢公子了！”安玲珑看向一边的安然，突然抓起安然的手，柔声道：“安然，你要不要现在与姐姐一起回去？”
安然看了看顾烨，道：“还是等会儿吧，夫人那里的事还没有做完，我做完了会回府的。”
“好。”
送走了安玲珑，安然在杏林跟上了顾烨。他待在金鹤斋门口没有走，直到她回来才走。安然跟在后面，小嘴高高撅起。顾烨道：“看你这样子，就像一只斗气的大公鸡，说谁惹你生气了？”
“刚才姐姐一问你，你就全都答应了。而我问你，你却没有回答。”
顾烨冷笑：“你就为了这事？”低头看见安然扭捏的小动作，心道，不都答应你了吗？和你家的长辈吃饭，算是见家长，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弄得更为生气了。
$.
顾烨休沐时，喜欢去钟南山的山亭上与人下棋，那一天，安然不用跟着孔嬷嬷，但必须跟着顾烨。
钟南山上有一道观为三清观，安然了解到顾烨出生后曾在三清观生活了十年，也就是说他们初见前顾烨在三清观修道。但修道不是他自愿的，他身体有疾，每年春天都在三清观里练武养身子，修道是耳濡目染。
顾烨觉得修道甚是无趣。十岁后便不去道观了。
顾烨曾告诉她，“我去道观生活也是为了避开有关我出生时帝王星闪耀的流言。”
山亭里，与顾烨下棋的是一位老年人，大约六十五岁的样子，对安然来说算老了。有点儿胖乎乎，心态很好，人还很精神，说话做事有点儿仙风道骨。
安然不认识，乍以为他是钟南山三清观里有名的道士。
顾烨手里捏着棋子，吩咐：“安然，还不快给梁公上茶。”安然在石桌上摆好了茶水糕点，一旦看见两人的杯子空了便重新添茶。
梁公下了一子白棋，“年轻人，这棋下得没什么章法啊！你想出奇招下过老夫似乎还嫩了点儿。”
顾烨微笑，“下棋图一开心，想怎么下便怎么下。”说完吃了一大片白子。
梁公心痛，哀伤，“怎么又输了？你这小子是不是作弊了。给老夫查看袖子。”顾烨大方地给他看袖子，就是没有私藏一个棋子。
安然知道顾烨下棋的规律，道：“梁公，我与您一起，保准将顾公子的棋吃得一个都不剩。”
“呦，这丫头俏皮懂事，还知道来帮老夫，替老夫想法子，就是你年岁这么小，真能够帮老夫打败这臭小子。”
“可以试试。”安然走到了梁公旁边，像指点江山一般说下这下那里，最终将顾烨的棋子全部通吃。文人雅士下棋总会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套路化明显，尽信书中所言，顾烨稍微来一个少点套路的都能够赢，而她这种强盗般的出棋方式，太有礼的一方肯定赢不了。
梁公这回很开心，道：“你这丫头可以啊！下棋这般好，来，再来一局。”
安然帮忙将棋子收入壶中。如果说赢一次是巧合，赢两次、三次，或者说次次都赢，那便是本事了。下棋时，顾烨暗暗观察安然，心想，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会下棋了，他曾教过她，她竟然已经青出于蓝胜于蓝，却没有告诉他，还胳膊肘往外拐帮别人对付他。奈何梁公开心，他不好说什么。
下了十几盘棋，若是有赌注的话，顾烨算是输得连裤子都不剩。梁公爽朗笑道：“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对了，你这小子最近在做什么？进士科考试这么难考，你竟然还能带病考出一个全国第五。”
顾烨虽然输了，却没有影响心情，微笑道：“秘府的那些事，梁公不是比我更清楚吗？这段时间，我重新修撰了《括地志》。”
“哦，原来是魏王派人编撰讨好圣人的那本书。”
《括地志》是一套地理名著，具有可贵的地名学价值。在两年前成书，但是其中有些内容还存在些许问题，需要有才能的人再修改。当年圣人夸奖过魏王，但现在魏王已经被圣人给软禁了起来，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两年，朝堂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太子党和魏王党全落败了。
梁公继续说：“两年前，圣人有意立魏王李泰为太子，于去年废了太子李承乾，却最终立晋王李治为皇太子。当年，太史令有一天说夜里紫薇帝星高照，应该说的是皇太子李治了。”
有舆论导向说是顾烨出生时帝星高照，顾烨故意将舆论往太子李治身上引，他和李治正好是同一天出生。晋王李治是九皇子，在立长立嫡的制度下杀破重围成为新太子，可见舆论更相信是李治的出生才使帝星闪耀。
安然在一旁看着他们一边下棋一边谈政事，心想，道士也谈论政治吗？她没有想太久，继续替梁公下棋。
“这两年，太子更换是大事。老夫听说长安城还有一桩大事，那就是长安出了一个大才子，你听说过吗？前段时间，褚遂良还与老夫说了那姓许的小子。那小子在今年上元诗会又作了一首惊艳全城的诗作。听说这原晋阳令之子许昌现在住在安首富提供的宅子里与安家的六姑娘许有婚约。”
顾烨嘴角没了笑意，抬头看向安然，道：“这么出名的人，自然听说过。”
安然听见了“许昌”的名字，问：“上元诗会，去年的中秋诗会和褚园诗会，梁公都参与了吗？”
梁公拂髯道：“果然提到大才子许昌，是个女子都会激动，丫头你也不例外。老夫参与了今年的上元诗会，没有参加去年的，对了，你家主子没有参加？”
顾烨若参加了此等聚会，多多少少也会留下点名声，既然没有便是没去，若去就必须带上安然。到时看见安然像其他女子一样犯花痴地看着许昌，他这主子过去也是自讨没趣。
顾烨会参加棋会，许昌不参与棋会。正所谓，才子佳人。这样子的聚会都会邀请女子参加。
安然摇头：“我家公子不爱此等聚会。”
“不对啊，你这小子老夫记得是年年被裴峥那小子拉去参加诗会的，这两年竟然没有去。难不成是之前为了要专心准备科考？”
顾烨违心地点头。
“若是你去了，那第一才子许昌或许未必能够赢得这么容易了。对了，老夫还听闻那安六姑娘就在你府上做事。不知道是何等模样的姑娘，能够让许昌当场便与她订下婚约。”
顾烨苦笑：“梁公怎么打听到这么多的事！”
“这人老了，就是想听一些城里八卦打发闲暇时间，如此也能乐呵一天。对了，你之前叫这丫头为安然，姓安，莫不是？不会这么巧合吧？”梁公笑道。
安然红着脸没说话，有些害羞不好意思。
顾烨没精打采道：“如果我说这丫头就是那安家的六姑娘……”
话未说完，梁公道：“什么如果？这丫头年纪和六姑娘相等，又姓安，不正是那六姑娘吗？你当老夫这么容易哄骗？”
“晚辈自然从没想过要哄骗梁公。”
老人的棋是下不过这少男少女，但是为人处世尚且比他们老道，一眼看出顾烨有问题，这安家姑娘听见许昌的名字就红了脸。
安然道：“梁公，您这么提起那许公子，想是认可许公子的才华了。”
梁公对安然的印象很好，道：“老夫会找机会去结识这位你口中的许公子。顾烨，这丫头小小年纪就知道向着自己的未婚夫了。不过也是，女子一旦定下婚约，多少都会向着自己夫家一些。”
顾烨冷着脸道：“这丫头尚不懂事，不懂人伦，知晓什么婚姻大事。根本未成婚，八字没一撇的事情。”
梁公道：“都已经互换八字，家里人都认可了，八字一撇那是有了。烨儿，你可别当老夫没提醒你，你是世家子弟，不管是母族还是父亲那边都是出身名门，万不可做出违背家风之事，那会给你家族蒙羞的。下人，特别是已有婚约的女子，记得适当保持距离，年纪小啊没关系，年纪长了可千万别不当回事……哎呀，老夫刚才下到哪里了？”光顾着说话，忘记下棋了。
顾烨一子落错，满盘皆输，是输给安然，并非输给梁公。
一个下午，梁公与顾烨、安然玩得很起劲。即将分开，安然道：“梁公，安然斗胆有个问题想问，您是否姓梁，是这山上三清观的道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