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科考（七）
梁公哈哈大笑起来，不久，从山下走来一群小厮，跟在梁公背后应该是来接梁公的。
如此看来，梁公就不是三清观的道士了。安然正因自己冒失的语言而后悔不迭。
梁公道：“烨儿，既然是你身边的丫鬟，就你回去跟她慢慢解释。老夫还有事，要先走了，改日再约。”
望着梁公离开，顾烨和安然也下山，华贵的八宝香车停在半山腰。安然看他一路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心想是自己刚才的冒失惹怒了他。
坐到香车上，顾烨这才道：“我阿爷为赵国公，人称赵公，可不是因为他姓赵啊！这梁公也是一样。”
梁公看起来平易近人，穿着只比一般人富贵一些，竟然就是梁国公房玄龄，字克明。安然蓦地一愣，埋怨：“你来见梁国公却也不跟我说一声，这下亏大了。”
“什么亏大了？”忘记了说她没规没矩，她脑袋里的想法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他是朝中大臣，又是国公，必然家财万贯，刚才下点什么赌注，赢了他我们就能够发一笔横财。”
“……”刚才一直输的人可是他，这丫头是想他输得倾家荡产吗，顾烨问，“你什么时候这么会下棋了？”
“看你自己一个人下的时候，我去琢磨了。”
“看我一个人下棋，能够超越我，当时不跟你主子交代吗？”
“为什么要与你说？”
“臭丫头。”
“我每天都有洗澡，才不臭。公子，你嘴巴才最臭，每天都教训人。”
……
两人开开玩笑，打打闹闹回到了赵国府。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安然傍晚准备离开赵国府，顾烨问：“安然，中秋节你会出来赏灯猜谜吗？”
安然道：“当然了，我每年都会和彩绢、赵妈妈她们一起出府赏花灯看月亮。全家人除了祖父母都会出来玩的。”
“那……今夜……”顾烨莫名紧张，有点难以启齿，闪烁其词道，“能不能……别让彩绢她们陪着，我带人去安府接你。”
“这个？”
顾烨闭眼，一鼓作气，“就我与你，不要有别人，以后年年如此。”
她与顾烨单独在一起也不是一次两次，几乎每天都是这样，但夜里没在一起，想了想，“我跟她们说一下吧。”
“别说，你一人悄悄地从后门出来。”顾烨心慌，竟不知道怎么说话，自己是在约一个女孩子出来单独见面吗？
“刚好祖母之前说让我最好约许公子一起出来，许公子应该会去参加中秋诗会，那里热闹。那我这次就陪公子你好了。”
又是许昌！顾烨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夜里，一辆普通的马车停在安府后门，安然悄悄出来刚到后门，马车帘子打开，顾烨正坐在车里。安府后门离许宅不远，安然上车时，许母正好出门丢垃圾，看见安然上了马车，心道，六丫头这么晚单独出门做什么？此时，许昌早已经去了中秋诗会。难不成是去找昌儿，那为何不与昌儿或者家人一起出门？
马车来到朱雀大街，两人下车沿着大街走。以防夜里遇到熟人，顾烨和安然先买了两个面具。他的面具是獬豸，蓝白色的，额头的角小巧圆润，不像从前那么恐怖。
安然的面具是白兔。她圆圆的大眼睛透过面具亮晶晶的。
朱雀大街挂灯结彩，微风拂过，花灯旋转，每一只都挂着一张灯谜。人影幢幢，担心被人群冲散，顾烨道：“别走丢了，抓着我。”
安然刚刚被人群撞了下，只好上前抓住他的华服衣袖。他偷偷瞧了安然一眼，好似牵住了什么重要东西，心情紧张又忐忑。这回他们俩都算偷偷出府，第一次约女孩子，他总归是紧张的，手心都冒汗了。成年的少年约未成年的少女，像是打破了某种禁忌，他明明知道这样子不对，却还是忍不住靠近。
长安共有一百零八坊，南北十四条街，东西十一街。
中秋诗会这次举办在华灯初上的褚园。褚园位于东市附近的安邑坊，离他们甚远。顾烨决心避开东市，但在到达开化坊时看见了一座水桥，安然上桥观景，站得高看得远，看见不远处桥下人群中一道熟悉的身影。
身影矫健，身后跟着几名小厮。
安然道：“裴公子？”
顾烨道：“等下遇到了，保持安静，不要说话。”
安然诧异，裴峥是顾烨的朋友，不应该遇到打声招呼吗？顾烨今夜似乎很担心被人认出来。
安然情不自禁，站在桥头倚栏听风，快乐极了。裴峥似乎看见了他们，往他们身边经过，见他们没打招呼，心想或许是自己认错，但下了桥后，再看这两个站在桥上的身影，莫名地越看越熟悉。
作为顾烨的发小，裴峥怎么会连自己发小都认不出，况且顾烨身边少女特点鲜明，他猜出了他们是顾烨和安然，顾烨故意不与他说话，可见很有问题。
还是单独的两人。
此时，一道明亮烟花在天空绽放，安然指着道：“看，好美，像天女散花一样！”顾烨看了看她，嘴角扬起微笑没说话。
烟花散尽，裴峥上桥道：“顾兄，这就是你不够意思了，看见老熟人也不打一声招呼。”
安然谨记顾烨的话闭嘴保持安静。
顾烨没理他，牵着安然就走。裴峥道：“想走？”上前刚扣住顾烨的肩膀，被顾烨轻松甩开。
顾烨道：“是我，不过你不去褚园诗会来这里追我做什么？”
裴峥道：“你认了就好，还以为你有了丫头就忘了兄弟，你去年就不曾参加诗会，怎么了，今年也不参加？”
“没兴趣。”
“哦，之前年年诗作排第一，现在你考中进士，根本不需要以这种方式扬名。初丫头，那褚园诗会可比这里热闹多了，你确定不想去？”
诗会上会有很多才子佳人，安然知道哥哥姐姐常去，自己却一次都没有去过，道：“我想去。”
“你看，初丽丫头都说想去了。”
顾烨道：“等下若是遇到熟人，你怎么解释自己出门？”
安然道：“我戴着面具，不让人认出来就行了。”
最终，他们还是去了安邑坊的褚园诗会。在安然看来，裴峥是一个话痨，一路上向她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科普，道：“那褚园诗会是谏议大夫褚遂良开设的，褚大夫是当今有名的书法大家，家里藏书无数，最喜结交有才人士，之前最喜欢名次排第一的顾烨，顾烨去年没去，褚遂良抱怨了一整年，说若有顾烨和许昌同台比试诗文，想必今年的诗会会更精彩……”
在当时，文章体裁以诗为主。文人之间以诗会友。
褚园里今夜不仅悬挂彩灯，还悬挂各类画作和书法作品，园中有池塘，泛舟池上别有一番韵味。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比大街还热闹，但来的多是文人雅士，才女佳丽。
安然先去看书画，发现这些书画并非褚大家的，署着她不认识的名字，问：“公子，这些书画都是名家作品吗？”
顾烨既然选择参加诗会，已经不担心被认出来，摘了面具回答：“并非都是名家作品，这些是参加诗会的才子拿作品到这里展出，显示自己的才能罢了。”
安然有一定的鉴赏能力，发现有些作品算得上精品，问：“如果我要买下它们，贵吗？”
“买画？”顾烨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书画是他们拿到褚园送给褚大夫的，褚大夫其实拿着也没有什么用，道：“应该不贵吧。”
“等下我挑一些好的，你替我买下，我之后给你银子，我今天没带多少。”
顾烨明白了她的想法，做出这些书画的人现在是不出名，但未来未必，低价收购待真的有人出名了，作品就能够价格翻几倍。来褚园诗会的才子都是奔着出名，结交褚遂良而来，书画作品价格翻涨的可能性很大。拿着能够保值的书画，坐等着收钱，或许还能福泽后代，是一个好主意，但往往要靠这个挣钱，可能是很多年以后，如出名的画家去世……
裴峥冷嘲道：“买这些无名者的画做什么，初丽丫头，改天我直接送你几幅好的。唉，不过有条件。”
有条件还不如不送。安然道：“多谢裴公子美意，我现在有手有脚，还不差银子。顾公子待下人极好，你挖不去的。”
纵然她想收画，但顾烨在旁，她若还想在赵国公府做事，就需要表现忠心，一仆不侍二主。
裴峥道：“啧啧，这丫头将我后面的话都接了，知道我要挖她走。好了，不说了，诗会该开始了，顾兄可以过去了。”
安然道：“我就在褚园里面，不会出去的。”褚园有守卫，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进出，只要不出门就是安全的。
两人离开去参加诗会，安然在书画展中欣赏作品。刚盯着一幅艳丽的牡丹图，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安然……”
说话的人一身书生白衣，正是来参会的许昌，安然指着自己，“我戴着面具，你也能够认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