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彩珠（二）
安然道：“我听说你的衣服和假.钱都是偷来的？”
狗蛋回答：“是的。”
安然冷笑：“你说衣服是偷来的，我姑且相信，但假.钱是偷的，你一个没有武功的丫头如何偷得出来？你当我们认为造假.钱的人都是废物？我与这府里的其他人不同，他们或许跟你说了，若你不老实交代要吃苦头。我告诉你，狗蛋，你想不想在我身边做事？”
“你难道不想未来过太平日子？做我的贴身丫鬟，你想要的东西都会有，未来不需要再坑蒙拐骗，不需要再流落街头，更不必被抓进大理寺去蹲大牢。这造假.钱的罪名可不小，你确定你能够承担得起？来吧，来我身边做事。”
狗蛋还来不及反应，看见安然蹲下身子，神情温和地看着她，好像她昏暗世界里的一道光。
她想伸手过去，突然意识到什么，神色慌张道，“你怎么知道我参与了制造假.钱？”
“这很好判断，即使你没有参与制造，也看见了制造的人，他们给了你假.钱，背后可并非想让你的日子好过一些。一旦他们被官府发现，那里的人会将你推出去顶罪。他们可以再换地方重新来过。你想想，我说的话有没有道理？”造假.钱的人不可能招一个对自己没用的人来干活，狗蛋自己不可能会造假.钱，安然便有此判断。
“杲叔说让我看着，说不定哪天就会让我上手制作。我没有想那么多。”
“我先给你时间考虑。你若能够同意，我才能够放你出柴房。”
狗蛋灵机一动，“我现在就能够答应你。”
……
下人带着狗蛋离开柴房，去一间厢房。
走出柴房，十五道：“姑娘当真放心地放狗蛋离开？”
安然摇头：“整个顾宅都有你们的人，暗影加侍卫，狗蛋哪里逃得出去。养她在身边却是真实想法。”
“为何？”
“看她这样未必就相信造假.钱的人，我们不如赌一把，若赢了，我得人心，二郎抓到犯人，便是两全其美。”
十五退下，再不言语，准备去回复顾烨。安然站在柴房外，看见门口榆树开始落叶了。落叶凋零，就好像身边的人一般。看见灵动的狗蛋，她突然想起了彩绢。
彩绢从她跟着祖母开始便跟着她了，一起学习，一起玩耍，一起……最后，却还是因为要嫁人就疏远了。有些人恐怕是追不回来了。
彩绢于今年夏天皇上驾崩前成婚。安然亲自送了礼物前去，收礼的是秦司徒的家人。看见秦司徒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她心里就来气。
原本太太还没有完全掌管安家前，秦司徒看起来老实巴交，唯唯诺诺，哪知一旦得势便成了那副奸邪小人模样。
她伸出手，接住了一片掉落中的翠绿叶子，道：“还没有变得枯黄，怎么就掉了呢？”
“因为它的根部已经承受不住它的重量。”顾烨走过来说道，“我跟你说，如果狗蛋她没能提供出造假.钱的具体地址，这个责任你负。”
他有另外的手段，将狗蛋折磨得死去活来，狗蛋估计也就招了，这手段在大牢里很常见。安然道：“这我可负不了全责，你想，人是我找来的，线索是我提供的，大理寺又没发我工钱，我都帮你到这里了，还想我承担责任？”
“你帮到一半和没帮一样。就像爬山到一半的人和没爬的人一样。没爬的人甚至会嘲笑那些爬到半山的人。”
安然对此竟无话可说。
半晌，她道：“你夜里让狗蛋出来，我再和她聊一聊。除了用刑，还可以有其他的办法。”
“好。”
入夜，狗蛋被侍卫放出厢房，下人们说带她去吃饭，她从没亲眼见过这么豪华的宅子，对宅子里的每个地方都保持好奇，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直到来到花园，她对花园里自上而下的小瀑布感兴趣，夸张道：“哇，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好看的宅子？”
安然挥手叫道：“那如果去了皇宫，你会更加惊讶。”
狗蛋见到安然比较自然，知道是安然准许放她出来的，她跑过去问：“敢问姑娘去过皇宫吗？”
“我也还没有，不过有朝一日我若去皇宫必定带上你。”
狗蛋清楚安然的意思，只要她肯跟着安然，未来说不定连皇宫都能够去，看见亭子里的满桌美食，她更加惊诧：“这么多好吃的。”
“这回是樊娘亲自给你做的。你若留在这里，每天想吃就有得吃。”
狗蛋跃跃欲试，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问：“我饿了，现在能够吃了吗？”
安然点头。
狗蛋吃了一道又一道菜，又扒拉了两口饭，道：“哇，这里的米饭都比外头的香。”
“宅里都选用新米，食材都是当天采购最新鲜的，几乎很少有过夜的。”安然看她吃得快乐，笑着说。
狗蛋突然放下了筷子道：“这世上从来没有人这么好地对待过我，姑娘，您是头一个。连杲叔他们也只是利用我，利用我日后可以替他们背锅，我都知道，但是姑娘您要知道在这世上活着，没钱实在太难了，每天说不定连糠咽菜都没有，每天累死累活只能赚到几个铜板，只够吃一顿饭，不过姑娘，我没有偷东西。至于那个假.钱……他们说带我去干活，干完活就有钱拿，他们给我的是假.钱，我就只能够花这些……”
“你算是幸运的了，你在贼窝，他们竟然没有……”
“没有要我的身子？那是我完全不配合，哪里是他们不愿意要。好在杲叔说我这样的丫头也不好看，他们有银子，什么女人都能够有，便没有强迫我，每次我去那边都穿得破破烂烂，要胸没有，要肉没有，他们瞧不上。”狗蛋嘿嘿一笑，笑完又吃了几口饭，这时看见一身玄衣的顾烨走了过来，吓得立马躲到安然的背后。
顾烨走到桌边坐下。安然发现狗蛋身子瑟瑟发抖，解释道：“这位是大理寺少卿顾大人，也是这座顾宅的主人，我们都是为他办事的，只要你好好办事，他就不会为难你！”
狗蛋被之前顾烨审问时的威严所吓，总有点胆战心惊，问：“姑娘，您不是大人的娘子吗？不是这座顾宅的女主人吗？”
安然有些窘迫。
“哈，那是顾大人未来的媳……”
“不是。”安然只能够这么说。
“哦。”狗蛋乖乖闭嘴了。
顾烨笑道：“狗蛋儿，你愿不愿意永远留在顾宅？”端起桌上的一杯茶自饮起来。
狗蛋咽了咽口水，“若姑娘在这里，我自然也在这里了。你这人敢对姑娘不好，看我一拳头！”说完，揎拳掳袖起来。
顾烨调侃：“才这么一会儿，人便被你掳获了吗？”
安然道：“说明我人缘好呗，二郎若每天少皱眉头或许也就不会被嫌弃了。”
几人安安稳稳地吃着晚饭，狗蛋也不再吵闹，却坐得离安然很近，安然道：“狗蛋，你这名字不是特别好听，我给你另外取了一个，也代表了你从今夜开始重生，有了不一样的人生，不必再去外头当乞丐了。”
“叫什么？”狗蛋有点儿兴奋。
安然看她样子有点傻乎乎的，但是明白狗蛋心里肯定什么事都清楚，就像能够看清那些给她假.钱的人的用意。
傻乎乎很多时候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若看起来精明锐利的，没有靠山背景，保管死得早。
安然道：“便叫彩珠吧，代表珍贵。”
狗蛋兴奋拍了一下桌子，道：“反正我之前也没名字，狗蛋还是别人给我取的，因为我是喝狗奶长大，是狗的孩子，之后我就叫彩珠，这个名字真好听！”
顾烨单手扶额，无奈道：“来了一个更没规矩的。”
狗蛋肯接受这个名字，便是同意跟在她身边了。离开饭桌，天色已暗，安然带着她去住处。
彩珠问：“姑娘，我看那顾大人一表人才，与您委实般配，刚才饭桌上，两眼珠便没有离开过姑娘，姑娘怎么就不是他的未婚妻呢？”
看起来般配也只是看起来，若自己没有优秀到能够配得上对方，便是一个给对方办事的，就像当年做奴婢一样。现在的她也还没有完全摆脱这个身份。
安然道：“我有婚约。”
“那人是谁啊？胜过顾大人很多吗？那他怎么还没有来迎娶姑娘？”
“他现在在汴州，不能够来长安，我暂时也不能够离开长安，便无法成婚。”
“未来姑爷在汴州做什么？”
“当官。”
“哦，那跟姑娘应该也很般配。”
彩珠问题很多，但安然没有嫌她烦。到了西院他们一群人的住处，安然指着一间房道：“彩珠，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房间。”
旁边一间就是她的房间，再过去旁边的一间房间门开了，周化道：“安然，你来了啊！哦，听说你新招来一个小丫头，就是她吧，刚好三缺一，叫她过来一起玩。”
彩珠摆出“耶”的表情，兴奋道：“好啊！”
安然笑说：“你们去玩吧，我今日有些乏了。”
彩珠跑到那间亮堂的房间，房间里有樊娘、周化、萃英、芸娘和西院的一些关系好的丫头，并非真的三缺一。
安然听见她们在问彩珠以前做什么，彩珠说：“以前我是一个乞丐，好姐姐们，你们会不会看不起我？”周化和芸娘道：“乞丐算什么，我们还坐过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