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婚约（一）
儿子的功名和官位，顾秋蓉看得没那么重要，更在乎他的身体健康。
顾烨已经做到了很多为人子没做到的事情，他想忤逆她的只是想要一个早有婚约的姑娘。
顾秋蓉下令：“拦住他。”
顾烨差点又吐出一口血，早料到他母亲不可能会理解他，理解他这么渴求一个女人。
韩丹看不得顾烨带病对敌，道：“夫人？”心想，顾夫人最在乎的不是顾烨的健康吗？
顾秋蓉道：“我要看看这孩子为了安然究竟还能够做出什么事情来。”
顾烨打退了很多人，正要御轻功飞出去，一绝顶高手又将他打落。对方人手众多，很快初一也抵敌不住，被人扣押。
顾烨手中已经无人可用。顾秋蓉叫退手下人，站在顾烨面前，“烨儿。”
顾烨手里紧握的剑差点儿握不住，“阿娘，请莫逼我。”
“为了安然，你敢伤阿娘吗？”顾秋蓉一步步向顾烨走近。一个是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一个是自己最敬爱的母亲，这让顾烨如何选择？手中剑始终不曾放下，放下了，他将与安然再无可能。
顾秋蓉一把拥住自己的儿子，随从抬手果断地打在顾烨后颈处，顾烨晕倒之际，手中剑哐当落地，嘴里喊了一声“安然”方才完全晕了过去。
顾烨晕了几日，身子之前虽然被安然照料好了，但恢复得没几天，这次再次病发。八月十四刚入夜，他醒了，起身的第一句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初一回答：“八月十四。”
不用初一继续说，他都知道明日安然将和许昌大婚。
他忍不住问：“她现在在哪里？”
“安六姑娘不在顾府，返回了安家。”初一拱手再道，“顾夫人会找到大人所在的民宅，据夫人的手下说，是安六姑娘向丹娘传了信。之前丹娘恳求六姑娘找到您的下落。”
安然那夜将身子给他，是担心他病死了，才什么都顺着他。他之前太过开心，根本没有怀疑她出门的真正用意。她早就打算好了，若顾夫人要他迎娶安玲珑，她就绝不会留下。
“咳咳……”
“大人。”
顾烨淡淡道：“初一，你且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初一退下。
夜深一些，他下床，此地是明世轩，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曾留下她的身影。他抚摸一桌一椅，一墙一木。推开轩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门外的一池莲花。
曾经，她心情大好地欣赏一池莲花，他不知道怎么起了坏心，突然道：“下去吧你。”踢了她一脚，她掉进水里，游出来将湿漉漉的脑袋搁在池边，委屈巴巴地说：“我已经学会泅水了，你淹不死我了。”他笑说：“原来你已经会游泳了，我还以为你又要淹死要我来救。”他靠过去，刚蹲下身子，她伸出湿漉漉的手一把将他拉住。
猝不及防，扑通一声，他也下水了。她浮起来嚷嚷道：“我不用你救，也能拉你下水。”那次他身体刚康复没多久，才会被她拉下水，一时呛了水，还是她救他上来。
他吐水醒来时，躺在地板上，看见她将小嘴对着他，吓得心惊，“你做了什么？”
身板小小的安然一本正经道：“急救啊，不是你教我的吗？按住两乳连线中点处，然后要嘴对嘴吹气，你看多有用，这不是醒了吗？”
她能够一本正经地说一些荤段子，根本没有意识到什么，却将他惊讶得说不出话。
继而，她又下水，在莲池里正着游，倒着游，反着游，躺着游，游得得心应手，还笑着说话，“公子，你看我多厉害！”
他打趣：“是啊，真厉害！理所当然地将我的莲花池当做游泳池！”
天气大好，他站在莲花池上的竹板桥上晒太阳，顺便晒衣服，看着她在水里仰面得意地笑，觉得无语，目光落在水中的人儿上，渐渐发现了不对，衣服被打湿粘在身上，勾勒出少女玲珑凹凸有致的身子，他蓦地避开眼睛，道：“等下别游了，我让颜回和周莹给你换身干净衣裳。”
躺在莲花池上的安然手里摘了一朵莲花，透过莲花缝隙看见阳光下他的脸和耳朵莫名红了，或许是被太阳晒红的，就像她这段时间学游泳，脸都晒得红扑扑。
今夜，莲花池里花朵依旧，就是缺少了那个嬉皮笑脸无忧无虑的少女。
他走过竹板桥，看见不远处的小石桌，几个下人正坐在那里吃西瓜。
曾经，不知道是谁先提出要玩吃西瓜大赛的游戏，大概就是安然提出来的。谁吃西瓜速度最快，就能讨得他的一个奖赏。他同意了。
明世轩里的所有下人，每人拿着一块差不多大小的西瓜，他说“开始”，他们一起开始吃，谁吃得最快就胜出。
结果安然没用一秒将那块西瓜给干了。
那块赶上她脸大小的西瓜皮挡住她的脸，她道，“公子，我赢了没有？”
有的下人都没吃，光顾着看安然的神速，不光顾烨惊呆了，所有人都惊呆了。她傻乎乎地拿着西瓜皮，满脸的西瓜水，一群人都笑哈哈。
他说：“你赢了，想要什么？”
她想都没想，“我就是一个俗人，就要银子。”
“真是一个俗人。俗气死了！”他丢了银子给她。她拿着一块银元宝，哈哈地转圈圈。
他觉得自己更喜欢这样率真笑哈哈的安然了。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好似安然还在那里欢笑。几个下人放下西瓜，起身道：“公子。”
他恍然梦醒，少女的身影也从眼前消散。他看见的是那几个平常不怎么注意的下人，道：“没事，你们继续吃。”转身往回走，抬头一轮明月当空。
每月的中旬，月亮都是既大且圆，今夜也不例外。曾经，他们一起坐在高楼观月，安然用倒破嗓唱歌恶心他，还喂他吃饼，小脸一本正经，动作小心抹干净他嘴巴上的屑料，夸赞：“你的嘴唇长得真好看！”令他一时惊慌不已。
他喃喃问：“安然，今夜你有没有像我一样观月，又在想什么呢？你当真就要嫁给许昌，你母亲嫁给不爱的人是悲剧，难道你就想走你阿娘的老路吗？”
心口再次疼得不得了，他不禁捂着心口，要倚靠身边的大树才能站稳一些。
身后的下人都知道他刚苏醒没多久，担心道：“公子。”
他道：“我说过，我没事，会自己走。”
返回快到轩室门口，顾烨看见一穿着安然相同衣服的女子，乍以为是她，快走几步看清楚原来是初礼，他冷冷道：“你怎么穿成这样在这里？”眼角余光都不愿看她半眼。
初礼道：“公子，十爷说想娶我。”
“能够嫁给主子这是好事，以你的本事，十哥不敢再娶别人。”
“可是……”
“若你不想嫁，我之前就说过，想出府嫁人，给你选一个好人家，我都会同意。”
初礼放弃再说自己的婚事，道：“公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病情反复都是因为安然那丫头，大夫之前就说过你的病绝不可心绪起伏过大，安然在你身边只会影响你的身体，顾夫人方才会给你安排了其他的婚事。”
要他娶金命的女子，如安玲珑吗？他不禁紧紧捂住心口，初礼紧张道：“公子，您身体又疼了吗？”手指刚要碰到顾烨，顾烨避开道：“放肆。我的病情和婚事与你何干，任你在这里胡说。别忘了，你仅是我们家买的一个下人！”
初礼吓得跪地，“可是，我说错了吗？您看，我说一句安然的事情，您就身子不适，不就是这相思病发是因为安然吗？安然那丫头克死她母亲和弟弟，克死祖父母，她也会克您的……”
顾烨彻底生气了，“你再敢胡说。这话你若敢说出去无故毁人名誉，轻则失命，重则鞭尸。你看看我做不做得出来。”目光冷寒。
“你现在就走，否则我让初一赶你出去。以后不得再踏入明世轩。”
初礼不得不走，心道，公子，安然与我曾同为下人，我还替你卖命，为何我与安然在你这里便是不同，我嫁给十爷，安然嫁给许昌，倒还是我嫁得更好，公子，明日安然出嫁，您将与安然毫无可能。
明德园。
下人跑进来禀告：“夫人，公子醒了。”
顾秋蓉问：“他醒来做了什么？”
“很淡定，还下床了，在明世轩走了一圈又返回。不过就是嘴里总喊着‘安然’。”
顾秋蓉挥手让下人离开，心想，烨儿从小到大都喜欢喊“安然”，这么大了竟然还没有喊够。
韩丹问：“为了安然，公子或许又会做什么……要不要我派人继续盯着公子？”
“这孩子看起来淡定，心里却不一定。他早晚会知道为娘的良苦用心，且由着他去吧。”
次日五更，顾烨故意换了一套丝锻白衣，和初一悄悄离开长孙府。
许宅附近早早就停了一辆马车。
安家和许宅只离几步路，为了成婚壮观好看，许昌迎接了新娘后又骑马绕着整个坊市走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