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皇后，对目前的她来说，当然是很好的选择。
她也相信谢以泽如今对她的情意。
可一年以后，十年以后呢？
当色衰爱弛，当谢以泽厌倦了在她和太后之间选择，当他被朝臣磨平了棱角和性子，让他决心不再护她的时候呢？
最好的结局是，她会被悄无声息地赐死，离开这个世界，化作天地间的一抹力量。
最坏的结局是，她会被关在冷宫里，依旧不知自己是谁，日日折磨，日日后悔。
这两种结局，她都不会要。
她怎么会允许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压在随时可能消散的爱情上？
即使她万分有幸，谢以泽对她的情意一如既往，那她就更应该努力强大，而不是让他一个人承受所有的压力。
思虑良久，她终于开口，“我愿意成为你的皇后。”
谢以泽等待时抓心挠肺地感觉，此时已经化作了浅浅柔光，温柔地抚平了他心中所有的伤痕。
有宋杳在，一切都是好的。
“宋杳……”
“可，能不能等我回来？等我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因为我灵族人的身份，背负太多。”
“我说过，我不介意！”谢以泽一刻也等不了，多一刻，就会多一分变故！
“可你不仅是谢以泽，你还是一个儿子，是一个君主。你的家人，你的臣民都在意！”
谢以泽沉默半响，脸上闪过痛苦和焦躁，“你是灵族人，这已经是确定的事情，还有什么好查的？”
“我不相信灵族人是他们所说的那样十恶不赦。我不能复兴灵族，但我希望，至少为灵族正名，也是为我自己正名。我不想一辈子背负这样的恶名生活。”
“我和你一起去！”
宋杳起身，握住他的手，放轻了声音，“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没事的，我已经是分神境中期，能奈何我的人不多。而且，你在暗中会派人保护我的，对不对？在这里安心等我，我会好好回来的。”
谢以泽知道，宋杳还有没说出来的话，他身上的牵绊太多，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和宋杳一起离开，反而对她不利。
可他不想和宋杳分开，一刻都不想，“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会太久，你若是担心，我沿路会留下记号，你可循着记号来找我。”
“记号不保险，你把路线图给我一张。”谢以泽始终是不放心。
“目前我也不太清楚，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我每到一城，让人给你送信，可好？”
“你万事小心。”谢以泽说完，命人拿来了凤印，塞给她，“你若是不回来，这皇后之位也没人可坐。”
手中沉甸甸的凤印，就像是他的承诺，严肃而郑重。
宋杳好生收好了凤印，“我一定回来成为你的皇后。”
谢以泽又带她去了魔宫里的库房，指着里面的东西，“只要你想要的，随便拿。”
保命的东西，宋杳也不客气，在系统的指导下，拿了几个异常强悍实用的法器，还拿了几颗极品丹药，取了一些罕见的药材。
谢以泽见宋杳拿得谨慎，又挑了一两百样东西，塞给了宋杳，“路上遇到什么情况还未可知，要做足准备。”
宋杳笑着看他，谢以泽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还没走，就开始想我了？”
“这是给你的！”宋杳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双护掌，“你常年用剑，虎口处的茧子已经很厚，这个可以让你握剑的时候舒服一些。”
谢以泽看着精致华贵的护掌，越发舍不得宋杳离开，“不能不走吗？”
“抱歉。”
宋杳要离开的消息，很快被太后知道了。
她身侧的嬷嬷也焦急万分，“太后，老奴去给宋杳磕头，一百个不够，老奴就嗑一千个，她总不至于看着老奴死在她宫门口！”
一旁侍奉的清容也连忙跪下，“太后，我也去！”
太后却是摇摇头，“你们真以为她会怕这些？她若是真的怕，早就来给哀家治病了。”
“那……那我们要怎么办？”清容声音哽咽，若是太后死了，她在这宫中唯一的靠山也就没了。
太后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便克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嬷嬷立刻扶她起来，给她顺顺气，藏住带血的帕子，让人拿来丹药，送入太后口中。
太后面色苍白无比，“你们……也别藏了。”
“太后，您要保重身体啊！”
“去，请方司香使为我治病。”她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
被时疫磋磨了这么些时日，她本来成为自己可以扛过去，本来以为自己可以不用依靠宋杳，就能很快恢复，可怎么也没想到这时疫竟然来势汹汹，她根本无法抵挡。
这些时日，受了不少病痛之苦，如今还要巴巴地去请她！
那个狐媚子，要的不就是她这个老太婆低头么？！
太后恨恨不已，一口气没上来，又晕了过去。
顿时，整个宫中乱作一片，嬷嬷慌忙来请宋杳。
清容也跟在后面，却看到两人在魔宫库房门口，依依惜别。
他们的眸子里盛着对方，再也容不下别人。
一时间，清容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就是一个笑话。
不过，也怨不得别人，她本来就不过是太后用来拉拢魔尊的棋子罢了，只是她自己还妄想尊上可能对她有那么一丝情谊。
宋杳可以帮着尊上和太后对抗，她敢吗？
她表面上看起来是受尽荣宠的清容郡主，可实际上呢，她不过是太后的棋子罢了。
嬷嬷却没想那么多，快步在两人面前跪下，连连叩头，“尊上！方司香使！求求您了，救救太后吧，她老人家这几天什么药都喝不下，已经咳出血来了，您再不去看，只怕她……”
还没说完，嬷嬷已经“咚咚咚”叩头，额上早就是一片血红。
谢以泽握住宋杳的手，强压心中的急切，“太后她在杀明心的时候，可想到过今日。”
嬷嬷此时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含泪道，“请尊上见谅，太后也是为了整个魔族。她老人家已经受了太多的苦，明心姑娘受的苦，她也偿还不少，还请尊上开恩！”
宋杳也不再多，快步上前扶起嬷嬷，“带我去见太后，快！”
嬷嬷心中顿时清明，飞快起身，带着宋杳离开。
谢以泽落后一步，被清容郡主叫住，“尊上，您早就知道我是太后的人，对不对？”
“是有如何。”谢以泽不想多言，快步离开。
清容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他，“可是尊上，我也陪伴了你这么久，你就真的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曾经有。但你总是在太后需要你陪我的时候来，我真正需要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在我身边，除了明心。”
“曾经……有……”清容郡主喃喃默念，心中的痛，化作泉涌的泪水。
曾经有！
可是她却为了博取太后的喜欢，放弃了他。
她何尝不知道，只不过从来不去面对，只希望谢以泽没有发现这一切。
曾经，有多少个夜晚，太后惩罚他住在满是欢颜花的房间里，她本可以不顾一切去陪他，可她没有。
只因她知道，太后是这宫中最有权势的人，那时的他不是。
后悔吗？
倒也不。
因为她更清楚的是，如果她不听话，太后可以换一个人，她便再也无法陪伴在他身边。
曾经做过的一切，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对错。
·
宋杳来到太后榻前，太后的脸上已经有了灰败之色，她不敢迟疑，立刻按住太后的脉搏，将自己的灵力化作丝线，注入太后体内，为太后挽回一线生机。
随后，她便用灵力为太后疏通经脉。
让她无比惊讶的是，她从来没见过如此奇怪的经脉。
每一寸经脉都像是极为年轻的经脉，但这些经脉中却又散发出苍老腐朽的气息。就像是一个老人，强行通过医学手段，让自己脸看起来像是二十岁的模样。
但她也清楚，目前她从未听说有如此神奇的法术，即使有，也做不到像太后的脸庞这般完美。
她一时间想不清楚，也不敢分神，只专心探查太后体内的病情，思索药方。
一直忙到了第二天早上，宋杳才有片刻休息的时间。
谢以泽将她横抱而起，送入寝宫中。
宋杳放松地歪在他肩头，“太后的病情已经没有大碍，这几天放心吃药即可。”
“不能再多留两天吗？”谢以泽不舍，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我也想。可我晚一天离开，可能就多一份危险。”宋杳抵上他的额头，“我会回来的，别担心，好吗？”
他轻吻她唇瓣，她却已经累得睡着了。
谢以泽不忍打扰，便轻轻离开，为她准备暗卫，沿途保护她。
宋杳离开的时候，太后已经可以起身喝粥了，但看到宋杳时依旧冷着脸，“别以为你治好了我，我就会对你好。”
宋杳反而只是神色淡淡的，“我为太后治疗，仅仅是因为太后您来请我而已。太后您也别多想。”
其他人都为宋杳捏了把汗，只有宋杳头也不回地离开。
太后气得怒骂，“我的好儿子，这就是你看上的女人？”
“母后，您还是少说点，再病了，我可不敢保证明心还来为你治伤。”
说完，跟着宋杳也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