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舟

    端兆年睥睨着汪茤,说:“莫忘了,你也是我的兵,当以遵从我的一切命令,想扬眉吐气,首先掂量清自己的分量。你喜欢做那掌控之人,那我给你便是,犯不上袖里藏刀。”

    这是在施舍他?

    汪茤扶上腰间的刀,在端兆年的嘲讽里隐忍着,捏得发白的手是他忍怒的证明。端兆年见他无动于衷,说道:“都是在底下干过的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还分不清?若我是你,便做不出你这出格行为。”

    汪茤面色发白。

    端兆年在人前奚落汪茤不懂规矩,无视军纪,公然顶撞她,显然是狠狠打了他的脸,让底下的人看到了他的落魄,失了脸面,高傲如他,满腔羞怒却无法释放,只因他居于人下,不得不从,才忿忿不平道:“卑职,领命!”

    “嗯。”端兆年没再看汪茤,而是瞟向神策军,“戏也看了,还不散,是觉得太闲了?”

    神策军齐声领命,哄然散开去了四处。端兆年抬头望向檐上,发现上面的人早已不见,便也去了自己的办事房。

    拿到了调兵权的汪茤阴狠着脸,他觉得自己犹如跳梁小丑,往后他每调动一次神策军,无不在提醒着他,他是被施舍的那一方。出师不利,已是矮人一截,汪茤越想越不痛快,直觉胸口发疼,“真他妈的孙子,贱人!”

    郑泌琮从昨日返回大理寺后,原本大病未愈的他,加上连日来的提心吊胆,终于还是再次病倒了,据大夫诊断,是得了失语症,短时间内是无法再开口说话了。

    无他,三司会审,便是少了哪司都不行,自然而然这审案的差事便落到了钟离奕的身上。

    见此状,少不了有人在背后唏嘘,言其捡了个便宜,也有人对他深表同情,但大部分人却是将关注点放在了另一件事上,那便是——

    “这不就变成了世家牵制了这起案件,本来只有一个愈家,现下多出了个钟离家。”冷寒凝闷了口酒,“愈家这几年虽说明面上不参与任何党争,可也不是好相与的,择机而做,这才是他们的图谋。而钟离家更是捉摸不透了,当年的鞍禄叛战,背后便是借了钟离家和盛家的势,若不是伍太后需要用上他们,只怕今日朝堂高位上仍见不着一个钟离和盛姓之人,这于公于私,钟离奕偏袒太后那一边的可能还是大些。”

    “我倒不这么认为。”陆汀白蜷着一条腿,搭着手,另一只手拿过冷寒凝喝过的酒,仰头喝了一大口,“若我是他,我便秉公办事,该是怎样就怎样,我想伍太后那边应该也是这么思量的。眼下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她,倘若执意包庇,更显有事,以钟离奕的聪明,他决计会秉公明断。”

    今下时局看着一边倒,多少人舔着齿翘等一出大戏,可没几个人看清里面的虚实,大多都是在跟风唏嘘罢了!

    “听你这话,像是知道了什么。”冷寒凝伸手,还未碰到酒壶,陆汀白便转了个方向,搁在半空的手只得缩了回去,他耷拉着脑袋,说:“你那日怎么空手而归,不是让你去捉人么?你别拿朔北搪塞我,别人不知道你,我还能不知道你,你心里啊,诡得很!”

    陆汀白想起那日端兆年无端推出他,让他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还有了去打探溏陵古怪的理由,他那时是真的以为捉人才是顺带的目的,可匆匆送到的圣旨却消了他的原先的看法。

    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所谓的人情不过是顺手推舟,端兆年最初的目的就是借他消磨朔北和螭东牙兵的关系,螭东即使归顺大唐,但其中的牙兵多是狂妄自大之辈,暗中勾结朔北三镇已多年。但凡对曹刿刺杀案顺藤摸瓜一回,便能摸出些蛛丝马迹,螭东总共只有5万兵力,曹刿却一并带走了,可清点时分明只有2000牙兵,兵部军册中记录的却有7000牙兵,我若是猜的不假,余下的5000牙兵应仍戍守在螭东,而多出来的5000兵应当是朔北给的支持,可朔北为何无故对螭东伸出援手,那便只得从螭东下手。螭东往南是什么?那是朝廷的赋税重地,螭东就像是一堵墙,隔断了朔北和东南方交涉的机会,那么它便成了朔北的眼中刺,唯有拿掉它,朔北方能心安,所以只能是螭东退出半步,允许朔北在螭东设下了一道防线,如此一来,便形成了里面的人随意出不去,外面的人任意进不来的相互僵持局面。牙兵是螭东的主战力,留下牙兵是为了与朔北相互掣肘,同时也是螭东最后的退步,每一任螭东首领,几乎无例外是由牙兵推上将帅之位的,牙兵在,螭东便依然在掌控之中。

    可这一次的动荡,让螭东陷入了内忧外患之境,却也成了朔北和螭东关系的转折点,此消彼长的蛛网关系,一点风吹草动便可打破,朔北的介入,激起了螭东的恨意,当是,赢在一时,败在以后。

    时至今日,陆汀白才真正摸懂了,此一计重在离间,他是一步一步被算计着踏进了端兆年的算盘之中,还从来没人能在他头上蹦的如此欢快,她端兆年当属第一人。

    “哼。”陆汀白今日未束发,抬指往上撩拨着额前碎发,低低一笑道:“若不是皇上的急诏,我还不知道,竟让人悄无声息地给算计了,当真是狡猾的坏胚。”

    冷寒凝嗅觉灵敏,一下子便嗅出了不寻常,心疑调侃发问,“哦,是怎样的坏胚,竟将我们陆将军当作踏板,踹一脚不说,还踹得悄无声息。不是你太过纵容了,才让人蹬鼻子上脸了?”

    冷寒凝一语见的,陆汀白确实因为太过将心搁端兆年身上,才让她三番两次地溜着他玩。

    饶是纵横红尘世俗的陆汀白,也逃不过一个美色攻心。

    一口一个陆将军,怎料揣的都是些骗人心思的勾当!

    陆汀白轻啐一声,“太后此次必定全身而退,这一切都是她故意为之,恐怕有然遁逃至朔北,也是她暗中授意的。逃过去一个有然,定是要搅乱了朔北,太后是笃定了中书大人会看透她的计谋,继而谏阻皇上另拟一旨,以配合她的计划,毕竟,朔北一直是朝廷的心头大患。你不知,圣旨要我放弃捉拿有然,还让我宿在河淄一宿,长夜漫漫,谁又能说得清发生了何事?不知情者便只能暗自猜测。而我又是什么身份,看似代表着大唐,背后却是西临,搅不起的风雨,经我这一步,胜过千言万语,猜疑既生,难免心生间隙,继而离间的不仅是朔北与螭东的蛛网关系,还有朔北三镇内部的以后情谊。”

    “当真是厉害!”冷寒凝迟疑了片刻,想起了昨日端兆年的敲山震虎,直接坐直蜷起了腿,语重心长道:“这美人啊,美是美矣,最擅蛊惑,一个太后,已经吊足了整个大唐的胃口,倘若再出一个,那是得翻天了。”说话之时,冷寒凝是看着陆汀白的,“你的端将军也不是好糊弄的主,她心思混沌,行事狠绝无情,我瞧不明白她。你玩归玩,勿要当真了,欢愉之情,搁她身上,指不定是一文不值。这样的人,太阴了!”

    陆汀白抬眸,“这么不相信我?要我说,你操错了心。向来只有铁打的陆汀白,流水的风月美人,从来只有别人在我这留情,要我为着个美人栽跟头,没道理的事,这不是我能做出来的,我也做不到。”

    红烛火光微颤,冷寒凝面露猜疑,似是不相信,说:“嘴长在你身上,黑的也能被说成白的,依葫芦还能画瓢呢,我又怎知你心向何处?”冷寒凝没忍住打了个酒嗝,继续道:“为着我们这些年的交情,我才婆妈这一回,你自己有掂量便是最好。”

    “我俩犹如针尖对麦芒,早散了。”陆汀白目光一晃,毫不在意地吞了一口酒,不作声了。

    吞下的酒在喉间隐隐发作,慢慢抵达胃里,催出了淡淡的醉意,陆汀白懒散地躺在地板上,却等来了冷寒凝肆无忌惮的笑,他说:“我觉得挺好。要我说啊,那些个小倌,白白嫩嫩,一媚春辉生,虽比不得那端兆年,但也是姿容隽色之辈,且还惯会哄人,回回都将人哄得飘飘欲仙,这不也挺美的?”

    “我不好这口,都是带把的,有甚么好稀罕的?他们有的,我也有,我看自己的不更得劲?”陆汀白看向冷寒凝,见冷寒凝一时凝噎尬笑,他咂舌道:“你就使劲搁这儿醉生梦死,改明儿我让户部扣住你的俸禄,看看你兜里的那点小钱还能镇得住多久。”

    冷寒凝“啧”一声,鄙夷道:“你这手可真长啊,都伸到户部了?”

    “混朝堂的,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陆汀白还想说点什么,就见开门了,进来了一个清清秀秀的小倌,约莫十七八岁大,不知是天气寒冷还是其他原因,小倌两颊隐着绯红,说话时和声细语的,柔弱地让人差点骨头没酥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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