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案

    悬而未结的行刺案迎来了最后的终审,未免再节外生枝,三司的人早早便去了牢房。

    初雪飘絮,大理寺牢房比往常阴暗了许多,随着火把迸响了几声,曹刿、滁天灵所在的牢房门被一一打开了。

    一如他们所愿,曹刿和滁天灵毫无悬念地在供词上画押了,咬定了一切是田嬷嬷的勾当。在这场勾心斗角里,田嬷嬷被推了出来,她也不再争执什么,默默认下了一切,承认是她主导了这次的行刺案,然后静静地等着属于她的量判。

    牢堂陷入一片寂静,今天案件审得干净利落,记事的人无聊到玩起了夜灯,还玩得不亦乐乎。

    钟离奕望着堂下跪着的人,质问道:“你为何要如此做?”

    田嬷嬷嘴唇翕动,“不为什么,或许是琐事使然。我做了一辈子堂前奴,原是心甘情愿,可后来我就不情愿了,本该不怕仰人鼻息地活着,却是畏畏缩缩了半生,只恨苍天作弄人,旧人已去新人却笑,又耽于旧事,”

    她艰难地吞咽下,又说:“大概,我想讨一个清明吧。”

    她的话,引起了钟离奕和愈风澈的猜疑,可他们都解不出里面的深意,但他们也不再过问,因为他们心里清楚地知道,她根本就没打算说出实情。

    到这会,田嬷嬷也是真正明白了,她的任何行动,早已被伍太后拆穿地一清二楚,她还自以为是地觉得聪明,其实她才是颟顸的那个。打从一开始,她便被算计在这场既定的死局中,插翅难飞!

    钟离奕说:“画押吧。”

    三审下来的供词记录皆经愈风澈和张琛的审阅后,被整理封口后呈到了李正跟前。

    天宸殿内,李正专注着递交上来的供词,其间无一大臣敢声张,皆等着他开口。

    半晌已过,他终于舍得移开视线,对着钟离奕问道:“盗匪竟是如此猖獗了吗?”

    钟离奕答道:“回皇上,盗匪如今可算是占据瀛洲半边天了,此次他们不知从何听来的消息,借着秋狩的空隙,混进了布林围场。臣查到,他们这次主要为着钱财而来的,并非真的想刺杀皇上。臣以为,此盗匪团势力已然不小,始终是个隐患,且此次潜伏而来的应当也是其中的佼佼者,或许可趁此机会将他们收归麾下,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李正并未想到盗匪是钟离奕捏造而出的说辞,当真凭一己之猜想,将滁天灵和先前误以为是死士的盗匪拆离开来。他犯起了迟疑,道:“虽说如此,何人可断理此事?”

    盗匪这等纨绔之辈,烧杀抢掠成性,轻易不会归顺朝廷。若要达到此目的,必定要委派一个能力出众者前去,可这绝非一朝一夕便能完成的事,它须得从长计议,耗时又耗力。眼下盗匪舞到了汴黎,便再也糊弄不得了,所以委派谁成了最大的问题!

    钟元期忽然意识到了问题,他觉得一切似乎太过于巧合。以钟离清的能力和资质,若非当初被陆汀白横插一脚,他早已当上了羽林卫将军之职。如今眼观汴黎,实难找出一个比他更为合适的人选,旁的要么是站派不明朗,要么是能力不出众,要么牵扯甚多,最重要的一点是,钟离清此次是踩着太后前去的,这才是真正选任他的最大原因。

    所以,钟元期很难不怀疑这是钟离奕策划出来的,毕竟他是这次的主审,说是他引导着行刺案的走向也不为过。

    钟元期不敢妄下定论,碍于钟离家的望族身份,他决定思考再三后再做决定,于是他站了出来,稳声道:“皇上,现下还是先结了行刺案,瀛洲那边容臣回去掂量思考一番,除盗还未到紧急关头,此事尚小,若是择错了人,乱了瀛洲暂时的平衡才是大!”

    李正也听明白了,钟元期主动替他兜下了这个活,那他就无须再忧心这个问题。他颔首,“案子结果已出,除工部外,其他人依照上面的秉办。”

    盛裴延此时心里打着颤,没想到还是被卷了进去。李正让人将供词递到他手上,他看得快,马上撩起袍子跪地上磕头,“皇上明察,工部从来只办御前交代下来的事,岂敢干出这等背离圣意的混账恶事,都是吃着皇粮在汴黎走动的,莫说贼心了,便是贼胆都不曾有过!”

    李正坐在龙椅盯着盛裴延的发顶,久久未开口,他摸不懂太后的心思,在他们之间,盛家一直偏向于太后那边,他不明白为何太后要把盛家卷入这起案件中,稍微用脑一想,都知道于她并无好处。

    所以,太后到底图什么?又或者藏着其他的打算?

    殿内所有人都静默无声,衬得气氛都凝重了些,李正悬着心,拿捏不定,最后只能看向钟元期。

    钟元期接住了李正的目光,转向盛裴延那面,“挨着工部,那问题自然就出在工部身上了,但却足以证明盛尚书是清白的。工部一旦出了纰漏,所有人都会堂而皇之将问题归咎到盛尚书身上,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也给了他人做文章的机会。若是我,我真要做点什么时,那我第一个考虑的,便是将工部撇清干系,所谓的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这都是百中之一的才有的一例,风险过大,站不住脚。”

    他给各大臣留足了时间,引导他们往自己的意思走,他继续道:“皇上若是遭遇不测,于盛尚书而言并无半点好处,皇上膝下的两个皇子尚且年幼,倘若即位,盛尚书也挨不到任何,反而还要担心新帝会否做出其他意料之外的举动,如此伤敌八百,自损三千的行为,只能平白无故给自己添了堵。与其说是盛尚书的手笔,不如说是工部出了吃里扒外的小人,还来得更有说服力。”

    盛裴延也是识趣,话接的圆溜,他说:“是了,早前工部丢了图纸,都是陈年旧纸,当时臣见丢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便没怎么上心,如今仔细想来,布林围场的那张定是裹挟在其中了!”

    李正明白钟元期的用心,如此一来,他算是拿捏住盛裴延了,他欣然接受道:“既然如此,这案子就到此为止了,各位大臣如果没有其他要议的,便散了吧。”

    案子结了,大家也都松了口气,谁能想到一个行刺案,牵扯出那么多关系,连远离朝廷的朔北也掺和了进来。

    当真是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就牵动了整个朝局。李正觉得,他是迷糊着入了局,看不全全貌,可他又觉得庆幸,庆幸有钟元期帮他稳住局面。

    然,他不知道的是,钟元期在这场刺杀案里,也扮演了一个角色,他也是角逐者之一。

    雪下得密,很快掩埋了汴黎的大小街道。端兆年下了差,走在路上,见树不是树,连民宅的檐上都盖着厚厚的一层雪,四周都是白皑皑的一片。

    端兆年走得慢,一阵寒风吹过,她被提溜上了马背。

    惊扰之下必出重拳。陆汀白坐在端兆年对面,拿着冰块敷着被打肿的半边脸,忿忿道:“你这是借机报复?出手这么重,往死里打,你是想让我提前见我那未曾蒙面的爷爷?”

    “大街上拐卖良家人,”端兆年眼里含煞,说:“打死都不为过,就你现在这点伤,也不过是皮毛而已。”

    “看吧,”陆汀白说:“这才是真正的你,估计连做梦都在想着我弄死我吧,今日打了我,心里边愉悦吧,兴许睡个觉都是美的。不过这样也好,总归也是惦记,证明你心里有我呢。”

    端兆年藏在下边的脚报复性地踹了陆汀白一脚,不快道:“陆将军是猪油蒙心了吧,怎么连说出口的话都能煸出荤油来,有病吧!”

    陆汀白被呛得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此时正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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