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买

    端兆年今晚吃得多,正猫在桌子上休息,陆汀白心情也顺畅了不少,“依你说的,我如今锋芒过盛,任谁都盯着我,巴不得踩我一脚,所以我不便直接出手,只能旁敲侧击,否则一看就是蓄意为之。可我也不能太老实,干脆把曹刿妻女被救出的事,自个抖搂出去,反正案子已经结了,曹刿认的也是田嬷嬷,就还是田嬷嬷背着。明天我就把这事办了,以免夜长梦多。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还差点甚么。”

    端兆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着他,问道:“差点甚么?”

    “你。”陆汀白半隐着尴尬,一脸认真说道:“第七楼里边的姐儿哥儿,我稍微能叫上名的,是个哥儿。熟悉我的人,都清楚我的喜好,骗不了他们,而且他们也跟我一样,不好哥儿。若是莫名其妙叫个哥儿过来,岂不是太刻意了。”

    端兆年半张脸陷在臂间,双眸欲开还闭,赤裸裸盯着陆汀白看。

    这是大灰狼进化成纯情贵公子了么?

    陆汀白疲惫地揉着额穴,他昨夜冒雪去了嵩林寺,直到天亮才归,匆匆换过衣服后,又当值去了,好不容易得了空,倦意便上来了。他松懒地抬头,便瞧见端兆年递来的目光,怔愣了下。

    这眼神,换作旁的人,该以为是含情脉脉了。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陆汀白说:“犯不着如此猜疑,陆将军就是一正人君子,虽常年混迹花楼,不过讨个氛围,美美喝上一口酒罢了,旁的什么,我一概不染指。不信?那你明天自个去打听打听。”

    突如其来的寒袭让端兆年打了喷嚏,她紧着衣裳之时,陆汀白已经朝她探出手,触到了她手指的冰冷,说:“里边的衣服要换掉,否则染了病,碰上这么个坏天气,怕是好生一通折腾。”

    陆汀白吹着风,隔着门,听见里边断断续续的穿衣声。边上是几个待命的下人,猫着心思琢磨陆汀白。

    安长之从后厨回来,被边上带头的下人拉住了。本着入乡随俗的想法,他跟着待在了长廊边上,嘴里咕哝着,“干什么?有啥好看的。”

    带头的是府里的管家钱叔,对着安长之就是又掐又捂嘴,克制着声音,激动道:“我才要问你干什么吗!讲那么大声干啥子!”又瞅见他手里端着的肉,“咋的嘛,晚上没吃饱。”

    安长之揉了被掐过的手臂,炫了一大口肉,说:“没吃饱。”

    “行咯。你这年纪,就是该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

    钱叔就喜欢胖胖的小伙,他觉得这样看上去有福气。打从以前开始,钱叔便是把陆汀白往这个方向养的,可惜陆汀白好动,上蹿下跳,没胖起来过。直至今日,这个福气胖的目标,他都未曾放弃过,“胖胖的,福气满的嘞!好,不够再叫厨房给你做,你平日里跟着将军跑,必要时还能一顶俩,纠缠起来也有劲!”

    安长之听了,心里笑呵呵,“钱叔你这么一说,我浑身更有劲了,呵呵呵。”

    “都给你说小声点咯。”钱叔直接给了他一个盖头,说:“瞧见没有,将军头一回带姑娘回来,还给人家守门呢!”

    这有啥,别看这会挺上心,这两人打起架来,比谁都狠。安长之边想边嚼着肉。

    “怎么不说话?”钱叔见他微愣,又说了一遍,“我问你这姑娘咋样?将军对她什么态度,能成否?”

    安长之说:“难说。将军身上的流氓劲尽往人家身上使,连打架时都不放过,可人家好像不怎么承情,乐意时好歹给了个笑脸,否则就是呛得将军接不上话,憋得惨!”

    “哎呀!钱叔一拳打在掌中,可惜道:“是有点可惜,这姑娘还挺有……”

    陆汀白皮笑肉不笑,抖落着身上残存着的一点飞雪,大喊道:“那你来给我说说,怎么个流氓法!”

    惨,坏事了!

    安长之被陆汀白吓得抓耳挠腮,偏头瞧见钱叔带着其他人已经溜到五十米开外,留他一人单打独斗。没办法了,他是不敢再守在原地了,当即翻身上了檐,宁愿在檐上吃雪,也不敢直面陆汀白。

    “很好!”陆汀白依然保持原来的姿势,“今晚你就在上面给我呆着,什么时候说明白了,什么时候再下来!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檐上的人盘腿坐着,挂着个耳朵洞听八方,捏着鸡腿的手抖了一下,忐忑地说:“不……不怕,吃,吃鸡腿吧。”

    端兆年没有打算加入外面的局面,立在门前半晌后,才道:“汪茤那边我会去办,明天你可记得去截我,不然,这个忙我可就帮不上了。”

    陆汀白在万籁俱寂里,隔着门往里边瞧,只是什么也看不清,他说:“明天里边多少有人嘴巴不干净,你先得有个心里准备。”

    站着撒尿的人我见多了,还怕他们这一两个人么。”端兆年扶手开门,出来时身上已经盖上了氅衣,说:“烂耳根的话,我听多了,不至于为着这么点话忘了分寸。”

    “有个性!我喜欢。”

    在陆汀白的注视里,端兆年一步步往前走,像是欲盖弥彰,黑夜将她逐渐裹进黑潮中。他忽然拉住她,没有任何理由,仅是一时的冲动,说:“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是过问,而是直接替她决定。

    端兆年转过头,见他眸中留着一点说不清的东西,比起占有,更像是臣服之下的欲。她觉得有些疲惫,声音也随之冷了下来,说:“不用,有人来接。“

    说话间,朝天已背着手在雪地上蹦跶着溜向他们,既幼稚又稳重。在看到端兆年后,欢快地挥着手,“姑娘,这儿!”

    “原来一早就在等着我了。”陆汀白说:“没少盼着我吧。”

    端兆年莞尔一笑,“是啊。”

    雪又下了一天,没有呼啸的风声,衬得办事堂安静了许多。

    “我叫你来,这一路上定是想了不少吧。”端兆年也不看姜非阙,低头叠弄着手中的白纸,她问:“我上任的当天,怎么不见你和你底下的人?倒是只有给我甩脸子的汪茤。”

    姜非阙经过这几日的观察,知道了端兆年是有些能耐在身的,也不好怠慢她,立在门边回道:“属下那日当值去了,未能及时赶回来。”

    他说的没错,那日他的确是当值了,只是那天的差事是他特意调换来的。他虽鲜少与人红脸,也懂进退,但也不愿无故被一个初出茅庐的丫头指手画脚。原本他就被汪茤压了好些年,还没喘过气呢,又空降了个端兆年,还是女的,他心里边是极不乐意的。

    他想着,凭汪茤的性子,必定会大闹一番。他也乐意汪茤去闹,才在那天把自己的人都调离出去,为的就是不搅进这趟浑水,借刀平忿!

    端兆年迟迟没有开口,姜非阙隐约能感受到自己被冷落了,没急着说话。

    端兆年叠好了一艘小船,往前推了推,抬眸看着姜非阙,说:“戏看得不满意吧。你没想到,汪茤挑了事,反倒让他拿稳了调兵的权力。我猜,你现在一定很后悔,也很不解。”

    姜非阙脸色一白,直接跪在端兆年面前。

    端兆年看了一眼外面,说:“把门关上后,再跪也不迟。”

    她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便是不想将此事摆上台面。姜非阙明白她的意思,起身关了门,又跪了回去。

    “你听过‘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句话吧。”

    姜非阙亲眼看着端兆年轻敲着摆放在面前的纸船,顶着她的注视点了头,答道:“听过的。”

    “你就是那水,而汪茤则是你推波助澜下的小船。”端兆年说:“你从神策军建立之初就已经在了,后来终于被调到左二神策军。你以为可以大展拳脚,于是卯足了劲拼命干,没想到一来却被汪茤压着,以为是技不如人,结果只是因为没有靠山,硬生生被挤了下去。好几次立下了的功劳,也被汪茤抢了去。直到有一次,你被上一任将军穆将军看中了,他有意擢升你,你当真以为遇到了伯乐,揣着满怀的凌云志,闷头就是干。只可惜,现实给了你一记重击。”

    姜非阙垂着头,并没有很意外。这些事稍微打听一下便能知晓,所以他觉得没什么稀奇之处。

    端兆年早料到他会这么表现,又说:“你没错,穆从的确是你的伯乐,如果没有卷进郭开蕴贪污一案的话。你我都知,穆从并未染指过贪污。只是皇上当时急需笼络民心,大肆查抄了多地的节度使,引得节度使们人心惶惶,怨言四起。为着平息众怒,才斩杀了穆从。只是,当真一定要杀了穆从么?”

    姜非阙在她的话里动了情,狠狠地搓了把脸,将忆往昔时带出来的那股子心酸劲生生给搓了下去。

    “穆从可以死,但不是一定要死,他只不过是被太后借势故意推出来的替死鬼。眼看神策军这几年迅速崛起,太后无法再坐视不理,她必须在里边安插自己的势力。穆从这人太刚,太后用不了他,而汪茤又是她的人,那他就必须死!”

    端兆年往纸船内添了点水,“这船吃了水,看着是完全兜住了。可若是继续往里边放水,你看,渗漏了。这就如同人的权力,贪多了,除了暴露之外,还伤及了人本身。汪茤不是能人,吞不下这权柄,或者退一步来讲,他想从我手上夺权,那是死路一条!他今日能踩着你,那只是一时的赢,我要给你的,是他的项上人头,和建功立业。如今,我将选择权交到你手里,你要不要跟我?”

    姜非阙在热泪盈眶中抹掉泪,双手搭在大腿上边,跪成一副老实样。
新书推荐: 医生帮帮我 末世:开局被女神鄙视,系统降临 原神:所到之处,磨损尽消 仙落玄荒 开局我就穿越了诸天! 晋乱 重生霸王附体带领三国猛将搞事业 大茶商辛夷传 异案调查录2:新世纪 我若修改过去,阁下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