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旋而归

    图特摩斯离开后的日子,时间好像一下子慢了下来。我就像是一个隐形人,寄居在这个看似无人的房间里。因为要塞中的女奴们每天都要来这间国王居住过的房间里依照他的吩咐,在塞赫美特女神的雕像面前摆上新鲜的贡品。

    第一次,我站在门外听到了女奴们的惊呼:“祭品真的被动过,天哪!塞赫美特女神真的降临在这座雕像中过!”

    作为肇事者之一,我差点没有笑出声来。想想图特摩斯作为一名古代埃及人,居然会教唆我偷吃献给神明的祭品。也许他是觉得我也是神明,不会因此受到惩罚吧?我在心中有些不太确定,虽然作为一名唯物主义的无神论者,但是一想到他此时正身陷于战争之中,我也不免为他提心吊胆了起来。

    偷吃了献给作为战争女神的塞赫美特的贡品,真的不会因此被降下惩罚吗?我知道,在古埃及人的认知与世界观中,当一块石头、一截木桩被雕刻成了神明的雕像后,它便被赋予了神性,成为了神明在人间的居所之一。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学术猜测,而依据是那些从被黄沙所掩埋的阿玛尔纳遗迹中,王后纳芙蒂蒂被丢弃在工匠工作室角落的石制雕像。那是一些尚未完成最后雕琢的半成品,是出于何种原因而被丢弃的?在考古学家们经过激烈的讨论后,所得出的结论正是这些被丢弃的半成品是阿玛尔纳艺术风格失败的试验品,因为尚未完成因此并不具备令王后的魂灵寄居于此地的功能,所以可以被随意丢弃。

    当然,在没有更多的作证之前,这些都只是历史的迷思。不论正确与否,我们中国有句老话,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只能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图特摩斯这个倒霉孩子可别有事情。

    这些日子,除了吃和睡之外,我最大的消遣,就是将自己在埃及的见闻用还不熟练的僧侣体记录下来。我不敢用英文或者中文,我怕要是哪天被后人发现,非把倒霉的发现者吓坏不可,而这个梦里世界的延续也会多了一个历史上的未解之谜。

    鉴于我在古埃及也许还要呆上很久很久的时间,我打算写一本埃及游记。当然,囿于我的行动能力,我现在只能写一写底比斯、和从底比斯至阿斯旺沿途的一些简略的风土人情。当我相信,只要我呆的时间够久,那早晚有一天,这本游记能够成为涵盖十八王朝的人文、地理、方方面面的书籍。

    甚至,也许我还能有幸追随着图特摩斯的足迹,到迦南地区、两河流域去。而我的记录这些的初衷,则是希望我的笔记能够为我的后来者们提供一些研究这个风起云涌的年代的史料和头绪。

    著书立传,这着实是一项大工程,我才堪堪梳理好了自己的思路,将其与大纲的形式呈现在纸莎草纸上。捷报便经由女奴们的嘴传进了我的耳中,我终于得知图特摩斯在纳巴泰地区大败前来支援的卡塔克部落援军,不仅亲手斩获了敌军主帅,还俘虏了大量的卡塔克部落士兵。

    我几日以来悬着的心这时终于稍稍放下了一些,即便我知道斩获意味着什么,我的心中也只是在暗自庆幸,还好,图特摩斯平安无事。

    现在,那几个每日来房间里的女奴,她们的闲谈成了我了解外界的窗口。阿尔西诺的王庭在遭到了埃及军队的连日围困后,物资即将告罄,最终主和一派的王室成员发动了政变,杀死了由老首领正妃所出的王子——匆匆上任的新王,并且夺取了整座城市的控制权。

    又过了两日,封闭了几乎半个月的阿尔西诺的王城城门洞开,新的部落首领开城献降。而他们用来表达诚意的方式,则是为尊贵威严的埃及国王献上了阿尔西诺王太后与新王的首级。

    光是从几人的闲谈中,我就仿佛能闻见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不过国王好像下令,只要是愿意投降放弃抵抗的阿尔西诺部民,都不再追究他们先前犯下的罪行。面对这些异族,国王还是太仁慈了一些。”我听到其中一个女奴有些惋惜地对同伴说道。

    我听完,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或许有一些欣慰,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吧。但是从她们的谈话中获知的另一件事才让我真正的感到欣喜——图特摩斯快回来了!

    我有太多的话想要问问他,图特摩斯三世人生中亲自参与决策的第一场战役,无疑是值得我大书特书的一段故事。女奴们作为杂役,能从她们的交谈中得知的消息非常有限,且真实性也存疑。

    我更期待听一听当事人是如何描述那些动人心魄的战争场面,那些险象环生的战斗细节的。

    在我的万千期盼之下,大军搬师回到布亨要塞的日子终于到了。国王所住的房间,正处于整座堡垒的中心,隔绝了那些没有资格出现在国王面前的平头百姓和普通士兵,隔绝了所有可能的潜在危险,同时也隔绝了鼎沸的人声了红尘俗世的烟火气息。

    我只能站在窗前,面对这窗外那一小片美丽却毫无人烟的花园猜想着,现在院子外一定很热闹吧。可我却无法在不惊动院中守卫的前提下,溜出去瞧瞧外面的纷繁与热闹。因为房间的大门紧闭,只有女奴们前来打扫时才会有片刻的开启。

    而大门之外,是24小时都有人轮班值守的数十个哨卡。

    国王的房间在今天一大早,就被女奴们打扫的焕然一新。那些空了好几日的花瓶上,换上了清晨从花园中采摘来的不知名鲜花。翠绿欲滴的花枝上犹带着晶莹的露珠,看得人十分讨喜。今天女奴们大概是担心国王不知何时就会回来,因此今日在要比以往更早一些的时候就来到了屋内。

    还好我今天醒得早,不然恐怕可就真得漏了陷了。在刚将床上被我睡过的痕迹整理干净后没有太久,女奴们就推门走了进来。我溜出了房间,在心中暗自庆幸,果然一切都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我又看了看桌上,今日供奉在塞赫美特女神神像面前的祭品尤其的丰盛。我随手拿起一个石榴,便一粒一粒地播着吃了起来。这东西当然不能果腹,但我此时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心思去思考自己吃的是什么东西。

    我现在就和如今身处于这个要塞的任何一个古埃及人一样,正翘首以盼着大军的归来。就连平日里那些沉默地宛如一尊雕塑般守卫在门口的士兵们,此时也忍不住交谈了起来。我站在门边的窗户向外张望,士兵们语气兴奋的声音便一字不差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听说这一次,国王俘虏了阿尔西诺部落新首领的长子,要将他带到底比斯去。”一个士兵对同伴说道,他似乎颇为得意,大概是因为他知道他的同伴所不知道的消息。

    “为什么?”果然他的同伴惊讶地问道。

    “那我怎么知道?那些大人物的想法,可不是我们这些小小的士兵可以揣摩的。”

    我听得却心中一震,图特摩斯将阿尔西诺新首领的长子带了回来!这个我先去从他的话语中所预判的并不一样,我以为他会留下一个实力大损,奄奄一息的阿尔西诺部落,为整个纳巴泰地区日后的动乱埋下种子。

    毕竟在他的叙述中,阿尔西诺与周围的几个部落关系十分紧张。那么一个尚有一争之力的阿尔西诺与那些虎视眈眈的其他努比亚部落之间,在埃及人走后只怕还会爆发旷日持久的战争。但作为埃及最高统治者的国王带走了阿尔西诺拥有继承权的王子,这件事中所蕴含的深意,只怕会让那些觊觎着阿尔西诺领地的其他部落首领,心中另有一番计较了。

    我正想着,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窗外传来,我吃了一惊,抬头望去,却看到一个身影正快步走过花园中的小径,向着房间走来。虽然仍然跟着一段距离,但我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是图特摩斯,他回来了!

    偏偏这时候,我玩心突起,在他还没看到我的时候,我打算偷偷藏起来,吓他一下。毕竟我在家时,这样逗我的外甥与外甥女们玩就是我的一大爱好。小孩子气急败坏的模样,却常常可以把我逗得捧腹大笑。这么一想,在孩子们的眼里,我大概就是个喜欢把他们惹哭的坏大人吧。

    我越想越得意,觉得这正是一个有意思的想法。在这个房间里足不出户的住了这么久。对于这间屋子里的结构,我可比他这个主人要熟悉地多。很快,我就躲进了一个房间深处的隔断后面。

    要说隐蔽,那里其实也并不隐蔽,而我不过是吃准了图特摩斯对于这间房子并不算熟悉,他大概要好好地找上一找,才能看到这个藏在房间深处的隔断。

    我刚藏好没有过去太久,我听见了大门被人打开的声音。我透过隔断上的雕花偷偷地向外张望。

    “我要好好休息一下,到晚膳之前,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我听到图特摩斯简短地下达了命令后,就在大门被重新关上的下一秒,小声地呼唤着我的名字:”朱里,朱里我回来了!你在哪?”

    回应的话我几乎就要忍不住脱口而出,但一想到我的目的,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

    图特摩斯又站在大厅里喊了几遍我的名字,语气开始变得焦急和不确定了起来。大概是因为迟迟得不到回应,他的脸色微变,开始穿梭在各个房间里寻找我的踪迹。

    再一次在大厅里看到他,图特摩斯的模样有些茫然,还有些失落,他依然没有找到藏在角落里的我。可我的心中非但没有感到丝毫的喜悦或是庆幸,反而是一种负疚感袭上了我的心头,像是在嘲笑我这幼稚的玩笑。

    我听到他小心翼翼地再次呼唤了一遍我的名字:“朱里……不要走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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