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情初显

    人在大部分时候情绪变化总是有根据的,难过时会哭,开心了就笑,很少会出现毫无预兆突然大哭大笑的反应,但很少并不代表没有,凡事总会有例外。

    当藤原玫瑰意识到情绪又突然开始失控时,眼角已然传来熟悉的湿意,好在刚才为了挡花瓣手还横在眼睛前面,再加上原本站在她右侧的环先一步走向陈列在窗前的人体模特,使藤原玫瑰得以用手背紧贴眼角,不动声色地擦掉眼泪,转向凤镜夜神色如常地戏谑道,“想在日本弄到这些衣服不容易吧,找了常陆院同学的妈妈帮忙?”

    “为了能让公关部持续发展下去,总要作出改变,说不定以后会经常与常陆院家合作。”凤镜夜推了下眼镜没有否认,“说起来还得感谢你,本来一直无法定下第一期主题,多亏你前几天的着装在樱兰引起了不小的讨论度,天时地利人和。”

    想起藤原玫瑰为了完成那份图纸推迟休息时间,凤镜夜顿了一下还是补充道,“其实用你的设计图效果会更好,可惜定下主题时那份设计图还没有画完,再加上制作周期的限制,只能先找柚子小姐更换款式,毕竟过了这段时间,再推出汉服主题的话显然不会有现在的关注度高。”

    “真难得,镜夜同学是在跟我解释吗。”藤原玫瑰挑眉,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然而没等凤镜夜回应便径自走进第三音乐室,近乎强迫性质地再次目测人体模特的数量,“有八套呢,汉服这种在日本很难流通的服饰通常都要提前联系,其实让春绯当男公关还债根本就是你提议的吧。”

    说是在凤家耳濡目染的医学常识也好,说是他向来不怎么相信的直觉也罢,随着与藤原玫瑰接触的时间越久,凤镜夜越能察觉到对方身上的矛盾之处。

    记忆中那个总能带给别人治愈的女孩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再次出现时已经习惯当一个会特意降低存在感的旁观者,如果没人找她,可以一个人安静地待一天;每一次的主动出击都带有明确动机,必须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即使方法偏激,而一旦达成便对周围的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

    经历长时间社交后会追求独处时间,在归途山庄的期间每次回到自己的房间都将门反锁,缺乏安全感;一个星期以来每天戴的饰品都不重样,就算是不常用的东西也要准备不同款式,明显的囤积症行为;就算是身处人群之中,偶尔还是会陷入低迷状态反应冷淡;甚至于,不自觉观察别人走路时的频率,一定要让自己与对方保持一致的强迫症症状。

    一切都被凤镜夜看在眼里,其实他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但是如果期望可以左右最终结果,他并不希望那是真相。

    脑海中思绪万千,凤镜夜的视线下意识追着藤原玫瑰向音乐室转移,当环絮絮叨叨的声音逐渐清晰时,他反应过来该回话了,“不,那个确实是意外。双胞胎向柚子小姐转达时大抵是忘了申明你的性别,最开始拿过来的是六套男款,女士那套之后才补过来的。春绯的形象改变真是帮大忙了。”

    藤原玫瑰还不知道阔别已久的青梅竹马从未停止过对她的探究,并且已经摸到秘密之门的门槛,反而自觉掩饰的很好,却忽略了之前从未被发现,是因为她抗拒与他人接触,而这段时间与凤镜夜的相处时间显然远超旁人。

    没错,其实藤原玫瑰是故意落下凤镜夜先走一步的,再晚几分钟她怕自己会挂不住笑容。

    虽然险而又险地及时擦掉尚未形成的眼泪,想哭的情绪却并没有消失,在这种状态下说话会加剧情绪方面的不受控,但是为了不被看出端倪,藤原玫瑰又必须得按照以往的表现来应付凤镜夜,生理与心理的博弈同样会影响到情绪,这也导致现在的她哪怕再多说一个字都会带上哭腔。

    只有这件事,绝对不愿意被其他人发现。

    藤原玫瑰的视线定格在一套浅灰色渐变的男款汉服上,清楚地看到展示模特的光头上贴有凤镜夜的名字,为了转移注意力开始强迫自己观察这套服装的设计,意外发现服装款式十分考究,几乎一眼就能分辨出属于哪个朝代。

    日本与中国的文化交流十分闭塞,导致这边对于中式服装其实是存在刻板印象的,甚至大部分人一提起中国就只能想到旗袍,很少有人知道,真正能代表中国文化的服饰其实是汉服,显然柚子小姐做到了。

    这个意外的发现成功转移了藤原玫瑰的关注点,得以将翻腾而来快要把她吞没的低落重新压制,又能毫无破绽地开凤镜夜玩笑,“其实我还挺想试试男款,像这一套我就很喜欢,不如镜夜同学跟我交换吧。”

    藤原玫瑰本意只是突然小孩子心性发作,想对着凤镜夜耍耍贱,俗称间接性皮痒了,就算被没有恶意地怼回来也算是一种乐趣,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凤镜夜不仅不为所动,甚至还有意配合自己,“我倒是没问题,既然藤原同学想跟我互换衣服,不如顺便把职位也互换。”

    凤镜夜是何其聪明的人,在大概摸索出藤原玫瑰性格时常前后矛盾的原因后,立刻就能意识到该怎么应付对方,他作势递出笔记本,笑得温和无害,“由我来调制饮料,藤原你负责接待客人,如何?”

    话音刚落,藤原玫瑰看似戏谑的神情果然僵住,她缓缓松开捏住袖口的手,看似十分自然地挪到旁边那套黑色束袖的飞鱼服上,明明连展示模特上贴着的名字属于谁都没看清,开口就是一通赞叹,“居然连这套款式都知道,柚子小姐一定花了很大的心思,有些期待她设计的女款了。”

    藤原玫瑰看似认真地欣赏衣服,实则靠丝滑的走位缓缓远离凤镜夜——女款怎样都好,反正不会比接待客人更糟了。

    凤镜夜十分自然地又把笔记本收回来,动手解开穿在模特身上的衣服准备换上,他的眼尾余光瞥向背对着这边生怕与自己对上视线的藤原玫瑰,无声地笑了,深藏功与名。

    虽然藤原玫瑰一开始是为了转移话题才让自己看起来专注研究服饰,后来却是实实在在地被吸引住目光,除去唯一一套女款,余下七套男款中粗略一看,就包含了不下于三种不同朝代的服装款式,颜色也搭配得相得益彰。

    汉服与和服一样,最初其实是汉族的民族服饰,可惜的是这个文化传统最终没有保留下来,而经历过多个朝代的更迭变迁,汉服款式也是一再变更,除去不同朝代的审美偏差,大致可以把汉服按照领口分为圆领、交领、对襟、齐胸、齐腰等。

    好比刚刚藤原玫瑰用来转移话题的飞鱼服,就设计成了圆领,圆领袍流行与魏晋南北朝至明末,直到清朝才逐渐被旗装取缔,飞鱼服则属于明代的赐服,基本上是由锦衣卫着装。

    原版的飞鱼服并不是圆领,而是交领,即领口交叠,右边领口被左边领口压住,那套黑色飞鱼服却被改成了圆领袍,圆领袍的特点是圆领口、窄袖,在方便行动的基础上提升了美感,藤原玫瑰之所以还能认出那是飞鱼袍,还是因为领口周围以及下摆附近绣着金色的飞鱼纹。

    黑色底绣金色图案,使这套服装看起来稳重而庄肃,藤原玫瑰对比了一下男公关部众人的形象气质,觉得铦最适合。

    时间有限,为了赶在客人来之前换好服装,藤原玫瑰没来得及细看剩下六套,再加上环跟凤镜夜已经取下衣服空出两个人体模特,只是依稀记得颜色各有不同,分别是黑红相间、米黄、两套绿黄撞色,一套天蓝色,以及唯一的女款。

    室内已经提前布置成中国古代的亭台水榭,以往接待客人的桌子被改成立在水面上的亭子,为了让室内陈设更为逼真,瓷砖换成了如同水面一般能够倒映出人影的水纹款,错落有致地装饰上栩栩如生的莲花以及水生植物等,营造出亭台正立在湖面上的既视感。

    墙边堆了一圈形状别致的大型鹅卵石,将整个第三音乐室围成人工湖的不规律感,一进门便是通往各个小亭子的走廊,蜿蜒曲折,看不清长廊的尽头,却能看到从各个转折处探出来的水上亭台。

    距离男公关部正式营业还有半个小时,换完衣服之后重新梳妆还需要一段时间,藤原玫瑰没办法再耽误下去了,匆匆取下唯一一套女款汉服小跑进换衣间。

    藤原玫瑰拿的这一套汉服款式上很接近魏晋时期的风格,属于交领,上衣有三件,白色内搭、红色里衣以及黑色外袍,外袍呈半透明,能隐隐透出里衣的红色,袖口极大,换上之后平抬起手,长度几乎要齐平膝盖。

    裙子是从黑色到深红色的渐变,裙摆垂落下去的长度几乎要盖过脚面,上衣的外袍长度也接近膝盖,领口在胸前交叉后于后腰处用衣带固定,过长的衣摆便形成一层自然的裙纱,由于布料很柔软,转身时旋动起来的裙摆如盛开的花一般。

    从黑色渐变为深红色的披帛挂在臂弯处,手动起来时会带起柔软轻飘的弧度,这一整套服饰的花纹并不多,视线重点其实是聚焦在腰链上的,精致的珠串腰链随意地挂在腰上,搭配上衣服,显得藤原玫瑰看起来慵懒而优雅。

    魏晋时期政权经常更迭,民间动荡不安,社会秩序的崩塌让伦理道德也失去了束缚,人们寻求心灵的自由和精神的解脱,对于穿着自然也是以舒适、自由为主,藤原玫瑰没有梳复杂的发髻,而是在头顶扎起两束环状发辫、用一簇头发充当发绳将双环饶了几圈固定,最后扣上发冠。

    常陆院柚子(光&馨的妈妈)除了衣服,还贴心地准备了一些可以搭配用的饰物,藤原玫瑰挑出一条坠着两层珠链的装饰项链戴好,又挑了条挂满银色小铃铛的脚链穿戴上,最后撑起油纸伞离开换衣间,步履从容,一步一响。

    藤原玫瑰推开换衣间门的同时,先她一步换完衣服做完造型的凤镜夜和环同时回头看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赶过来的honey&铦也已经换好衣服,正被双胞胎按着脑袋做造型,见此情景,藤原玫瑰捂住心口倒吸一口气。

    没有任何一个喜欢汉服的女生在面对六个不同风格的古典美男子时能不为所动,就算是藤原玫瑰也做不到。

    汉服是一种很神奇的服装,就算长相上有着明显的外国人特征,一旦换上汉服选择合适的造型,都能从中窥视到几分独属于中国古典的文雅之美,能直接将气质提升好几个度。

    只见清幽沉静的亭台水榭造景中,男公关部众人站在瓷砖上,莲花三两成堆地铺满整片“湖面”,簇拥着六个惊才绝艳的翩翩少年,凤镜夜着一身同样魏晋风格的衣服,白色底,深红色外搭,最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大袖衫,与外套同色系的腰带外系了一圈银链,坠着深红色流苏。

    以往梳理整齐的短发被接长到腰部以下,额发向后束进马尾中,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以及摘下眼镜后锋利沉静的眉眼,些许略短的碎发自然从美人尖垂落,马尾用坠着红珠的发带固定,随性地披散下一半长发。

    凤镜夜手执一卷木简举在面前,左手自然地背于身后,侧目看着藤原玫瑰,斯文中透着股漫不经心的睥睨之态,像是隐身在黑暗中操控棋局的权臣,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藤原玫瑰总觉得凤镜夜的着装莫名有些熟悉。

    如果说凤镜夜是操持朝纲的权臣,那环则是没有实权的帝王,明黄色的龙袍与飞鱼服一样采用了圆领设计,只是扣子并没有全部扣上,领口的扣子随意垂下一角,露出一小片白色里衣,金色的卷发超过臀部,一半用玉冠固定,被加长的刘海从美人尖垂落,发尾勾至耳后。

    环的额头中间绑着一条红色发带,紧贴眉心的正中间装饰有一枚白玉环佩,眼尾也用红色眼线笔微微拉长上挑,营造出一种不拘小节、自由奔放的妖惑感,他倚靠在古亭的柱子上,手里拿着比自己巴掌稍大一些的酒壶,45°角仰望天花板,为了凹造型仅仅只用眼尾余光看向藤原玫瑰,风流而忧郁。

    藤原玫瑰:……

    这种想把须王同学丢出去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环一开始没有注意到其他人体模特的名字,只大概看了一下有哪些款式,直到现在才把所有人跟衣服对上号,他看看藤原玫瑰,看看凤镜夜,再看看藤原玫瑰,看看凤镜夜,突然睁大了眼睛,“玫瑰跟镜夜的……莫非这就是,情侣装吗。”

    藤原玫瑰:……

    凤镜夜:……

    藤原玫瑰也反应过来为什么看到凤镜夜会有既视感了,显然她跟凤镜夜的衣服配色都大差不差,而且放眼望去,竟然是八套服饰中唯二的魏晋风格,除了他们之外,其他人的服饰都是圆领袍的一种,包括还没到的春绯。

    “啊呀……镜夜同学,常陆院同学,所以我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藤原玫瑰顿了一下,缓缓的,缓缓的弯眸笑了。其实她应该能更早地就发现这件事,可惜当时因为情绪失控脑袋也一片混乱,根本意识不到那些细节,但总之,先发制人一定没错,她可能有原因,另外三人也别想跑。

    凤镜夜沉默地移开视线,抬手想推眼镜,却只触到自己高挺的鼻梁,他不动声色地愣了一下,强装镇定,“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柚子小姐知道那个关于我们的传闻了,至于说出去的人,你应该能想到吧。”

    藤原玫瑰和善的笑容转向光和馨,后者顿住,冷汗从额角滚落,好半天后馨才僵硬地扯动嘴角试图解释,“因为妈妈问我们明明是男公关部,为什么要女装,所以……”

    光紧跟其后,“而且,藤原前辈跟镜夜前辈的事不是□□不离手了吗……咦?!难道说,镜夜前辈想悔婚?!”

    凤镜夜的上半张脸被掩在阴影里,明明没有戴眼镜,双眸却划过一道寒光,“你刚刚说了什么吗,我好像没听清。”

    光和馨在藤原玫瑰和凤镜夜的前后夹击中选择夹缝偷生,毅然对着honey和铦的造型埋头苦造。

    就在这时,春绯终于姗姗来迟,她以正常情况下绝对不会出现的力度推开第三音乐室的门,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忧虑,“镜夜前辈!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能跟你单独聊一下吗。”

    说完她下意识看了藤原玫瑰一眼,暗示这场谈话与对方有关,凤镜夜不是依靠直觉行事的人,但是这一刻他有种感觉,春绯接下来要说的话非常重要,他猜测的那件事或许即将被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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