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海浪

    房门外,琴酒没有戴着他那顶黑色的帽子,走廊上的暖光静默地打在他银白色的发丝上,随着他的动作,缀出一片映着黄昏的浪花。

    一束黄玫瑰和百合花的组合插在已经装了水的透明玻璃花瓶里,圆柱形的瓶身被他纤长的手托着,一手在底部,一手扶着侧面。

    花瓶瓶颈的部分系了一条白金色的缎带,用缎带扎着一个整整齐齐的蝴蝶结,其中一侧的尾部半垂落在他的手上,在他冷白肤色的手背上打下一个半透明的暖色影子,像夕阳的余晖。

    如果是来向她道歉的话,至少应该要把花瓶递出来给她。可他只是弯下腰,把花瓶轻轻放在了她脚边房门口前的地上。

    动作带起琴酒身上那股混着烟草味的杜松子香,幽幽地钻进千穗理的鼻腔。

    她的视线从琴酒的手滑到了他凸起的喉结上,然后再掩饰般地飘走。

    每次闹矛盾,他总是这样。让千穗理能够感觉到他的歉意,但他又不会做太多,让她搞不明白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是因为她是他的队友,所以才来维护队友之间的关系吗?或者,他是否会在意别的东西……

    这种疑惑带给她的感觉,就像赤足走在黄昏的沙滩上,温暖的海浪被风推着漫过她的脚踝,留下一片幻觉般的余温后,又迅速冷却。可她还没来得及为此打一个寒颤,马上又会有下一波浪涌来温暖她刚刚冰冷下去的肌肤。

    而琴酒的态度又似是一直在诱惑着她,暗示着只要她不离开这片海浪能够触及到的地方,就不会让自己受到来自逐渐凉下去的晚风的侵袭。

    他直起身来,白金色的缎带停留在原地,从他的手上滑落。落下来的部分轻飘飘地拍在了玻璃瓶上,因为自身没有足够的重量,连一丝声响都发不出来。

    琴酒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

    花瓶放置的地方,灯光恰好被他的影子挡住,缎带不再散发细腻的光泽,像太阳终于沉入了地平线。

    太阳无所谓沙滩上有没有人、无所谓大海需不需要它的照耀、无所谓大海与人究竟怎么接触……它只会按部就班地、自顾自地沉入地平线,任世界陷入黑暗。

    对她来说,琴酒是海浪,又好像也是太阳。

    这个念头浮起后,千穗理突然觉得缎带没有那么好看了。

    “我不要。”

    说完,她“咚”一声关上了门,把已经打好结的垃圾袋往门边一放,快步向前倒在了床上,然后赌气般地用力拍了一下灯的开关,让房间陷入了黑暗。

    她捏紧了被子,把淡粉色的被套揉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其实这次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任务过程中,她意外地被躲在角落里的另外一个任务目标挟持了,对方的枪口抵着她的太阳穴,勒着她想要借此逃走。

    千穗理感受到了枪口的冰冷触感,她的身体瞬间僵硬了起来。她紧闭着双眼,努力保持着冷静的表情,但心中的紧张却难以掩饰。

    歹徒狞笑着,目光中透露出一丝疯狂的光芒。他的胳膊紧紧勒住了千穗理的脖子,将她锁住。她能感受到那股强大的力量,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将她勒死。

    千穗理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稳住自己的情绪。她清楚,这个歹徒是彻底绝望了,他不再顾及任何后果,只想通过挟持她来争取自己的逃生机会,任何的交涉和承诺都已经毫无用处。

    走投无路的歹徒最容易选择孤注一掷,但她心里其实没有多大的恐惧,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知道,琴酒在,就代表了她的安全。

    但琴酒竟然没有丝毫畏惧。他轻蔑地笑着,告诉那个挟持她的歹徒,“你可以直接扣下扳机。”

    琴酒毫不犹豫地抬起了那只握着伯|莱|塔M92F的手。他的动作坚定而果断,没有给在场的任何人留下一丝犹豫的余地。

    就像她只是一个无关的、可以随时被他牺牲的路人一样。

    这才是让她情绪转变的要点。

    她知道琴酒能够说出这话来一定是有百分之百救下她的把握,而琴酒也确实做到了。他在对方惊怒地扣下扳机之前就一枪打爆了那人试图躲避的脑袋。

    一枪还没够。但千穗理没数清琴酒开了多少枪,只记得对方温热的血溅在了她的脸上。

    她平安无事。

    她脑内的情感模块想质问琴酒,理智模块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做这件事。

    几年时间的相处,她早已对琴酒的保护形成了一种依赖。被抓是她自己的问题,而琴酒救下了她。如果不是琴酒这个技术靠谱的队友,她现在可能连在这和他生气的机会都没有,已经往生了。

    但是……但是……

    在这件事上,她更在意的是……

    ——

    琴酒低头看着松本千穗理关上了门后孤零零地待在角落里的花瓶,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把花瓶拿了起来,摆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坐在沙发上的伏特加从一开始就暗中观察着,看到最后的结果,露出了“我不意外”的表情。被琴酒瞥了一眼后,屈起手掩在嘴边轻咳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

    “大哥,千穗理她肯定只是一时生气,等她一觉睡醒,到了明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作为手下,宽慰一下老大也是应该的嘛。

    “……嗯。”琴酒坐下来,点了根烟叼着,目光停在花瓶上。

    花瓶里面的花在这个不属于它们的时节,为了让赠送对象原谅他一时的错误,仍然努力盛放着。

    就像为了成全他,而推着他这片无法自控的海奔向她的风。

    一根烟才烧到三分之一,琴酒就把它摁灭了。

    看着被扔在烟灰缸的还有很长一段的烟,伏特加的脑子里响起了松本千穗理的唠叨。

    “首先是你们,长时间抽烟可能会阻碍心脏血管的血流量,进而可能会加重心脏的负担,所以抽烟对人体可能有心脏损伤的危害!”

    “还有我,定期吸入二手烟的人,听力可能会受到影响,我耳背肯定都是因为你们两个!长期吸食二手烟还可以影响人体大脑的正常功能,我会变笨的!我这么聪明的人如果脑子变得和正常人一样,是你们的巨大损失!”

    “最重要的现实问题是,严重影响了我呼吸到的空气质量,我会呼吸不过来!”

    松本千穗理对于琴酒和伏特加抽烟这件事一直难以忍受,只要他们一有这个行为就会得到她的怒目而视。

    于是他们平时在客厅都像这样,趁她不在来几口,要么就是回房抽。

    当然,如果是她已经进了房间,整晚基本不会再出来的情况,客厅烟雾缭绕也没关系,只要能保证在她第二天出房门前散完味道就好。

    就和学生宿舍一样,不被宿管阿姨发现的话就没关系……嗯没有说千穗理是阿姨的意思。

    所以像现在这个明明可以继续,但是自己下意识掐灭的样子,一定是大哥在苦恼怎么应对千穗理。

    结果压抑的气氛还没持续多久,千穗理的房门就打开了。

    她穿着那双粉色兔子拖鞋咚咚咚跑到客厅,拿起了那个刚刚被她拒绝了的花瓶。

    鼻子动了动,她闻到了烟味。千穗理的视线顺着烟灰缸看向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琴酒,瞪了他一眼,然后抱着花瓶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房之后,从房间里面轻轻踢了一脚关上了房门。

    伏特加还在暗戳戳地揣测松本千穗理又跑出来拿回花瓶这个行为的含义,安静的客厅里突然响起了琴酒的一声轻笑。

    肉眼可见地,他的心情好了很多。

    琴酒站起身来,走向千穗理的房间。他站在门口敲了敲门,然后不等里面的人反应,便自己开门走了进去。

    伏特加呆在了原地。这是什么特殊的默契吗?

    伏特加: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却没有我的姓名(╥_╥)

    ——

    “想通了?”琴酒转身关上了卧室门,站在门q边看着她把花瓶小心地放在了窗台上。

    ……啊?为什么是她要想通?

    听到他这么问,千穗理刚压下去的情绪,愤怒、委屈……唰一下又冒了上来。

    但还没等她发作,琴酒又出声了。

    “先别说话。”

    她和一只红眼睛的兔子一样瞪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让你陷入危险,是我的失误。我应该保护好你。”

    他一边礼貌地站在门边一动不动,一边轻声说道:“对不起,千穗理。”

    低沉磁性,带着歉意的声音轻而易举地浇灭了她刚想发作的脾气,再被她隐秘的情感揉成暧昧的丝线,和她的神经交织纠缠。

    她站在窗台前望着他。他们其实只有几步路的距离,沿途只有一张一米五的床,一个嵌入式衣柜,一张桌子。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永远只是站在那里,永远不会再多前进一步?永远……

    ……永远与她相隔。

    她不应该这样想,琴酒甚至都来向她道歉了,他还是在乎她的情绪的……他可从来没给别人送过什么花……

    她垂下眼,让莫名其妙的泪水被眼皮这个堤坝挡住,不被琴酒看见。

    “嗯,我原谅你了。”

    她装作还在生气,转过身去,对着窗户。

    “还不快走,不然我看到你就生气,说不定就反悔了。”

    琴酒沉默了一会儿。

    “好的,早点睡。”

    门在她身后打开又合上,琴酒走了出去。

    千穗理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响起,她擦了擦眼泪,打开手机。

    [Qin琴酒:放心,不管是什么情况,我都不会让你有事。]

    她没有回复,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几秒,把这条信息设为了星标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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