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你怎么不动筷？”宋向秋瞅着宋明璋的酒杯，“是不是柳儿姑娘伺候不周？”
坐在宋明璋身边那位美姬叫柳儿，是欢场老手，听见这话微微一笑，委屈巴巴地说道，“世子殿下说得哪里话？四爷自打进门还没正眼瞧过奴家，奴家怎么会有伺候的机会呢？”
说完柳儿的眼尾还勾着宋明璋，若是寻常男人见了，半边身子都酥麻不敢动弹，可宋明璋却好似没看见似地，浅浅看向宋向秋。
“我的身子不济，向秋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能胡乱攀咬其他人呢？”
宋庭芝身边也坐着个倒酒的姑娘，他朝那姑娘觑了一眼，说道，“向秋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即便柳儿姑娘天香国色，咱们四哥不朝她那里看，这怎么能怪柳儿姑娘呢？你们说是不是？”
一句话刚落，几位姑娘纷纷掩面笑了起来。
柳儿手中捏着一块方帕，捂着心口说道，“想来是我人老色衰入不了四爷的眼，可我早就心悦四爷，哪怕四爷看不上我，我也心悦。”
不愧是欢场姑娘，这样的深情信手捏来。
柳儿举着自己的酒杯朝着宋明璋身旁靠，一股妖艳的香气扑鼻。
宋明璋微微皱眉，又挪动了几寸自己的身子拉开距离，乍一看还真是清心寡欲老僧入定一般。
“柳儿姑娘千万别这么说，”宋明璋举起面前的酒杯，薄唇慢慢碰了碰酒，“我只是不胜酒力，所以总是习惯饮慢酒，还请见谅。”
宋庭芝叹了口气，无比可惜地说道，“柳儿姑娘，你这般漂亮都入不了我四哥的眼，其实也不算是你的错。”
宋向秋来了兴致，“九哥，此话怎讲？”
宋庭芝一副卖关子的样子，喝了一口酒，说道，“我四哥虽然人在这儿，心怕是早就回到家中。”
“这？这是家里有人了？”
“何止有人，还是一位病娇娇的大美人。”
“哦？这倒是稀奇啊。”宋向秋看向宋明璋，“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四哥家里有人了。”
“太子殿下到！”
众人皆站起来。
“恭迎太子殿下。”
宋时微随意地摆了摆手，“都是自家兄弟，都坐都坐。”
宋向秋年龄最小，说话也自然没有什么规矩，“太子哥哥来晚了，应该自罚三杯。哥哥您看是您自己倒酒还是我给你倒？”
一旁伺候的下人已经端上来三个杯子。
宋时微也是满脸不好意思，说道，“真是不好意思，临出门被父王叫着训话，所以孤才来晚了。”
宋庭芝自然是帮着宋向秋的，他倒上三杯酒，“哥哥操劳国事理所应当，可来晚了兄弟的寿宴也应该要罚。不然如何做我们的表率呢？”
“好你个九弟，惯会拿这些大道理压我。”宋时微摇摇头说道，“不过今日可不是你的生辰宴，罚不罚我还得寿星说了算。”
宋明璋说道，“太子殿下操劳国事，这三杯酒先欠着，回头一起再算。”
宋向秋叹了口气可惜道，“四哥和太子哥哥还真是一个鼻孔出气，把话都给堵上了，让我们还怎么说呢？”
宋庭芝哈哈一乐，“行了，既然寿星发话了，我们又能说什么呢？”
宋时微摸了摸鼻子，“逃过一劫。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这么热闹？”
宋向秋又来了兴致，凑在宋时微身边说道，“在说四哥的八卦。”
“哦？”宋时微的眼珠转向宋明璋，他原本打算等宋明璋回到家再和他碰面聊聊去扬州发生之事，可没想到半路上被宋庭芝截胡，他也是才得到消息，紧赶慢赶才赶了过来。
一时半会他也摸不透宋庭芝是什么心思，为何特意去码头接四弟，还为他办什么生辰宴，莫不是鸿门宴吧。
“是什么八卦？”
宋向秋的手肘顶了顶宋庭芝，“九哥，你说。”
“咱们四哥有女人了。”
宋时微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也扭头饶有兴致地看向宋明璋，“哦？这倒是新鲜得很，快说说你四哥的女人如何？配得上你四哥吗？”
“我没见到。”
宋时微说道，“九弟，你净胡扯，你既然知道他有女人，你肯定是见过了，莫不是偷偷和你四哥有了小秘密不肯说吧？”
宋庭芝说道，“太子哥哥，你还不知道四哥的人吗？他和你这般亲近，这件事他向你透过风吗？”
宋时微摇摇头，“倒还真没有。”
“你看连你也没见过，他能把女人给我看吗？不过四哥越是藏着我越是好奇。”
宋时微眼里闪过一丝担忧，心想今日这事还真的就只能自己给办了，说道，“我也好奇。”说完扭头对着自己的贴身公公说道，“你派个人去四哥府上把人给接过来，拿着我手谕去，我不信四爷的府上能拦住。”
宋明璋抬眼看向太子，说道，“太子殿下还是自罚三杯吧。”
宋时微说道，“孤自罚可以，但你别岔开话题，我今天也想见一见那位女子。”
话音刚落，竹弦管乐悠扬婉转。
两扇轻佻的屏风慢慢展开，如画中人一般走出一位曼妙的蒙面女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一席白衣袅袅婷婷，纵身起舞，柳叶似地细腰曼妙多姿，一袭长发如瀑如布，却没有任何配饰为其妆点，却丝毫没有影响这如画美景。
美人仰脖侧立如一束孤傲寒梅，那张薄纱下的脸在缠绵悱恻的烛光下反倒平添几分神秘感，只可叹薄纱遮住面容却遮不住这双桀骜的杏眼。
在场的几位男子恨不能让白纱揭开，又恐这幅美人如卷被自己打破，只能连同这双杏眼上微微翘起的睫毛都看得真切看得认真。
那女子的舞步跳得不见得多完美，但她却有一股让人沉醉的魔力。
不知为何，宋明璋看着眼前的舞女，想到的却是谭辛，她也有这般魔力。难道自己真如同宋庭芝所说人在此处，心却在……
儿时他曾和父王一起在后宫等过昙花一现，那日夜晚他和父王等了许久才看见粉色花叶慢慢盛开。
那是宋明璋见过最美的花。
在昙花盛开的刹那，他觉得过去一切的等待耐心就是值得的。
那日在扬州夜市，河上船只如梭，洋洋洒洒皆是市井气，可谭辛就如同那昙花，只要一出现好像其他所有都黯然失色。
这一刻，宋明璋担心自己完了。
其他人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打断他的思绪，他这才惊觉舞已经跳完。
宋时微也愣了神，才觉自己失态，讪讪地说道，“才不过几日不来云暖阁，不知这里竟添了这么一位美妙舞姿的佳人。”
宋明璋倒是对这舞者没什么兴趣，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好似在掩饰自己刚才的失神，或许酒席散了之后他可以去昀香斋坐一会，不会别的，就想分她一箱黄金。
想到谭辛脸上可能会有的表情，宋明璋的脸上柔和不少。
“辛儿拜见太子殿下，九皇子殿下，世子殿下。”
举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怔，宋明璋的酒洒了出来，冷静的眸子这才微微抬头，眼里的惊讶来不及掩饰就被宋庭芝给捕捉到了。
宋庭芝连忙站起身来扶起谭辛，“我一直好奇四哥这回带回来的姑娘，今日总算得见真人了。”
谭辛说道，“多亏九皇子殿下，我才知晓今日是四爷的生辰，借他给四爷的寿宴送上一份生辰礼物。还望四爷笑纳。”
宋时微眼角偷偷瞟了一眼宋明璋，说道，“孤以为今天辛儿姑娘的舞比起当年赵飞燕鼓上舞也丝毫不逊色。”
谭辛直视宋明璋的眼睛，却不懂他眼睛里的情绪，我是为了他才到这龙潭虎穴，他怎么好像生气了？
谭辛低眉垂目地说道，“只是没想到四爷这儿真是佳人作陪，我倒是显得有些多余了。”
“怎么还吃起醋来了？”宋向秋向着谭辛作揖道，“我给辛儿姑娘赔不是，这是我非要给四哥安排的，不是他要的。”
一旁的柳儿见到正主来了，立刻站起身来退到一旁。
谭辛伶牙俐齿地说道，“兄弟之间往往都是互相帮衬的，原来在女人方面也是如此。”
谭辛的一句话说得兄弟几人尴尬不已。
宋明璋知她是故意为之，也当面呵斥道，“我是平日里太宠你了吗？让你在这样的场合争风吃醋？”
谭辛起身作势要走。
宋时微立刻说道，“四弟，你干什么？辛儿姑娘才跟了你，难免少女心性脸皮薄，你怎么能这么说？辛儿姑娘慢走，不要理他。”
太子的话谭辛不得不给面子。
宋时微说道，“辛儿姑娘一同入席。”
“美姬坐的位子我可不敢坐。”
宋明璋冷眼说道，“今日太子殿下相邀你，你想坐也得坐，不想坐也得坐，由不得你。”
宋庭芝却不说话，细细地打量这位被遮住面容的女子。
见了美人，宋向秋倒是机灵，“辛儿姑娘别见怪，先坐下再说。”
谭辛半推半就地坐在宋明璋身旁，紧张得手心都是汗。
一只宽厚的大手借着长长的桌布在底下轻轻地覆在她的手上，着实让她安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