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你回来了！”

    谭辛一到王府就看见牧云坐在高高的屋脊之上，见到谭辛像是见到亲人一般。

    宋庭芝看牧云一个飞身落在谭辛面前，嘲讽地讥笑一声说道，“牧云是去哪里了？要是昨晚你在，你家主子也就不会差点受伤。”

    牧云关切地看向谭辛，“到底出了什么事？”

    谭辛摆了摆手说道，“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让你查的事，你查得怎么样？”

    牧云说道，“有些眉目。但是……”

    “但是什么？”

    谭辛才惊觉牧云脸色不好，她心跳加速攥紧他胳膊问道，“是宋明璋他出事……”

    牧云掏出一份官报递过去，谭辛打开一看，“……官道上的官车都有人敢劫？宋明璋呢？这官报上也没有写，他可有消息？”

    牧云摇摇头。

    谭辛只感觉自已摇摇欲坠，晃了几下身子差点要跌坐在地上，幸亏宋庭芝将她扶进内屋。

    宋庭芝递了一杯茶给谭辛，“这军报我看了，只是没有四哥的消息，我没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

    牧云想和谭辛私下说话又碍于宋庭芝在场，宋庭芝倒是很识趣地说道，“我还有些折子要写，你们主仆先聊。”

    谭辛起身想施礼却被他按住，“如果四哥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辛爷一定要开口。”

    “多谢九爷。”

    牧云看着脸色煞白的谭辛说道，“辛爷，我们俩去吧。”

    “去哪？”

    “自然是去平江救公子。”

    谭辛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她站在窗户前沉默地想了许久，轻轻地摇摇头，“不，我们不能去。”

    牧云吼道，“为什么？现在公子下落不明，朝堂之上乱成一锅粥，谁都不敢擅动，我们不去救他，就没有人会去救他。”

    “不，”谭辛目光锐利死死地盯着他，但声音依旧平静如常，“我们现在去帮不了他。”

    谭辛望着把空间留给她和牧云的那人背影，那个宋九肯定有更大的计划。只有待在京城，待在他府上才能有机会知道宋磊的下一步动作，才能帮到宋明璋。

    牧云还小，他猜不透谭辛的心思，也不想去猜，他只想去救公子。

    “公子现在不知道是死是活，你竟然还能这么心安理得地待在这里？我真是看错你了，谭辛。”

    谭辛说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牧云，公子现在是死是活还是受了伤，我们都救不了他。”

    牧云稚气的眼睛瞪得老大，恨不得把谭辛生吞活剥了似地，可他终究是没向她动手，只是推开她任性地拉开房门，“你就是贪生怕死，好，你不去救公子，我去救。”

    谭辛一把拉住他，“牧云，你冷静下来。”

    “我不冷静，你松开我。”

    “公子把你交给了我，我不下命令你就不能离开京城。”

    “你！”

    这是第一次谭辛用主子的口吻对牧云说话，说完之后她就后悔了，她用力扼制住牧云双臂，“你就这么信不过公子？”

    牧云听见这一声吼，渐渐平静下来，谭辛的杏眼中只有镇静沉着，轻轻地对他低语道，“区区匪盗能杀得了宋明璋？别开玩笑了。现在他下落不明我们自己不能先慌了手脚。你可别小看你家公子，他可不是省油的灯。”

    这话听起来是好话，怎么牧云听起来这么别扭？

    “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谭辛一手压在牧云的手上，一手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示意他隔墙有耳不要再继续说下去，“如今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办，等办好我们再商量到底下一步怎么办。”

    随即她又拔高音量说道，“再说九爷府上这几件稀奇古怪的事情我已经有些眉目，还是等查完再说。”

    此时厢房门口有一身影站在门中，轻咳了一声问道，“辛爷，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辰，九爷派我来询问您可还需要用晚膳？”

    谭辛朝牧云使了个眼色，他一个闪身又窜上屋顶，谭辛打开门对秋白说道，“晚膳我就不用了，我有些事想去拜托王管家，烦请带路。”

    王管家屋子。

    “辛爷？”王福正在用晚膳，从他的表情看来似乎没料到谭辛会去他的屋子，他赶紧放下筷子抹了抹嘴，“辛爷有什么事大可吩咐秋白来知会我，怎么要您亲自跑一趟？”

    谭卿倒是没这么多规矩，也不管他是不是反对就径直走进屋子，在这间屋子里巡视一圈。

    屋子很小，家具也不多，但却很干净整洁，任何地方都是一尘不染，完美得如同不沾俗世的富人家卧室一般。

    谭辛环顾四周之后目光落在书桌上，几本闲杂书整齐地叠在一边，案头正是王福写的几幅字。

    谭辛拿起一张宣纸由衷赞叹道，“王管家，你的字好漂亮啊。”

    “辛爷谬赞。”

    王福不露声色地走过去想要从谭辛手上拿过自己的字，可谭辛偏偏对这字特别感兴趣，不由得拿起来好好欣赏一番道，“这字也太漂亮了，王管家，你是怎么练的？”

    “小的小时候上过学堂，是……先生教的好。”

    谭辛却有些不依不饶，一双杏眼挑眉看向王福，饶有兴致地说道，“不像，这字像是天天练的，王管家你可曾考取功名？”

    王福愣了一会露出一副难以形容的表情，“辛爷莫要拿我说笑，您说的是秋白吧，他是今年的考生，平日里闲暇无事时就在王府用功读书呢。像我这样读过几天书的人怎么能考功名呢！”

    “秋白能考，你就不能考吗？更何况在九爷这，多好的机会啊。”

    前朝也有这样的先例，有些贫寒出身的学子没有考上功名，只能去一些达官显贵的家中做管家，一来可以在京城谋求一分差事找个落脚处养活自己，二来也可以找机会让自家府上的大人举荐自己。

    王福赶紧否认，“辛爷，你看我都多大年龄了，怎么还能博取功名？我只求在九爷这里安安稳稳享晚年，只怕九爷嫌弃。”

    谭辛惋惜地又瞅了瞅那张纸，说道，“那多可惜，白瞎这么好的字了。”

    王福笑了笑，目光始终落在那张被谭辛捏在手上的纸，“辛爷真会说笑。”

    谭辛轻轻笑出声，好似没看见那目光似地坐在椅子上，“王管家，你家在何处？家里现在可还有其他人？可曾娶妻生子？”

    王福不知谭辛怎么会突然对自己的家感兴趣，“我家在北方，是个偏远的山里……”

    话说一半，只见谭辛那双纤细的手指摩挲在他的宣纸上，似乎对他的字真的非常喜欢。

    “家里……家里……有一位妻子还有个女儿，前几年闹饥荒，家人都没逃出来，只有我来到京城，亏得九爷怜悯给了我一份差事。”

    谭辛同情地叹了口气，“没想到王管家也是苦命之人。”

    许是提起伤心往事，王福的神色暗淡不少，“都过去了。”

    “这么多年你就没想过再娶一房，生个一儿半女？”

    “这倒还真没想过。”

    谭辛八卦地说道，“你是怕九爷不同意？不会的，我去和他说，他会同意的。”

    “不扰您费心，小的也没这个心思，只想在九爷这当好这份差。”

    王福目光垂地，避开谭辛的目光，明显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谭辛却依旧不疾不徐地看着王福，似乎在和他扳手腕暗中较量。

    最终王福忍受不住谭辛这略带审视的目光败下阵来，问道，“辛爷亲自来一趟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瞧我这脑子，光顾着和你聊天，都忘了正事。”谭辛一拍脑门才想起来，“王管家，今夜我要去九爷的第二任妻子厢房内看看。”

    “二夫人？”王福的小眼珠子一转，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停在原地，“是陆指挥使的女儿？”

    “是，就是陆文静的屋子，有问题吗？”

    王福摇摇头，说道，“倒也不是什么问题，只是这二夫人的屋子比较偏，嫁过来的时间也不久，她那间厢房不是经常有人去打扫……”

    谭辛噗嗤一乐，说道，“管家是怕发生昨晚那样的事情吧。”

    王福面露尴尬，“昨天真的是吓死小的了，幸亏没伤到辛爷，不然我真的是难辞其咎。”

    “王管家，你也怕那女鬼？也相信九爷的三位夫人都是被女鬼所杀？”

    小眼睛转悠几转，似乎是在思考怎么回答谭辛的问题，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来惭愧，小的是有些怕，这天底下有谁是不怕鬼的呢？”

    谭辛问道，“怕鬼为什么还继续呆在九爷府上？凭你写的这手漂亮的字也不愁养不活自己啊。”

    王福似乎没有料到谭辛会如此直白地问，满是褶子的脸上爬上两朵红晕，“小的在王府待了也有几年，舍不得九爷，也的确没有其他的去处，只能把这当成家。”

    “即便这里还住着女鬼？”

    王福的目光撞上的谭辛的，王福嘴角噙着笑说道，“即便这里住着女鬼。”

    谭辛点点头，“九爷还真是幸运，有这么忠心耿耿的管家。不过王、管家你大可放心，这女鬼就是冲着我来的，他是不会伤害你。”

    王福苍老的脸上有一丝尴尬，冲着门外喊道，“秋白着辛要爷去陆姑娘的厢，你给辛爷带路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