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她推门而入,站在关嬷嬷床边的宋庭芝也是一愣,谭辛一袭白裙宽袖,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自然垂下,发上只有阵阵幽香没有任何矫揉造作的发簪。

    宋庭芝的目光只短暂地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下一刻便移开,眼波流转之间心跳加速不敢直视她。

    “关嬷嬷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关嬷嬷的疯病越发严重,怕是熬不过这个冬日。今天这样发疯似地闹腾还会时有发生。”

    宋庭芝像是在诉说明天的天气似地很平静地开口,可谭辛干的就是洞察人心的差事,自然察觉他此刻内心有多悲痛。

    她想开口安慰宋庭芝几句,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小姐……小姐……”那双枯槁的手伸出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关嬷嬷费力地爬起来,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小姐,是你吗?你来看我了?”

    谭辛快步走去扶起关嬷嬷,轻轻地将她靠在软枕上,紧紧握住她那双瘦骨如柴的手,“是我,我来看你。”

    “小姐,我好想你。”

    “嬷嬷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小姐……”关嬷嬷太激动了,又偷摸抹去眼角的泪,“坐近一些让老奴好好看你,小姐怎么都没有变老,依旧这样年轻这样好看。”

    谭辛端起案前的药说道,“哪有不老的人,嬷嬷惯会拿我说笑,不过我听了嬷嬷的话非常开心,自然就年轻了几岁。来,嬷嬷,我们先把药喝了,喝了好好休息。”

    关嬷嬷双唇紧闭偏过头去,孩子气般说道,“我不喝,喝了就见不到小姐了。”

    “瞎说,你喝下去,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哪里也不去,好不好?”

    “小姐说话算话?”

    “我什么时候骗过嬷嬷?”

    几番下来好说歹说,关嬷嬷才服下药,谭辛温柔地轻拍她的后背,轻轻哼着歌哄她睡着。

    宋庭芝说道,“你回去吧,今夜麻烦你了。”

    “我既答应嬷嬷留下来陪她,怎么能骗她呢?这样不是会加重病情?”

    这一夜谭辛和宋庭芝都宿在寒山寺,守在关嬷嬷床边。深夜两人共处一室,谁都没有说话,烛影绰绰之下,有一种说不出的安稳。

    关嬷嬷的情况不好,时而呢喃时而发汗,有时候还会说梦话,双手不受控制地乱抓一通,搞得谭辛和宋庭芝非常狼狈。

    天蒙蒙亮时她终于支撑不住趴在床头闭上眼睛,谭辛也睡不安稳,梦里又开始做梦,梦见自己中了毒,宋庭芝救了她。

    不知闭上眼睛多久,或许只有一瞬或许大半个时辰,她猛然睁开眼睛,她揉了揉发痛的眼睛,不知为何最近频繁做梦,梦见宋庭芝对自己极好,可醒来之后那种缠绵悱恻的感觉又消失不见。

    她两手拍在脸颊上,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抬眼才发现床上空空如也。

    “嬷嬷去哪里了?”

    她正想扭头叫醒宋庭芝,才发现关嬷嬷赤着脚静悄悄地走近宋庭芝,更可怖的是她手上死死捏着一只金钗。

    “嬷嬷,你干什么!”

    谭辛冲过去想要抱住关嬷嬷,被她躲开扑了个空。

    宋庭芝猛然惊醒,睁开眼直入眼帘的就是尖锐的金钗,宋庭芝毕竟练过武,抬手敏捷地挡住金钗,另一只手反手一推将关嬷嬷推在地上。

    司青听见声音破门而入反手制服关嬷嬷。

    “你放开我,放开我,让我杀了这个负心汉。”

    谭辛看呆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关嬷嬷对着谭辛喊道,“小姐,你快走,别管我,我今天就要杀了这负心汉替你报仇,他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我今天就结果了他。”

    宋庭芝惊魂已定,对司青说道,“松开嬷嬷。”

    “不行公子,嬷嬷现在把你当成……”

    谭辛冲过去抱住关嬷嬷,对司青说,“没事我在,你放开她,我保证她不会伤害九爷的。”

    司青看了一眼宋庭芝,慢慢松开关嬷嬷,她趴在谭辛肩头痛哭起来,“小姐,都怪宋毅不好,害你成日以泪洗面,让你和小皇子分离。”

    “没事了没事了,嬷嬷,”听见关嬷嬷的哭声,谭辛心中也不好受,安抚道,“我……我爱慕陛下,可是陛下是一国之主,他不能只爱我一人。没关系,往后的日子有嬷嬷陪我,我很知足。”

    宋庭芝一怔,一时间有些恍然,年少时母妃温柔的影子在这一刻和谭辛的背影融合在一起,“没事的,庭芝,你父王把你给了我,往后有庭芝陪我,我很知足。”

    “我喜欢庭芝陪我……庭芝喜不喜欢陪母妃?”

    喜欢的。

    “嬷嬷,来,把药喝了。”谭辛从司青手上把药端到她面前,“若是你不喝,我可就不理嬷嬷了。”

    关嬷嬷很听话端着药碗毫不费力地咕咚咕咚喝下,谭辛放下药碗伺候关嬷嬷睡下才看见宋庭芝手臂刚才被金簪划伤。

    “怎么伤了也不说?”

    司青拿着药箱走进屋已经打开药箱,可宋庭芝的眼睛却看向谭辛,“麻烦辛爷了。”

    谭辛本想说我的包扎手艺比不上司青,可偏偏撞上宋庭芝那软弱无助的目光,她叹了口气只得坐下替他上药。

    “关嬷嬷一直都是这样吗?她年轻时候呢?”

    宋庭芝说道,“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问题,我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了。”

    “嬷嬷身边就没有亲人吗?”

    “早些年她年轻时跟着母妃进宫倒是和太医院一位年轻的太医有过短暂的交往,只是后来母妃一直体弱多病,加上被父王冷落,嬷嬷她也就顾不上自己的儿女情长。”

    “你母妃走后她就得了这疯病?”

    “母妃过世之后她就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只不过这几年糊涂的时辰多了。”

    “药石无效吗?”

    “大夫说她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也就是这个冬天的事了,希望我能有心理准备。”

    谭辛的心情难过极了,关切地询问道,“关嬷嬷会经常认错你吗?会伤了你吗?她……她可是从小把你带大的,她连你也不认识吗?”

    “辛爷是在担心我吗?”

    “是个人都会担心的好不好!刚才实在太危险了,若是稍有偏差的话你就……”

    “有时候会,可能我母妃的死是她一直的执念吧,这些年她恨透了我父王,觉得是我父王导致我们母子分离,也直接造成了我母妃的死。”

    “这么忠心的嬷嬷,真是难得。”谭辛叹了口气,将纱布绑在宋庭芝手臂上,“所以人还是不要太有执念比较好。凡事想开一点。”

    宋庭芝跟着笑了,“谭辛,你大概就是这种没有执念的人。”

    谭辛望着窗外的天空,说道,“那也未必,我也有我的执念,只是希望到时候我不会像关嬷嬷这样下场,也不对,其实她这样也不错,至少有你护着。”

    “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护着你。”

    没听见没听见。

    谭辛扭过头去,佯装给熟睡的关嬷嬷盖被子,宋庭芝继续说道,“我把司青派给你,我想聪明如你应该是明白我意思的,只是你对他客气疏离,从不让他进你屋子,也不派他任何事,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可以等,等一个机会。”

    谭辛本是个不容易心动的人,想当初有人捧着大箱的银子要买断她手上的八卦她都从未心动过。别人硬碰硬,她自然也是茅坑里的石头。可这宋庭芝好似拿捏住她这点,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对她低声细语,她就很难直白地开口拒绝。

    是个人都很难拒绝的好吧。谭辛暗自腹诽。

    平江界。

    宋明璋和牧青已经在皖南王王府住了好几日,这几日的日子滋润潇洒,有吃有喝,宋明璋都觉得自己可能会重几斤,但依旧没等到宋磊剿匪成功凯旋而归的消息。

    宋明璋知道宋磊故意拖延时日,却没有急切地催促。他心知肚明自己体内还有余毒未清,这宋磊又不知道还有什么阴损招数等着他,他要尽快养好身子。

    不见宋磊这个皖南王,诸葛清风倒是日日陪着他,每日最早卯时最迟辰时,诸葛清风就会来偏院,先是在外院闲聊一会,就会进内院和宋明璋一起。

    此时诸葛清风已经来到内院闲庭信步地站在院中欣赏荷花了。

    “诸葛先生真是每日都起得这么早。”

    诸葛清风从来都忽略宋明璋口中的阴阳怪气,乐呵呵地朝他作揖,“四爷早。”

    “诸葛先生在平江界是没有差事吗?怎么日日来陪本王?”

    诸葛清风笑答道,“四爷说笑了,这平江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岂会没有差事。只不过现在对在下来说陪好四爷就是头等差事,其他任何事都得靠边站。”

    宋明璋依旧慵懒,眼皮微抬,但那双深邃的凤眼似乎早就洞察一切,“幸亏诸葛先生是男子,不然本王还真的自作多情地以为你钦慕本王呢。”

    饶是厚脸皮的诸葛清风听见这等揶揄,那张老脸上都要红一下。

    不过此刻这栋偏院的宅子中,有一位小厮从宋明璋的屋里出来,距离诸葛清风老远地站着,远远地对着诸葛清风轻轻摆了摆手。

    诸葛清风眉头一松,这几日他日日陪在宋明璋与他的随从牧青身边,带着他们到处游玩吃喝,就是为了让人进屋翻找他们带的圣旨。

    宋明璋和牧青都是习武之人,自己东西被翻动过不会不知道,诸葛清风都找的皖南府上一等一的高手,一连几日,那些高手都搜寻无果。

    诸葛清风嘴角轻轻地扬起,笃定宋明璋已经在路上遗失圣旨或者损坏圣旨,难怪这几日宋明璋也不催皖南王接旨,反倒随了自己心愿和自己吃喝玩乐。

    遗失圣旨亦或是损坏圣旨的罪过可不小,若是朝中人得知宋明璋出了此等纰漏参一本也够他喝一壶的。

    如此一来岂不是有机会?

    诸葛清风心中有了盘算,他要拿捏住宋明璋这个把柄让他回京劝圣上暂缓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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