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京城醇香园。

    香榭亭台院正中央端坐一名女子,娉娉袅袅一欠身,圆润翘臀坐在半张楠木椅上,一手柔弱无骨摆弄上弦,一手手指朝上搭在下琴弦上。

    琵琶声悠悠扬扬,这女子从后背看去玉润无骨,细腰垂柳慢慢绕绕,瞧不到正脸搞得人心酥痒难耐,好似这满院的秀丽风景都比不上这女子侧脸抬眼之间一清扬。

    这琵琶声好似是下了蛊的靡靡之音,让人怎么也挪不开脚步。

    一醉汉提溜酒壶走到她跟前,一口酒气的黄牙对着酒壶又吹了一口,满脸堆笑地对女子说道,“南枝姑娘这双手真是白嫩,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漂亮的纤纤玉手?”

    说着十根萝卜似地黑手指就要往人手上摸。

    “请公子自重。”

    自重?醉汉心中骂了一句婊子,你人都在醇香园,你还让我自重?

    可嘴边却哄道,“南枝姑娘琴艺如此高超,听得我心驰神往满心欢喜,走,跟爷回房好好弹给爷听。”

    琵琶声断,雪白细腻的手背上被这粗壮的手指覆盖住,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秦南枝依旧好声好气地说道,“公子放手。”

    这声音好似吴侬软语打在这醉汉身上,不见疼,却见满心的炙热难耐,他越发欺负上来。

    “南枝姑娘,我每次来都只能远远瞧你背影,我日想夜想想得心口发疼,你行行好,就让我这一回吧。”

    “公子……”

    秦南枝扭头看向角落,本想□□来解决这醉汉,可醇香园里正值午膳时间,那些打手统统都偷懒去了后院插科打诨,哪里还顾得上英雄救美这件事。

    “你放手……”

    那双肥腻腻的手也不客气,直接揽过细腰,往自己怀里按着秦南枝,“放手?这么香的美人在怀,我如何能放手。走,跟爷回屋,爷不会亏待你。”

    那只胳膊已经绕过秦南枝纤细的脖颈,臭嘴显然是想先一亲芳泽。

    忽然从醉汉背后出现一女声,“放手。”

    醉汉一愣,明明院中没有人,到底是何人敢坏他好事。

    “听见没有,南枝姑娘让你放手。”谭辛一把虎口掐住那醉汉的后脖颈用力一捏,那醉汉吃不了痛,脖子只能本能地往后仰倒,谭辛又顺势绕到前面按下他喉结凸起处。

    “疼……疼……”醉汉被呛得眼泪都下来了,“你是谁!敢管老子闲事?”

    “我是你爷爷。”

    谭辛拿起棍子用力敲在他头上,大汉应声倒地,疼得嘶哑咧嘴。她好不得意,回头看向坐在屋顶的牧云。

    牧云赞赏地点点头,示意她这招用得不错。

    当然谭辛也知道若不是身后有牧云撑腰,她也不敢狐假虎威如此行事。

    秦南枝眼眸一亮,“辛爷!南枝拜见辛爷。”

    “先不急着拜,我这次来是有急事找你帮忙,我也不和你客套,你务必帮我。”

    秦南枝抿嘴一乐,抱着自己的琵琶说道,“我这条命都是辛爷救的,这回好不容易能让我帮到你,我求之不得。走,跟我回屋说。”

    夜晚的醇香园可比中午时分热闹许多,这里是富人的消金窟,是他们寻欢作乐纸醉金迷的地方,而秦南枝是这里的头牌艺伎。

    这位京城艺伎色艺双绝,向来是卖艺不卖身,每晚为听她一曲的京城公子哥从这能排到城郊猎场。若是京城那位公子能请出秦南枝弹奏一曲,能在应酬饭桌上吹嘘一月有余,若是能请到秦南枝过府演奏,那么这场宴会绝对能登上昀香斋的八卦首章最显眼的位置。

    而今夜的秦南枝没有演奏,她单单坐在屋内等待尉迟兰的到来。

    下午时分,尉迟兰第一次接到秦南枝的邀请函,心中不由得吃惊。

    尉迟兰虽然和秦南枝在自家哥哥的寿宴上有过几面之缘,但常在欢场的秦南枝岂会不知尉迟兰对自己有意,所以她的邀请函,他一定会接。

    “尉迟将军,”尉迟兰推门而入,秦南枝已经站在门口候着,见他来了赶紧上前施了一礼,“临时让尉迟将军来醇香园听我弹琵琶,还真是怠慢将军了。”

    “得京城第一美人相邀如何是怠慢呢?我家兄长听闻我受了你的邀请,嫉妒得非要扒了我的皮呢。”

    秦南枝手指绕着手帕覆在红艳的嘴上笑起来,宛若清水莲花那般典雅秀丽,尉迟兰一时有些晃神,“尉迟将军说笑了,奴家哪有这样的本事。”

    “怎么没有?”尉迟兰脱下斗篷,笑道,“我临出门时兄长还非要和我一起来,被我找了个理由才打发了。”

    秦南枝灼灼一眼撩拨在尉迟兰心上,替他倒上一杯酒,“如此正好,我本就邀尉迟将军一人而已,若是多来一人,反倒生分了。”

    尉迟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问道,“秦姑娘今日邀约我是有何事?”

    “无事就不能邀约尉迟将军吗?”秦南枝垂下眼皮好不委屈,“原本那日尉迟府的生辰宴上我听闻小将军你也精通音律,想来也是喜欢琵琶之人,所以我才斗胆邀约您。只是您这样说,我反倒……”

    尉迟兰说道,“秦姑娘莫要误解我的意思。我是想秦姑娘无事邀约我是最好的,若是有事找我帮忙,我肯定也是要帮忙的。”

    秦南枝重新展露笑颜,“有您这句话我就高兴了。近日我偶得一本新乐谱,身旁又没有喜欢音律之人可以显摆,所以特意邀请将军来,好让我显摆显摆。”

    “好一个显摆显摆。我就喜欢姑娘对我显摆,”尉迟兰显出浓厚兴趣,问道,“秦姑娘,是哪本乐谱?”

    “诶呀尉迟将军,你就不要总是秦姑娘秦姑娘的,叫我南枝。”

    “那南枝也不要总叫我将军将军,就叫我尉迟吧。”

    秦南枝羞赧一笑,故作神秘地说道,“我弹了将军自会知道,只是曲是老曲,词儿是我的一位朋友新编的,将军你听听新鲜。”

    “甚好。”

    秦南枝拨动琴弦调了几个音,看似随意地拨弄几个音,开始慢慢弹起一曲将军吟,边弹边唱。

    这首将军吟讲述的是一位将军从战场上回来不被受重用,还被朝廷文官排挤的故事,是下午谭辛临时写的词,也就是秦南枝聪慧过人才能记住词,若是换做他人,怕是得忘词穿帮。

    这曲子琴声悠扬,秦南枝唱得好曲也好词更好,唱出尉迟兰心中无限抑郁之情。

    一曲唱罢,尉迟兰仿佛不在醇香园,而是身穿戎装置身沙场点兵,他浑身热血沸腾,盼望自己能建功立业,盼望自己能逃开兄长忌惮的目光受到父亲的嘉奖。

    见尉迟兰久久不说话,秦南枝有些吃不准他的脾气,温柔地问道,“尉迟将军,奴家弹得如何?”

    尉迟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我想秦姑娘此次唤我过来并非听琵琶这般简单吧。”

    秦南枝便学着谭辛教她的话,说道,“尉迟将军除了骁勇善战还这般机警聪明,难怪尉迟大人这样看中您。”

    这话简直就是戳在尉迟兰的肺管子上,让他脸霎时一白。

    在外他的确是尉迟府上风光的二少爷,前呼后拥人人羡慕,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父亲只看中自己嫡出的大儿子,将来继承父亲爵位的也只能是这中看不中用的长子,所以父亲对他这个庶出的小儿子并不器重。

    他的兄长视他如毒蛇猛兽,忌惮他在朝中的地位,惟恐他在朝中抢得先机,故他在朝中并不能倚靠父荫,只能靠自己。

    可秦南枝看似并不知情,尉迟兰总不能把自己郁郁不得志的心情直接告诉美人,也只能默不作声又喝下一杯酒。

    寡酒难饮啊。

    秦南枝见尉迟兰脸色不如刚刚进屋时那般神采奕奕,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说道,“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位姐姐想为将军谋一个出路,不知将军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醇香园的一位妓子想为本将军谋一个出路?心高气傲的尉迟兰一挑剑眉,堂堂尉迟将军还需要通过一个妓子?这也太看不起自己了。

    尉迟兰口气不佳,“你这位姐姐好大的口气。”

    “尉迟将军说的是,我也是这么说她的,”秦南枝微微蹙眉,也是一副生气的模样,“我也笑骂她好狂的口气。”

    尉迟兰没说见也没说不见,只是光顾着喝酒。

    秦南枝起身又施一礼,妥协地摆了摆手,“即使如此,将军不见也罢,我去回了她。”

    “慢着。”尉迟兰说道,“闲着也是闲着。”

    秦南枝眉眼如画,面容上不显出一分欣喜,沉稳得如同男子一般,“那将军少坐片刻,我去唤她,若是她说得不妥之处得罪将军,将军治她罪便是。”

    “你不留下一起听吗?”

    “我倒是想,不过我这位姐姐说是只能说给将军一人听,我也不好在一旁。”

    尉迟兰调情地勾了勾秦南枝的手帕,“没有南枝在身侧,我岂不无趣?”

    秦南枝说道,“我姐姐也是个顶顶有趣之人,将军一定不会失望的。”

    左等等不来,右等等不来。

    尉迟兰枯坐久等了许久,等到不耐烦正想发作时门被推开,谭辛以白纱掩面走进屋子。

    没有哪家的妓子敢让尉迟将军等这么久,尉迟兰双眼愠色直逼谭辛。谭辛不怵,狐假虎威可是她的看家本事,这少年将军倒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谭辛依旧慢悠悠地走到尉迟兰面前慢慢施礼。

    让他等这么久也就算了,还以纱遮面,这妓子未免也太不把他放眼里了。尉迟兰想起自己兄长,想起自己在尉迟府里遭受的待遇,心里满腔怒气正好朝谭辛发泄出来。

    瞧这妓子扭捏的样子,尉迟兰轻蔑地瞧了一眼,懒得开金口,手指直接一挑将谭辛脸上的白纱挑下,一张白纱飘落在地上,尉迟兰一怔。

    谭辛那张清丽洒脱的脸赫然在目,一双杏眼微微挑起,眼梢长又翘,完全没有妓子那副常年教出来的勾人神态,可眼里的桀骜不羁却有几分男孩的英气。

    尉迟兰仿佛看见了与他相似的秉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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