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
“您怎么……醒过来了？”
一片阴影从玄关后走出来，林娇儿看不清来人却听得见声音，这是她最熟悉的声音。
林娇儿当场愣了片刻，和跪在地上的嬷嬷迅速交换眼神，又恢复往日那般温柔柔弱的声线。
“世子爷，您真的醒过来了？真的是太好了。”
宋向秋不偏不倚地侧过身，胳膊轻轻抖动，林娇儿立刻识趣地松开她的手。
宋向秋冷冷地说道，“娇儿，你先回答我的问话，我何时答应你？嗯？”
“我……我……世子爷，我刚才是一时情急才会这么说的，你也是听见了的，世子妃执意要和我算账，我只是穷家小户出身的，哪里会懂得这么多，我也不过是一时情急才会这么说的。”
殷桃小口委屈巴巴，全然没有刚才的嚣张，若不是宋向秋刚才醒过来在床榻上从头听至尾，他都不曾知道平日里温柔善解人意的小妾竟有如此嘴脸。
“好，说得真好。”宋向秋食指抬起林娇儿的下巴，果然一副温柔可人的模样，“娇儿，你今日一大早来找晓莺干什么？”
“我是担心世子爷您，所以才过来看看。”
“担心我？担心我就带着这么多人来这院里？林娇儿，我看你是巴不得我醒不过来是吧？这样的话世子府三家铺子就都归你了。”
“我没有……”
“跪下。”
嬷嬷说道，“世子爷，世子爷息怒。世子爷，您又不是不知道娇儿小姐身娇嘴笨，她就是不太会说话才会吃亏。其实她是最心疼你的啊，世子爷您是不知道这几日您没有醒过来，娇儿姑娘日思夜想夜不能寐，你看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宋向秋一脚踹在老嬷嬷身上。
“混账东西，这是世子府，主子还没问话，你这个贱婢怎么敢说话？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别看老嬷嬷平日里吆五喝六膀大腰圆，可还是上了岁数，怎么会经得起壮年男人的一脚？
顿时她就被踢得趴在地上直哆嗦。
林娇儿喊道，“嬷嬷！世子爷，世子爷饶了嬷嬷吧，她年纪大了，做什么事都是为了我，你不要听信其他小人谗言冤枉嬷嬷。”
“谗言？冤枉？”
宋向秋好似没听见林娇儿的求饶，目色阴沉地抬头看向庄晓莹院里的五六名壮汉，“这些都是什么人？胆敢在世子妃的院子里撒野？管家，你是如何当差的？”
管家表示这锅他背不起，赶紧说道，“世子爷，这些可都是娇儿姑娘的人。老奴想拦也拦不住。”
宋向秋的眼珠子不停地瞟向庄晓莹，可自打他走进前院，庄晓莹好似一副瞧好戏的模样，本来应该夫妻合体琴瑟和鸣的时候她只是笑着看，并不接话。
这让宋向秋反倒有些怅然若失。
他像是没有听见似地大手一挥，“刚才不是有人说要报官？你现在就去报官，说有人私闯世子府，问问天子脚下的父母官到底管不管？”
林娇儿被宋向秋这个罪名吓得一哆嗦，跌坐在地上。
“林娇儿，你进世子府已有三年多了吧，如今我才不过昏倒几日，你就巴不得我死了，还在这个时候逼晓莹分家？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宋向秋真是眼瞎得厉害，才没有瞧清楚你这个人。”
“不是的不是的，”林娇儿跪在地上，膝盖一步一步挪动到宋向秋面前说道，“世子爷您听我解释。”
“好，我听你解释，你就跪着解释。”宋向秋看着庄晓莹冷淡的眼眸，心想才和自己甜蜜几天的新夫人如今被这贱人给毁了，心里越发来气。
林娇儿道，“世子爷，本来您昏迷回府那晚我十分担心，跑来世子妃院里想见您一面却被碰了一鼻子灰。我千方百计求爷爷告奶奶才从晚霓口中得知世子爷您……”
“以为我怎么了？快死了活不过来了？”
庄晓莹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住口！娇儿姑娘，平日你有世子爷护着怎么胡言乱语都不打紧，但是晚霓是我的陪嫁丫头，你怎么能血口喷人？这……这传出去，还说是我教导无方呢！”
世子爷护着这几个字被庄晓莹咬了重音，听得宋向秋心中一抽，刚想开口教训林娇儿。
晚霓跳起来了，“娇儿姑娘，你可不能乱说话，我哪里和你有说什么好歹？”
嬷嬷瞅准机会说道，“那日晚上庄……世子妃打了你一巴掌，这可是全院的人都看见了的。难道你还想狡辩不成？”
晚霓对着宋向秋点点头，庄晓莹似乎也略一思忖一番才想起来似地，“是有这么回事，起因是晚霓打碎了我一只镯子。当时世子爷你的情况不稳定，太医又絮叨半天你的病情，我实在是心烦意乱才会有这样的举动。可事后我也和晚霓解释过一二，晚霓你到底和嬷嬷说了什么让娇儿姑娘这样误会？”
晚霓也纳闷，她连忙跪下磕头，“小姐，你是知道我的，我是绝对不会随便和其他人说三道四的。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不要相信那些小人的话。”
嬷嬷像是抓到小辫子似地啐了一口，骂道，“好你个小妮子，当晚我撞见你，你心中有气在小姐屋里说世子妃因为嫉妒你得世子爷宠爱而公报私仇，你还敢否认？”
宋向秋一听这事，差点没跳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晚霓可是我夫人的陪嫁丫头，我怎么会有非分之想？”
这个时候就是考验演技的时候了。
晚霓目色一暗，颤抖着下巴激动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两行热泪止不住，还猛地一顿哐哐磕头，磕得人神共愤。
很好，不愧是自己训练出来的演技。谭辛很满意地点点头。
再抬头时晚霓已经是满脸泪痕。
“世子，世子妃，晚霓冤枉啊。没错，那晚世子妃的确是打了奴婢一巴掌，是因为一只手镯，这的确是奴婢的错，这只手镯是老祖宗临终前送给小姐的，如今却被我打碎了，小姐罚我也是应该的。我哪里会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对着林娇儿？”
“你！”
“再说了，我是小姐的陪嫁丫头，尚且待字闺中，小姐答应我日后给我寻一户好人家嫁人。我……我怎么可能说出坏自己名节的话？”
“世子爷，小姐，你们要为我做主啊，今天要是没有一个说话，我……我就撞死在这里。”
庄晓莹动容地搀扶起晚霓，冷眸微转看着跪在地上的主仆二人，厉声说道，“向秋，今天这事你看怎么办？是你发落还是我发落？”
宋向秋没有回答，而是吩咐管家拿来笔墨纸砚。
从刚才在内室听见林娇儿嚷嚷着要分家，宋向秋就打定主意今日必要做个了断。他提笔在桌上写下一张休书。
林娇儿赤红双眼指着宋向秋骂道，“你要休了我？你难道一点也不顾念我们的夫妻情分吗？”
“夫妻情分？你若是顾念，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吵着分家？”
“我……我是中了庄晓莹的毒计，你相信我向秋，是庄晓莹挑唆你我二人的关系。”
“你闭嘴，晓莹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你半句坏话，反倒是你一而再再而三来招惹她。”
林娇儿看着宋向秋半天，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宋向秋，你不能休我。我爹当年救了老王爷一命，你这辈子都别想休了我。就算你想，老王爷也不会同意的。”
“我同意。”皖南王负手走了进来，看来他在院外已经听了许久，“这些年你嫁进我家所有的吃穿用度，我儿还差点赔上我这么好的儿媳妇，当年的情谊我儿已经替我还清，如今各不相欠。”
“来人，把林娇儿押下去。”
“我不走，我不走！”
林娇儿的双眼赤红，挣扎反抗地被人架着出去，“我爹对皖南王有恩，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庄晓莹你不得好死。你这个毒妇。”
管家押着林娇儿和嬷嬷来到她们平时院子里。
谭辛走进院子里，饶有兴致地看着林娇儿的这所院落，她在临走前要把林娇儿处理干净，不给庄晓莹留下祸患。
“管家，能否容许我和娇儿小姐说几句？”
管家一看是世子妃的表妹，献殷勤还来不及，赶紧说道，“表小姐有话请说，我们做奴才的在旁边伺候，保准不打扰表小姐。”
林娇儿说道，“你来干什么？你是来替你表姐看我笑话的？”
谭辛平静地说道，“笑话？你的结局我早就料到，这笑话也没什么意思。”
清冷的眸子对上林娇儿怨怼的目光，她一把拉住林娇儿的胳膊，在耳边小声地说道，“你猜猜明明世子爷摔下马之后在燕王府苏醒过来活得好好的，为何进了自家门就总是昏昏欲睡？”
刚才一直大喊大家的林娇儿忽然沉默下来，顺着谭辛的思绪慢慢琢磨。
“因为你买通太医给世子爷下了嗜睡的药？而你给他的药逐步减少，今天还没给世子爷喂药，所以他才会在我提出分家的时候醒过来？”
谭辛又问道，“你不妨再猜猜我给皖南王的那封家书上写了什么？”
“这回我没骗你，我是真的给皖南王爷写了一封家书，只是说世子府的桂花开了，想邀请他来喝桂花茶而已。”
“你胡说，为什么嬷嬷派去皖南王府打听到……”林娇儿猛然惊醒，“皖南王府也有你的人？是你！一切都是你搞得鬼。”
谭辛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并未否认。
“你不是庄晓莹的表妹，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就不容你操心了。来人，看着她收拾东西，属于王府的东西一样也不能带走。”
“是！”
谭辛走到管家面前说道，“世子爷今日很是恼火。”
“是的，奴才知道。”
“所以今日天黑前务必要把她们统统赶出世子府，不然世子爷怪罪下来你不好担待。”
“多谢表小姐提醒，我会照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