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故梦人非昨

    第七十一章

    裴如昭还没走,尚京城中便起了更大的乱子。

    荣朝最近的动荡让关外的蛮人又生了异心,不稳定的游牧生活让他们永远对大荣的土地充满觊觎。

    大荣这只猛兽强盛时,他们会俯首称臣,一旦猛兽露出弱点,便会扑上来撕扯大荣的血肉。

    大荣常年的压制与富饶让这些人起了觊觎之心,眼看如今内乱将起,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一杯羹。

    不仅关外战火频频,连关内都掀起了动荡。

    齐恪明的几个兄弟,竟然真的反了。

    从前齐恪明在的时候,他的几个弟弟当真听话极了,对皇位没有一丝一毫的觊觎之心,尽心尽力地辅佐齐恪明治理国家。

    哪怕是要降低藩王手中的权力也毫无怨言。

    但现在竟然说反就反了。

    梁坪村是湘王的地方,湘王甚至特地派人送了一封信来,就是让她不要出去,老老实实留在梁坪村不要插手这场乱局。

    梁坪村外有重兵把守,裴如昭也不是什么身手高超的武林侠士,只能留在村中。

    裴如昭跟这些藩王的交集不少,能猜到几兄弟想的是什么。

    宁懿皇后一共生过五个孩子,一个被蛮人害死的女儿,四个长大成人的儿子。

    如今三王齐乱,仅凭一个宁王齐恪清根本不可能顾得过来关内关外两头乱子。

    齐礼熙让齐恪清平朝内的三王之乱。

    圣旨里阴阳怪气,言下之意都是齐恪清这个大哥没有管教好弟弟,所以才引发了三王之乱。

    齐礼熙忍辱负重多年,借着柳芸柔挑选的那些来自氏族的老师彻底成了被世家绑架的傀儡皇帝,好不容易捱到如今的年纪,毛都还没长齐就要踹窝子。

    湘王甚至特地来了一趟梁坪村,郑重其事地同裴如昭说:“裴相,这是齐家的家事,齐家出了这么个混账,齐家自己来收拾。至于事后结果如何,齐家的男人自有分寸。”

    裴如昭同湘王的关系尚可,三王与齐恪明一母同胞,乾宁皇帝与宁懿太皇太后更是感情甚笃,几个孩子都教养得一般优秀,兄长为国君便尽心辅佐,国家逢乱世,便出来平难。

    “但无论事后结果如何,你们都不会有太好的结局。”裴如昭直言。

    无论谁胜谁负,都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本王心知肚明,齐礼熙敢软禁母后,敢对自己的祖母不敬,就早该想到自己的下场。我们兄弟三人直攻尚京城,逼齐礼熙交出飞虎符,调动北线和东线军队前往屿清关、回林关、山亭关抗敌。齐家的男人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缩在金銮殿里做缩头乌龟。”

    言下之意便是清君侧,立新君。

    湘王来去匆匆,最后留了一支小队守住梁坪村。

    怕是已经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准备。

    ……

    外界风云变幻,梁坪村却仿佛岁月静好。

    裴如昭一边牵挂着外面的战事,一面又不得不在这里被迫远离纷争。

    突然有一天,守在梁坪村外的士兵少了大半,裴如昭心中一紧。

    怕是前线战事吃紧。

    当日下午,一封快马加鞭的懿旨送到梁坪村。

    懿旨染血,出自柳芸柔之手,上面同时加盖了太后凤印以及太皇太后的印鉴。

    急诏裴如昭归京,救万民于水火,救家国于危难,命其接到懿旨后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裴如昭甚至顾不上陆璟之的阻拦,转身回家翻出自己尘封已久的文鱼符,匆匆收拾两件行囊,带上安明虞送她的那柄短剑就要上路。

    陆璟之站在家门口,手里还牵着两个孩子,问道:“你当真要去?”

    裴如昭点头。

    往外走了两步,又转身扑进陆璟之的怀里:“快些安顿好家里,然后来尚京城找我。”

    说完,又抱了抱两个孩子,然后头也不回地策马而去。

    ……

    也不知齐恪明跟齐恪清是不是因为太过惊才绝艳所以老天爷妒忌,身子骨一个比一个的差。

    据说齐恪清带病出征,一边要平定三王之乱,善后安置百姓,一面又要分神抗击南下掠地的蛮人。

    先前龙虎军以及各地的将领都被齐礼熙换成了自己的人,眼下国内生乱,这些氏族想得还是家族利益,争权夺利不肯吃一分亏。

    大军攻城都不忘争个你死我活。

    齐恪清带病上战场,心力交瘁,又要前线迎敌,眼下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再加上蛮人来势汹汹。

    齐礼熙竟然动了要和谈的念头。

    说关外本就苦寒,粮产不丰,分一块给蛮人居住也未尝不可,更能彰显大荣上国之风。

    为了保证稳定,还要让几个联合起来的蛮人部族推选首领,然后同大荣皇室的女子和亲。

    裴如昭一路赶,一路听着这些消息,想杀了齐礼熙的心都有。

    甚至想把齐恪明从皇陵里揪出来让他看看自己的儿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怂货!

    若是齐家先祖地下有知,怕不是连儿子带老子都要痛揍一顿。

    “怪不得三王要反。”

    齐恪明走得早,就留下两个儿子,齐家皇室的女儿,就只可能是藩王们的郡主。

    个顶个都是各藩王的掌上明珠,怎么可能容许让齐礼熙这样乱来。

    往前数六七十年,蛮人被大荣打得屁滚尿流,怎么到了齐礼熙手里就成了又要割地,又要和亲呢?

    裴如昭抬手抹去糊在脸上的泪水,恨不得马蹄能再快些,恨不得自己能长出翅膀直接飞到尚京城去。

    就不该对齐礼熙有一丝一毫的仁慈。

    ……

    沿路战火连连,裴如昭头一次在关内看到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

    她根本不敢停,一路北上,直奔尚京城。

    越靠近尚京城,越能感受到追在自己身后的人。

    十有八九都是派来截杀她的杀手。

    裴如昭伏低身形,趴在马背上,催促马匹能跑得再快一些。

    已经能看到京城的城门楼了。

    身后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突然,破空声袭来,她用力孟扯缰绳,马头一偏,利箭擦着发丝飞过。

    裴如昭夹紧马肚子,一刻也不敢懈怠。

    远远的,她已经能看到城门楼的守卫,但都无动于衷。

    像是看不见她身后的追兵一般,甚至还有要关上城门的架势。

    裴如昭暗啐一口,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这些人在路上多次动手,都被她及时察觉逃过一劫,眼下看着她要进尚京城,这便坐不住了,从暗杀变成了明面上的追杀。

    城门越来越近,城门却越关越紧。

    就在将将要合上的那一刻,突然停住。

    下一刻,一支马队从城内奔出,身披轻甲的骑兵从城门楼一路杀出来,直接干掉了她身后的追兵。

    领头的是齐恪明生前的亲信将军,苏明达。

    苏明达的马行至近身,他抱拳行礼:“裴相见谅,如今尚京城内混乱,末将不敢擅离职守,恐老太后有恙,只得一直派人留心裴相消息,在城内做接应。”

    裴如昭喉头还在烧,她微微颔首,哑声道:“苏将军带路。”

    纵使裴如昭早有心理准备,也无法想象到大荣的国都竟也会变成这副混乱的模样。

    繁荣之景不再,家家户户房门紧闭,街上乌烟瘴气,凌乱不堪,哪里还有一国之都的气魄?

    苏明达策马带路,说道:“半月前尚京城内发生动乱,末将与几个旧识里应外合将老太后和太后从宫城中救出来,暂时安置在城内,与齐礼熙的人分庭抗礼。目前城内两股人马僵持不下,也不知何时才能消停。”

    “太后懿旨也是借着那晚冲突送出城的。”

    裴如昭跟着苏明达,了解尚京城内的状况:“如今太皇太后与太后这边有多少人手?”

    “国子监中绝大部分士子都愿跟随,阁臣中姬鹤大人、纪见载大人也在城内,季孟甫大人与吉宏楚大人目前在宁王身边。”

    “宁王状况如何?”

    苏明达沉默摇头:“宁王目前仍未醒来,蛮人下了黑手,氏族之中有人走漏消息,蛮人提前埋伏,宁王差点就救不回来了。”

    裴如昭神情沉重,道:“陆璟之不久会赶到京城来,洛州还有元将军留下的万数龙虎军人马,应当可以北上稳定局势。”

    说话间,苏明达已经带着裴如昭到了宅院,宁懿太皇太后与柳芸柔就在里面。

    他比了个请进的手势。

    裴如昭推开门,在小院里看到本该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位女人。

    此时二人褪去了厚重繁复的宫服,穿上朴素的粗布麻衣,神情冷淡,却比以往盛装时更有气势。

    见到她后,不约而同道:“裴相。”

    裴如昭抿唇:“如今我已不是裴相,不过一介布衣,二位贵人直呼我名便是。”

    柳芸柔率先叹了一声:“我本以为,将所有权力集中到皇帝身上,会结束暗流涌动的局面,能够让朝臣向着同一个方向努力,却忘了如果没有威胁权力的利刃,权力就会失控。”

    “……是他利用了我。”

    是齐礼熙被权欲吞噬,利用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将这个世界上本该最疼爱他的人,硬生生逼迫到他的对立面。

    “如今尚能阻止。”裴如昭言。

    “但我对不起齐恪明,更对不起因齐礼熙一意孤行而惨死的百姓。”柳芸柔的声音恍惚,整个人像是风中残火般萧索。

    裴如昭坐下,开门见山:“如今二位是何打算?”

    一直沉默的宁懿太皇太后直起身,声音虽然苍老却杀伐果决:“逼宫,夺位,平乱。”

    六个字,字字杀机。

    “谁承大统?”裴如昭直言不讳。

    老太后闭目养神,柳芸柔沉默而紧绷,在一片僵持不下中,老太后缓缓道:“日后定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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