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濯水不染尘

    第六十一章

    这条链上,牵扯的不仅仅是江右道的洛云书院,洛云书院只是这庞大利益链条上的一环。

    此中牵涉盐、铁、丝绸、漕运、商贸等诸多领域。

    官商勾结,肥了蠹虫的钱包,苦了百姓的腰带。

    尤其这些年,随着大荣的贸易越来越多,无论哪行哪业的发展都极快,只会让这些本就富得流油的家伙变得更富,垄断更多行业。

    所以,猪养肥了,就到了该杀的时候。

    裴如昭看着木箱中的铁证,难得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

    裴如昭的行动像是春雨一般,于无声无息之间渗透一切。

    起初,只是一县一乡的小吏被查,又或者是一两家商铺被封,等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裴如昭已经带人顺藤摸瓜抓到了地方大员头上。

    到此,消停了大约两个月的时间。

    齐恪明将这件事全权放手,由着裴如昭自己折腾,他对裴如昭有绝对的信任。

    别的不说,就看国库里越来越多的银子,有哪个皇帝会心声不喜呢?

    偶尔齐恪明也会过问两句,最近裴如昭安分得很,深居简出,活像是要修道成仙。

    “就到这里收手了?”

    身着水合服抄写经书的裴如昭浅浅一笑,抬手为齐恪明添茶:“陛下莫急,都说杀猪过年,这最肥的猪难道不该留在最隆重的场合?”

    齐恪明抚膺大笑:“莫说帝王心狠,依朕看,裴大人的心最狠。”

    ……

    旁的不说,至少丁忧告老的徐阁老此时已经坐不住了。

    徐阁老急流勇退,在事情闹大之前先一步退下去,但他手底下门生众多,这条大船上不知绑着多少人的利益,就算他走了又怎样?

    他手底下多得是能帮他办事的人,也多得是能让他全身而退的人。

    裴如昭的最终目的一直是扳倒徐阁老,乾宁十年的国库亏空,多一半就是徐阁老手脚,后来爆发的诗案,虽说是乾宁皇帝有心利用,但追查下来苗头仍在徐阁老身上。

    她爹裴一晖作为贫苦出身无依无靠的状元,触到了这些士族的利益底线。更甚至——

    当年贤王府的陆家夫妇战死,也有徐阁老一脉的人在推波助澜。

    内阁之中,徐阁老一派的官员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束手无策。

    因为裴如昭手里的文鱼符,谁也不敢质疑她的决定。

    满朝文武也觉得难以置信,谁能想得到乾宁皇帝竟然将大荣皇室最重要的文鱼符交给了裴如昭?

    大荣有两道符最为厉害,其一是文鱼符,其二是飞虎符。

    一文一武,代表了皇帝对朝臣的信赖。

    荣朝建立的这五十年里,也就贤王府曾经拿过飞虎符,但是在老贤王夫妇战死后,飞虎符便被收了回去。

    至于这文鱼符,只有太|祖皇帝的亲信曾短暂地持过一段时间,哪里能像裴如昭这样,临终托付,甚至越过了新帝。

    再加上任命裴如昭为太子少师一事——

    妖媚惑主的谣言已经传出来了。

    裴如昭愈发道骨仙风起来,深居简出,焚香煮茶,偶尔家中来了客人更是笑脸相迎,瞧不见年少时候的暴脾气,却更让人不敢放肆。

    粉黛未施,素衣道袍的裴如昭放在一众年轻女子中,倒真有几分谪仙之姿来。

    裴如昭不在意谣言,庆宣帝不理会谣言。

    两个人都有相同的决心必须要查到最致命的证据,彻底扳倒徐阁老这棵大树。

    官员一批接一批的倒,新人一批接一批的上。

    国子监中很多潜心钻研的士子都被庆宣帝拉出来送到各个岗位上发光发热。

    一开始还别有用心,想借此机会安插人手的士族直接傻眼,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有后手。

    国子监到现在成立不过六七年光景,每年数百上千士子入监,可想而知这是多么庞大的官员储备。

    就算他们把控了科举的各个环节又如何?

    科举每两年一次,国子监却年年招考,这根本就是抵挡不住的力量。

    ……

    庆宣四年,腊月二十六。

    小年刚过,遍地雪飘。

    文鱼符带来的恐惧似乎消停了一段时间,有人庆幸自己是不是逃过一劫,以为自己是那条幸运的漏网之鱼,望着愈发接近的年关,心生欢喜。

    奉越一地也不例外,奉越群山环绕,早年也是偏僻荒凉的穷苦地方,蛇鼠横行,求生艰难。

    但奉越一地出过几个大官,最厉害的就是乾宁年间的徐阁老。

    大雪封山,寸步难行,灰蒙蒙的天幕下,万籁俱寂。

    只隐隐能听到有什么穿过山林,带起些微的沙响。

    马匹行过,在山路上留下规整的印子。

    就在这样一个本该安宁的雪夜里,有人突然踹开徐家的宅门。

    持刀的暗卫将徐宅团团围住,根本不给任何辩驳的机会直冲而入。

    “大——”

    徐家的家仆还来不及抵抗就直接被暗卫敲晕扔在一旁。

    众多暗卫中,有一人身披斗篷,蒙住身形,也遮住了面孔。

    但所有暗卫都在听她的指令。

    暗卫一拥而入,转瞬便将徐家上下所有人都押到院中,连洒扫的仆从都不例外。

    徐阁老年事已高,在外人眼中又是德高望重之人,眼下被如此对待,徐家的小辈立时破口大骂。

    裴如昭没说话,只是上前走了两步,站定在徐阁老面前,缓缓抬手,忽然张开,掉出一枚文鱼符。

    旁人或许不清楚这文鱼符究竟是什么,但徐阁老不会不认识。

    一直闭眼沉默的徐阁老终于动了,他缓缓睁开眼,哪怕年逾七十,眸光也像狼一般锐利。

    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在雪色中响起:“齐恪明倒是信任你。”

    裴如昭摘下披风的兜帽,平静地看着徐阁老:“是乾宁皇帝给的。”

    徐阁老意味不明地笑一声:“你倒是厉害,两朝皇帝都为你心甘情愿奉上权柄。”

    这话说得很难听,但裴如昭很平静,甚至还能笑:“徐阁老,您手里的东西太多了,多到皇帝容不下,天下百姓容不下,便只好让您把这些全都还回来。”

    “说得好听是天下百姓容不下,说难听些是吃得不够多的人见不得有人有本事吃这么多。”

    裴如昭只是笑,也不辩驳,抬手让暗卫将人押解好,送到京城去。

    徐家老宅上上下下百十口人全都要押送到尚京城。

    裴如昭站在徐宅门前,看着徐家人上囚车,最后一晃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一个她几乎都要忘记的人。

    当年在洛州,宋文廉上路前特意给了她嘱托,说想找到自己不知去向的妻女,说他的女儿脖子后面有一块白色的燕子形状的胎记。

    裴如昭没声张,只是余光瞥了两眼,等徐宅彻底空了,这才进去抄家。

    所有涉案证据过目后,这才给徐家贴上封条,启程归京。

    抵京那天,已经是正月初六。

    一路风餐露宿,哪怕是裴如昭都有些熬不住,神情木然地骑在马背上向前赶路。

    这次查抄徐家的行动突然,京城里的官员都还没听到风声,就是要打这些人一个措手不及。

    回京后,裴如昭连家都顾不上回,将人秘密押送到天牢,这才分心去看“燕儿”的情况。

    这姑娘不能说话,是哑女,神情怯懦,年龄看上去二十上下,生得漂亮而脆弱。

    “你叫什么名字?”

    哑女一笔一划地在地上写出自己的名字。

    “玉堂春?”裴如昭沉吟,这根本不像是个人名,反倒像是起来用的花名。

    “你这长相模样,看着有些像迁西人。”裴如昭留心哑女的情况,发现她确实顿了一瞬。

    哑女用指尖在地上写字,“我是奉越人,一直跟在卫公子身边。从未去过迁西。”

    裴如昭颔首,突然道:“你脖子后面那块白色的胎记很漂亮,有没有人叫你‘燕儿’?”

    哑女缓慢摇头,手却沾着灰尘写下一个“宋”字。

    裴如昭完全明白了,站起身来,眼前这个哑女确实就是宋文廉的女儿,玉堂春不过是她后来的名字,至于为何成了哑女,又为何从能混到在徐家老宅都有一定地位这都是后话。

    总之,这姑娘是撬开徐阁老身后秘密的关键。

    ……

    裴如昭将天牢中的一切都安置好后,又立即进宫向齐恪明汇报此行所获。

    齐恪明还没睡,身为皇帝,哪怕现在过年,哪怕现在是凌晨,他也有数不完的公务。

    其中大半公务都是因着朝中官员调动而引起的。

    裴如昭这才心中平衡一些,将丰硕的成果一并扔给齐恪明。

    这也是乾宁皇帝的本意,留着徐阁老一派,做齐恪明登基后的功绩。

    齐恪明哈欠连天地听完:“裴爱卿辛苦,裴爱卿早些休息,朕也该去歇息了。”

    正准备离开的裴如昭停下脚步,眼神瞥一眼齐恪明案上成堆的奏折:“陛下,夙兴夜寐,宵衣旰食,民生无小事,急不可待呀。”

    说完就脚底抹油开溜,听着大殿里传来齐恪明的愤怒。

    “朕!已经一个月都没能丑时前歇息了!”

    ……

    此时已经是正月初七的凌晨,街上还冷清着,没什么人烟。

    裴如昭推门而入,猛然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陆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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