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

    回到璃月时,已经是接近夏天的时间。

    轻策庄的空气湿润程度正好,不像至冬那么干涩,也不像雨林那么潮湿。

    一年没见的父母拉着我打量,摸着我的脑袋说,又瘦了些,出门在外是不是瞎吃东西了,是不是没有照顾好自己?

    我拍着海参说,海参照顾着我呢。

    于是他们又去看海参,惊叹着出门时海参还是一个半人高的八爪鱼模样的小机械生物,怎么回来就成了比我还高的家居机器人。

    我说那还用想,因为我需要一个打架贼厉害的机器人保护我,所以海参的定位从代笔变成了打手,还是会照顾我的打手,如果有朝一日他能说话,那么他就可以代替艾尔海森了。

    我致力于把他往这方面改造。

    返回轻策庄之后,我整理了自己旅行路上做下的笔记,归纳整齐之后由海洋带给了提纳里,然后在璃月境内也搜集特产。这一搜集才知道,虽然很多花花草草都是我从小见到大的,但是它的具体模样我却从来没仔细看过,不卜庐使用他们的功效我也不清楚,只知道煮出来都不太好喝。

    而比起在其他国家我找不到专业人询问,只能自己瞎摸索到处问人的情况,在璃月可有大把大把的人供我骚扰。我时常抓着一束花或者草就飞奔进了璃月港,要么去找钟离先生,要么去不卜庐找白术,有时白术和七七出门采药看病,我便跟着他们一起去,比旅途路上轻松多了。

    毕竟白术和七七会告诉我哪些东西可以吃。路上看到一株马尾,白术都说那能入药,能吃,他还会把一些我觉得不能吃的东西放进锅里,然后告诉我它们都有什么效用,能发挥什么作用。

    我当时抱着碗就心想,我觉得什么都能吃的习惯明明就是璃月人从小养到大的共同习惯,是艾尔海森见识太少了。

    和白术出门时,我顺便请了他去看看我父母的身体,今年就是他们的死劫。我虽然没有那么在意生死,但还是希望他们不要这么快就离我而去。

    白术说,我父母的身体很健康,母亲可能有些体弱,多运动、开服药调理一下就行。

    我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父母的死亡是一场意外,我所观测到的他们的命运终结于一场水难,与疾病并无关系。

    时间逐渐往后推移,夏季阳光热烈,临近死劫时,我变得紧张起来。我把我看见的命运告知给我的父母,他们体贴我的恐惧,所以顺应我并不接近一切有可能有危险的地方。

    我们只待在家里,就算出门也会三个人一起。

    然而死劫前的一个星期,父亲的商队在枫丹出了事,似乎是因为违反了法律而被当地审判官扣下,同时教令院突然派人过来请母亲回教令院做个讲座。

    母亲拒绝了教令院的邀请,打算和父亲去枫丹。我劝说父亲放弃去枫丹,他却告诉我不能将那些商队一直留在那里,执意要去,我希望能够及时掌控局面,所以和他们一起上了船。

    看到这片海域时,我便知道了危险。所以特意计算好了出海的时间和路线,一路平安地去了枫丹。

    在枫丹待着的几天,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我看着命定中的那一天平安无事地度过,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

    松了但没完全松,命运总会指向同一个终点,当显示的终点跨过之后,还会有无数个终点。

    我重新推演命运,随后便发现在几天之后的返航途中,会出现海上风暴,有沉船危机。于是我干脆把时间往后推了几天,挑了个日子好的时候回家。此时星盘上显示的一路平安。

    那天风平浪静、太阳大得海面都能蒸干,我和母亲躲在阴凉的地方看着书,父亲在和商队的人说话。母亲看书的脊背挺得很直,与之相反的是我瘫在椅子里像是没有了骨头。

    天气虽然热,但海面上挺凉快,船行驶的风吹过来,非常适合人睡觉。

    我在椅子里昏昏欲睡,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天色逐渐沉了下来,阴暗的天和风方便了睡眠的加深,船摇晃着,我跌进睡眠当中。

    我其实应该意识到不对劲的,那时正是下午,我从清醒到昏睡的时间怎么想也不可能有四五个小时那么长,天怎么会从白变成黑呢?

    天阴沉起来,那是要下雨的征兆。

    这场雨并不在我的运算之内,当我被雷声轰鸣与船身的颠簸叫醒时,一切都太晚了。

    “漏水了!”水手扯着嗓子喊,“下船!下船!”

    母亲一把拽起我,匆匆忙忙地呼唤着父亲的名字,我被雨打得浑身发抖,一个大浪过来,船差点翻了,母亲把我抱在怀里,我们一起撞到了船沿上。

    我反手抱住她,撑着甲板站起身来,道:“妈妈,你先走,那边救援船已经要开了,我去找爸爸。”

    “你去。”母亲的身体随着船一起摇摇晃晃,“你过去。你又不会游泳!”

    “我找人比你快!”我不耐烦地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救援队伍那边,底下的人朝我们伸出手,我把母亲交给他们,保证道,“你们先走,我坐下一艘船。”

    我在这艘不大的船上飞奔,阴天没有星星,我便干脆从包里拿出星图,根据星图的推演确定现在的星相,然后再去判断父亲的下落。

    这并不需要花多少时间,但是结果却让我难以置信,以至于我一边喊着父亲,一边重新算了结果、算了三遍、四遍、五遍,甚至怀疑起这幅星图的准确性,都不愿意去相信这个事实。

    星空示意我,低头看向海面。

    星空告诉我,所寻之人已逝。

    仅仅是……一段时间而已。

    我不信,我把整艘船都找了一遍,角角落落都扯开来看,暴风暴雨中水面逐渐上涨,我听见远处被遮掩的声音大叫着我的名字,让我赶紧离开。

    可我的父亲还没有离开。

    我甚至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不在这艘船上。

    我踩着船舷看着海面,大海它多残忍、多贪心、多好吃,它怎么就突然吞噬了一个人呢?那个人怎么就没有发出声音呢?怎么就没有人发现呢?

    海参正从海里向我靠近,他来接我。海洋叼着我的领子,在大雨里拼命地把我扯向更高的地方,我依他的想法爬上船头,回头时看见一道巨浪从地平线的方向逐渐奔涌过来,它像天那么高,靠近救援船、靠近沉船。

    我的心脏轰鸣、紧缩到让我痛苦,我预见了一个未来,于是疯狂地大叫起来:“快跑!快跑!海参回头!回头!”

    可是来不及了,巨浪掀起来,搜救船随之升起,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在沉船上,那一瞬间我被拍入海中,五脏六腑都被海水冲灌。

    我眼前是一片漆黑,海水挤压着我的耳膜,我在往下沉去,挣扎着想要浮出海面,可是却无能为力,缓缓下坠。

    海水呛进肺里,我难受得要命,捂住喉咙也无济于事,声音都被淹没了,被大海吞噬,思维和肉.体都要葬送在这儿。

    意识消失之际,我感觉有坚硬的东西抓住了我,那应该是海参的机械手,我想让他先去找母亲,可是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已经没有了意识。

    静谧无声、黑暗无光的海洋里,我下落着,不知道往下过了多久多久,某个瞬间我那疼痛的双眼看见遥远的高处有一点红色的光芒,它那么远,高高地悬挂在上面,就好像一个看客,注视着我的死亡。

    我用酸涩的眼睛同样注视着它,试图看清楚里面是什么、那点光是什么。

    我看到一尊王座,我看到它旁边的女人。它们无声无息,没有动静。

    我朝着那点光伸出手,拼命地够着、想要抓住它。沉睡的女人突然睁开眼,淡漠地朝我瞥来,然后一道红光勾勒的、黑色方块组成的锁链,以不容反抗的力道,将我推进了更深的深渊。

    我下坠。

    直到自由落体的感觉太过明显,从而突然醒来。

    眼前的天花板是熟悉的木制天花板,花纹古色古香,空气中浮着我讨厌的中药味,我剧烈地咳嗽着,感觉浑身上下都酸涩疼痛,鼻子像是被人捅了一般,肺部撕裂到连呼吸都会流血。

    耳边有人说话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白术。

    我缓过来之后抬了一下手,张开嘴想说话,一个机器人嘎吱嘎吱地走过来把我扶了起来,从边上拿了一杯水,递到我的嘴边。

    我顺从地把水喝完,白术从海参身后绕过来看着我,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哪里都不舒服,但懒得说了,只问:“我爸妈呢?”

    白术面露苦涩。

    我沉默了一下,再问:“尸体打捞上来了吗?”

    白术看向海参:“海参把你和他们一起带回来了,另外……海洋也死在了那场海难之中。”

    我沉默了一下,我知道这件事,海洋当初一直抓着我,如果他飞得远一些,他肯定能活下来的。

    但是事实已经发生,我没有任何挽救的机会。我闭了闭眼睛,得知海参也一并把海洋的尸体带回来了之后,才问:“我怎么活下来的?”

    海参不具备救援知识,它只会把我带出海面,做不到人工呼吸之类的事情。

    白术沉吟片刻,道:“枫丹海域临近轻策庄瀑布,那时,有位仙君正好在附近。”

    不是仙君,怕是帝君吧。

    我苦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有些嘲讽,于是放声大笑起来。

    笑真的好痛苦啊,我怎么感觉不止肺部,五脏六腑都在痛呢?就像是有人拿棍子打碎了我的骨头,又施舍般拼接好了大部分,剩下的那些,它就好像要留给我一点教训一样,让我硬生生地捱着。

    “那场雨……”我说,“那是场本来不该存在的雨。”

    我该高兴吗?我终于又看到了命运之外的事物降临,可是它的代价是为了让命运回归到原本的命途,为此它正义地带走了我的父母。

    不要妄想改变命运。

    祂说。

    世间有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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