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德(一)

    从记事的时候开始,阿诺德过的就是颠沛流离的生活。

    记忆中,他和家人从未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一年。

    在搬家的旅途之中,在篝火之旁,父亲说:我们是有信仰的。

    阿诺德赖在父亲怀中,仰着头好奇:那爸爸,我们信仰什么?

    父亲微笑:我们信仰希望之神。

    希望,听起来多么美好的词汇啊。

    在父亲站在石头上,宣讲着希望之神的伟大之时,阿诺德常常躲在不近不远的某个建筑、某块石头,或者比较少见的,某棵树后,偷偷观察这些或好奇或怀疑或不耐的人群。

    他总是故意地模仿着这些人的行为和表情,并以此为乐。

    咯咯咯。

    这是母亲被阿诺德的表演逗笑的声音。

    阿诺德扭着腰,比着手,正在模仿一个扭到腰的太婆。

    像不像,爸爸,你快看我像不像!阿诺德朝着厨房中的父亲大声喊道。

    父亲将菜端到桌子上,满脸无奈:像像像,像得很,阿德模仿得真像。

    父亲:快,别学了,快来吃饭了。

    对,那时候,阿诺德还不叫阿诺德。

    他叫德沃斯。

    是狐狸的意思。

    又一次,父亲在宣讲希望之神的教义。

    德沃斯看见了一个小男孩,他被一个妇人牵着,缩着脖子,畏畏缩缩。

    在父亲从石头上走下来时,那个妇人牵着小男孩走向了父亲。

    父亲抬头,疑惑地看向妇人。

    妇人说了几句什么。

    父亲看向男孩,露出惊讶的神色。

    男孩怯弱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最后,德沃斯看到妇人将男孩推到父亲面前,然后抹了抹泪,转身走了。

    父亲顿了顿,牵起小男孩的手,朝着德沃斯走了过来。

    父亲说:这个男孩以后就跟我们一起生活了。

    父亲:德沃斯,你是哥哥,要记得照顾他。

    德沃斯好奇地看着小男孩:他叫什么名字?

    父亲愣了一下,看向小男孩。

    小男孩怯怯的,不敢开口。

    德沃斯嬉笑:不如叫切克吧,小鸡,小鸡,狐狸吃鸡。

    父亲:……

    父亲:德沃斯,不准欺负弟弟。

    小男孩,卢茨(当然不叫切克),具有时间停滞的能力。

    德沃斯非常嫉妒。

    虽然他比卢茨大了一岁半,可他到至今为止都还没觉醒能力。

    德沃斯:生气。

    父亲摸摸德沃斯的头:别着急,你一定会觉醒能力的。

    德沃斯不安:万一我真的没办法觉醒呢?

    父亲:聆听者的血脉一定会是聆听者,德沃斯,放心吧。

    对,聆听者。

    父亲、卢茨、还有预计未来中的德沃斯,都是聆听者。

    德沃斯知道,还有另一种人,叫做能力者。

    德沃斯奇怪:爸爸,为什么我们不也叫能力者呢?我们不都有能力吗?

    父亲:因为我们的能力和他们有不同的来源。

    德沃斯:不同的来源?

    父亲:我们的能力来源于希望之神。

    他们的能力,说到这儿,父亲顿了一下,来源于世界神。

    那时,父亲的眼神中透露出了一种特别的情绪,很浅,德沃斯没有读懂。

    后来的阿诺德明白了,那是怅然、遗憾、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以及仇恨。

    后来,父亲死了。

    死于能力者的绞杀。

    母亲坚决不肯离开父亲,被一起轰成了碎片。

    德沃斯,躲在大石头的后面,紧紧抱着卢茨。

    有能力者路过,看到了他们。

    能力者:这里怎么有两个小孩?

    另一个:附近村民的吧?反正他们也没有希望之神的气息,走走走,快去那边帮忙。

    德沃斯觉醒了能力,模仿,他能模仿其他人的气息。

    咦?

    后面的那个能力者停下了脚步:嗯?我怎么感觉到了陌生的能力者的气息?

    第一个能力者:啊,是刚刚那个小孩!他刚刚觉醒了能力了吗?

    两个能力者转回头来,看着石头后的德沃斯和卢茨,面面相觑。

    德沃斯紧紧抱住卢茨。

    其中一个蹲下身:呐,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德沃斯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另一个站着:哟,这不会是哑巴吧?

    第一个:爱尔莎,别这么说,他们只是被吓坏了。

    蹲着的能力者,朝着德沃斯伸出手:“你好,小朋友,我叫艾莉森。”“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德沃斯顿了顿,握住了艾莉森伸出的手。

    爱尔莎:“哈,天天诱拐小孩。”

    德沃斯的能力只能作用于自身,以及与自身紧密接触的事物。

    一旦松开德沃斯的手,卢茨的气息就会暴露在外。

    找了机会,两人溜得远远,德沃斯松开了卢茨的手。

    “我要留在这儿,”德沃斯咬牙道,“我要给爸爸妈妈报仇。”

    卢茨说:“他们也杀了我爸爸。”

    德沃斯惊:“你以前怎么从来没说过?”

    卢茨:“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们的。”

    德沃斯郑重:“放心,我也会替你报仇的。”

    卢茨摇头:“等我成大了,变强了,我会自己想办法报仇的。”

    卢茨:“德沃斯,你好好保重,我先走了。”

    在将近一百年之后,希格瑞的地牢中,红衣主教卢茨低垂着头,坐在墙的角落。

    他无声无息,在阴影之中。

    可如果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的肩膀竟然正在轻微地抖动。

    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噗嗤。”终于,他还是没忍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卢茨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抬起头,将头向后靠在墙壁上。

    卢茨轻轻歪了歪头,雪白的直发垂下。他的眼角因为大笑染上了红色,溢出了泪花。

    卢茨轻呼了一口气,露出些微古怪的神情。

    “艾莉森她,不会真的信了吧。”

    送走了卢茨,德沃斯回到了能力者的营地。

    “嗨,小崽子,你跑到哪里去了?”一个高壮的能力者走过来,一把抓住了德沃斯的后脖颈,将他提了起来。

    艾莉森和爱尔莎早就离开了,走之前将两个小孩留在了这里。

    “我不叫小崽子。”德沃斯挣扎了几下,但挣扎无果。

    能力者:“那你叫什么?”

    德沃斯一愣:“我叫……”“我叫阿诺德。”

    阿诺德是鹰,强壮的鹰。

    能够用锋利的鹰爪挖出敌人的心脏,将敌人的血肉吞入腹中。

    阿诺德潜入、不,他成为了能力者。

    除了能模仿气息,阿诺德还能模仿他人的能力,在他亲眼见过某种能力的使用后,他就能将它模仿出来。

    但这不包括感知类,感知类的能力没办法用肉眼看到。

    当能力者们问到他的能力是什么的时候。

    阿诺德回答,是模仿。

    他能用手掌丢出光球,也能控制植物进行捆绑,甚至还能治疗。

    虽然他所施展出来的能力,一般只有原版一半的那么强大,但还是令当时的能力者们都啧啧称奇。

    没有一个人怀疑。

    他们说阿诺德非常适合做一个战斗辅助,既可以给战友兜底,也可以在战斗后进行一些简单的治疗。

    慢慢的,那些说话的人冲在最前面,一个个死了,依旧活着的阿诺德,成为了神圣军团的副骑士长。

    他甚至不用再出去战斗了。

    艾莉森和爱尔莎离开了神圣军团,布兰登成为了新的军团长。但,不是每个人都信服。

    阿诺德表面上垂头诺诺。

    可在私底下,下属们发出抱怨的时候,他却轻轻一叹:军团长,确实有些过激了。

    阿诺德在隐隐地推动着一股不满的力量。

    神的旨意是在某一天突然降临的。

    甚至,当时阿诺德正在向下属下达任务。

    神说,祂要降临。

    下属:“副骑士长?”

    阿诺德回神,笑笑:“就这些,你先去办吧。”

    下属:“是,副骑士长。”

    也是在这个时候,阿诺德再次见到了卢茨。

    阿诺德看着卢茨雪白的头发,愣住了。

    卢茨对着阿诺德笑笑:“德沃斯,好久不见。”

    德沃斯,多久没人叫过这个名字了。

    卢茨说,他现在已经成为了聆听者中的主教,再下一步,就是红衣主教了。

    红衣主教,拥有剥夺能力者能力,转嫁到普通人身上的能力。

    阿诺德一愣:“红衣主教?如何判定某个人成为了红衣主教?”

    卢茨:“这需要希望之神的认可。”

    卢茨:“我们需要商量一下,希望之神的七次祭祀如何进行。”

    希望之神给所有的聆听者都下达了命令。

    聆听者们认为,他们的力量太弱小,他们需要更多的帮助。

    阿诺德:“教宗可以吗?”

    卢茨:“教宗?”

    阿诺德:“我可以骗他们,说,这是唤醒世界神的祭祀。”

    阿诺德回到神圣军团,去到惩戒院。

    他在惩戒院中找到了一个正在受罚的教宗成员。

    他向他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抑郁,向他表达了对世界神的崇敬。

    教宗成员激动地阿诺德引入教宗的麾下。

    这可是神圣军团的副骑士长!

    等到阿诺德再次跟卢茨见面的时候,卢茨一愣:“你?你怎么成为了红衣主教?”

    阿诺德:“我说服了希望之神。”

    卢茨有些惊讶地说不出话。

    阿诺德开口:“决定了吗?希望之神的祭祀从哪里开始?”

    卢茨回过神来,他看向阿诺德的眼神复杂。

    “我们选好了,”卢茨道,“第一次祭祀,在东北部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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